看著眼前元四爺那急切的眼神,陳半夜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起來。按照元四爺的說法,他可沒覺得那個所謂的小山村有多麽可怕。狐仙洞、海狼島、一門三煞、貔子窩,這些匪夷所思的兇險之事他都經曆過,甚至也聽天遊子說過殺神張獻忠的死城,區區一個小山村,一幫孤魂野鬼又怎麽會放在他的眼裏?


    見到陳半夜那平靜無波的表情,元四爺可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隻是覺得眼前這位年輕的房客更加神秘莫測起來。這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怎麽在自己看來已經是難以索解的一件事,到了他這裏竟然聽不到一點反應,看不到一點驚訝?是他根本沒當迴事,還是壓根就沒相信?


    作為陳半夜入行的領路人,前輩,元四爺想問,卻又不好意思問,房間裏一時間沉默起來。


    見元四爺不再說話,陳半夜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這才開口問道:“四哥,說了半天,您可還沒告訴我,那地方到底有什麽肥坑?什麽年代的?墓主人是誰?您費這麽大勁去刨這個坑,到底想找什麽?”


    聽陳半夜這麽問,那元四爺顯然是有些為難,他期期艾艾了好一會,見陳半夜根本沒有鬆口的意思,這才不得不說了一句:“那地方叫陰陽村,根據那裏發生的事情還有我手下的堪輿高手傳迴來的消息,那裏很有可能是咱們盜墓行裏的老祖宗——魯殤王的墓地。我要找的,是一塊叫做‘陰陽生死牌’的玉,還有魯殤王身上的那套玉甲。至於裏邊的其他東西我不稀罕,隻要你能幫我找到那兩件東西,其他的你隨便拿。酬金嘛,四哥絕對一分錢也少不了你的。”


    這話一說,陳半夜卻突然心裏一哆嗦。關於這位魯殤王他可並不陌生,打小的時候就知道。而且據他所知,自己這些年仗以橫行地下墓穴的兩件法寶之中,那副摸金手甲好像就是這位魯殤王首創。這人身為王族,又盜墓盜了一輩子,不但尋龍點穴、堪輿風水之術無人能及,更因為盜墓太多,對於墓穴機關更是精通無比。他本身就是盜墓的老祖宗,又有足夠的勢力和財力,對於他自己的墓穴肯定是精心設置。到他的墓裏去偷東西,這不是關公麵前耍大刀、魯班門前拉大鋸是啥?不是自己找死,又是啥?


    而元四爺所說的那兩件東西陳半夜也不陌生,他們做的就是摸金倒鬥的生意,對於自己的這位祖師爺當然是耳熟能詳。那‘陰陽生死牌’其實就是一塊令牌,不過與一般的古軍隊令牌不同的是,這塊令牌調動的可不是人間的軍隊,而是陰兵。據說隻要有此令牌在手,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通陰入陽如履平地,就連冥界的十大陰帥也要聽你的號令,這件令牌的價值由此可見一斑。而當年魯殤王之所以能夠帶領僵屍和陰兵軍隊盜盡天下墓葬,成為盜墓界鼻祖,所依仗的,大多數就是這塊令牌。這樣的一件東西,或許普通人看來並沒有多少作用甚至會避之唯恐不及,但對於元四爺這樣的盜墓頭子來說,卻是一件有著不可估量的巨大價值的稀世異寶。聽他這麽一說,陳半夜頓時恍然大悟:為了這樣一件東西,別說是付給他那點傭金,甚至就是將元四爺現在所有的家業全都舍棄,將身邊所有的下屬全都犧牲掉,恐怕也是物有所值——有這樣一件令牌在手,天底下所有的墓葬就都成了他家後院的藏寶庫,而打開這些寶庫的鑰匙,就是這塊令牌!


    至於傳說中魯殤王下葬之時所穿的那件玉甲,也就是俗稱的‘金縷玉衣’則有著另外一種更加讓人垂涎的作用。據說,如果人死之後穿上了這件玉甲,不但能保持其肉身千萬年不腐,而且還能吸收天地靈氣溫養肉身和靈魂,一旦其能量積累到了一定程度,就能讓這個死去千年的人返陰還陽,死而複生,並且還能使玉甲主人保留著千年之前直至今天的所有記憶。換句話說,隻要擁有了這套玉甲,那麽這個人就可以無數次的死而複生,做到永生不死!


    這兩件寶物之中的任何一件,其價值都不能用世俗的理念來衡量,更不能用金錢來衡量,它們根本就是無價的——無盡的財富和生命,這世間還有比這兩樣更奢侈更珍貴的嗎?


    隻不過,其實就連元四爺自己也完全不敢確定這兩件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寶物真的存在。隻是有一點他非常肯定:那個小山村下邊,肯定有大墓,而且一定就是魯殤王的墓。作為春秋時代最神秘的一位諸侯王,他的埋骨之處一直是一個千古之謎,也不知道元四爺是通過什麽方法和渠道確定這一點的。


    陳半夜的好奇心徹底被激發了出來。可以說他對於這位祖師爺情有獨鍾,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和興趣,而且還覺得自己跟這位祖師爺有一定的緣法:要不然,為什麽當初自己能夠得到摸金手甲並且憑著它出入陰地,直到今天還平安無事?他心裏甚至萌生了一種模糊的想法:或許,從自己得到摸金手甲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命運就已經跟魯殤王連在了一起,陰陽村、殤王墓,還有它裏邊埋藏的那些寶物,就是在等著自己的出現呢!


    或許是靜極思動,或許是命運使然,總而言之,陳半夜並沒有過多地去計較這次行動的風險和報酬是否成正比,也沒有再過多猶豫,當即點點頭答應下來:因為內心的潛意識當中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這一趟濟南之行勢在必行。


    因為天遊子身份的原因,陳半夜雖然明知道此行兇險,卻並沒有去拉他入夥,因為這次的行動中元四爺決定親自參加,他可不想讓這位江湖大佬知道天遊子和自己的關係,更不想讓他跟元四爺照麵。而對於方泊靜,盡管他自己心中也有著萬般的不舍,卻又本能地不想讓她參與。他跟方泊靜編了一套說辭,哄她說自己隻是跟元四爺出門去鑒定一件古董,讓她替自己看守一段時間的鋪子。


    方泊靜向來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沒多想,當即一口答應下來,甚至心裏還隱隱有點高興:這段時間一直是陳半夜主持著店裏的生意,雖然自己的一些想法都能在很大程度上得以實施,但總歸有許多掣肘之處。這好不容易到來的一次當家作主的機會,她又怎麽會不珍惜?她心裏甚至還在暗暗發笑:等過幾天你迴來的時候,一定讓你目瞪口呆,看到一個大變樣了的店麵!


    就這樣,倆人一個刻意隱瞞,一個粗枝大葉,事情就這麽順利地定了下來。


    元四爺那裏的裝備是現成的,根本就不需要再去專門采購,而且他們從事這種行當多年,自有一套隱秘的物流係統,大批的裝備隻是跟他們倆打了個照麵,然後就通過專門的渠道提前運了出去。他們倆隻需要各自帶一些隨身衣物和防身器具,便坐上火車趕奔山東而去。


    一路無話。


    幾天之後,兩個人從濟南省城的一家古董行裏取到裝備,然後雇了幾個當地人背著趕往陰陽村。很顯然這陰陽村所出的事情在濟南早已是盡人皆知,雖然這幾個幫手也是行內人,卻並不願意跟他們前去。直到元四爺將運費提高到了一個幾乎令人咋舌的地步,又許諾隻需要他們將裝備運送到山下便可,這幾個人才勉強答應下來。


    濟南屬於丘陵地帶,道路崎嶇難行,幾個人好不容易趕到山下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不用元四爺說話,那幾個當地人放下行李,拿了酬金,也不管早晚迴頭就走,那樣子簡直就跟鬼攆了一樣。


    兩個人各懷心事,也無心去計較這些人的態度。此時情況不明,兩個人也不好立即上山,就在山腳下搭了個帳篷暫時住了下來。


    長途跋涉之後,兩人雖然都是身強體健之人,卻也不免身心俱疲,剛一躺下就沉沉地睡了過去。然而到了半夜時分,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一種奇怪的感覺沒來由地襲上心頭。兩個人在帳篷裏互相對視了一眼,忽然同時爬了起來:帳篷外邊,竟然有人在走動的聲音!雜遝遲緩的腳步聲中,一種清脆的金屬撞擊之聲清晰地傳來,在這樣的一個地方,這樣的一個夜裏,顯得詭異而又可怖。


    陳半夜向元四爺打個手勢,兩個人小心翼翼地將帳篷掀開了一條縫,就見慘淡的月光照耀之下,山路上竟然出現了一長溜影影綽綽的人影。雖然離得很遠,但陳半夜卻依然能夠清晰地看清,這些人一個個衣衫襤褸麵色憔悴,茫然而空洞的眼神直愣愣地望著遠方緩緩地前進著。


    他們的目的地很明顯,應該就是山上的陰陽村,而尤其讓陳半夜和元四爺心裏發涼的是:這些人手腳之上都鎖著一條黑黝黝的鐵鏈,隊伍的前後各有一人手持鐵鏈的兩端,俱是高帽長袍卻是一黑一白,一個手提哭喪棒,一個手舉鎖魂牌。那派頭,那架勢,分明就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


    陰陽村,陰陽村,難道說這裏真的能夠跨越陰陽,屬於陽世通往幽冥的入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狐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芥子須彌三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芥子須彌三虎並收藏狐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