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遊子和陳半夜看著地上的字跡若有所思,但周長功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不管怎麽說他都是這公羊鎮甚至是整個泊壽縣境內數一數二的陰陽先生,豈能讓一隻吊死鬼這麽輕易地挑戰自己的威嚴?哪怕這是一隻厲鬼,一隻或許是有冤屈甚至是有後台的厲鬼也不行!


    他突然間將打鬼鞭往腰上一纏,一反手抽出自己背上的那支桃木劍,伸手就要將魚筌上的封口紅布揭開,看他的樣子根本不用猜,肯定是動了殺心。


    天遊子在一邊看著,當然也明白他的心思,卻是並不製止,隻是將幾張鎮魂符扣在手裏,又從包裹裏取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小牛皮袋,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周長功,一言不發,若有所待。


    就在周長功的手即將觸摸到魚筌的時候,突見那隻魚筌忽然一陣劇烈的抖動,竟然發出了一種刺耳的尖嘯。周長功臉色大變,竟然顧不得作出其他動作,腳尖一用力,一下子往後倒退了三四步!這是邪呲,隻有真正的猛鬼才能發出這種聲音。而周長功也非常清楚,這種能夠發出邪呲的猛鬼,根本就不是他那隻小打小鬧的魚筌所能夠控製得了的!難道,這劉二牛剛才呆在魚筌裏一動不動,竟然是裝的?


    像是在迴答他的疑問,一股淡淡的黑氣從魚筌的縫隙中急速地冒出,眨眼間就已經又恢複成了劉二牛的樣子。不過,這時候的劉二牛已經不是像剛開始的時候那麽淡淡的,虛無縹緲的樣子,就連旁邊的陳半夜也大致看清楚了它的麵貌。


    他並沒有害怕,倒是有點好奇:“我的乖乖!這隻鬼長得可真夠他娘的嚇人的啊!可他娘的嚇死我了!”


    說著還煞有介事地用手在胸口拍了兩下。不過看他兩眼放光的表情,可沒看出來他會嚇死的樣子。


    這一來周長功更加尷尬,雖然他明知道有天遊子在旁,劉二牛就算再厲害,想來也逃不出他們兩人聯手。隻不過剛才他還一直在那吹噓自己的自治法器——魚筌呢,按他剛才的神態表情,好像這隻魚筌完全就是李天王的玲瓏寶塔,是屬於見神殺神見佛殺佛的那種。沒想到隻是過了這麽一會,自己的牛皮就被劉二牛給無情地戳穿了。


    眼看著劉二牛的鬼魂眼珠亂轉,似乎想要尋機逃脫,要知道現在雖然已經是白天,一般的鬼魂是絕對不能暴露在陽光之下的。但是劉二牛死去的時間雖然短,但是現在連周長功的魚筌都困不住他,可以想見他現在的力量之強。隻要它不長時間暴露在陽光之下,那麽外邊的陽光對它就很難構成真正的威脅。


    天遊子絲毫不敢怠慢,忽然用手使勁一捏手裏的牛皮袋子,一道青灰色的細線‘唰’地從袋子上的一個小孔中噴出。天遊子身形如電邊噴便走,刹那間已經繞著劉二牛轉了一圈。


    那道細線噴到地上形成了一個直徑大約兩米的圓圈,陳半夜跟天遊子配合默契,不用他說,已經在同一時間裏跑過去將房門關了起來。房間裏有一股濃重的檀香味彌漫而起,周長功突然眼神一變,嘴裏叫了一聲:“三清香灰!你果然是正宗的龍虎山門人!”


    原來,道門中流傳著一種鎖鬼的聖物,那就是在一些道教名山大觀中供奉三清聖位積攢的香灰。這些香灰中不但保存了大量善男信女的念力,而且還浸潤了三清祖師的神力,普通的陰魂不要說正麵接觸,隻要碰到這種香味就會被其煉化,破除其執念之後墮入輪迴,用這種東西來困住劉二牛這樣的猛鬼自然也不在話下。


    果然,隨著這些香灰落地,劉二牛的影像迅速縮小淡化,眨眼間又變成了一個淡淡的影子,就連那條維係著他一身鬼力的長舌也縮短了一半!這時候的劉二牛再也沒有了剛才那種囂張的樣子,他一雙鬼火爍爍的眼睛仇視地緊盯著天遊子,雖然渾身發抖,卻依然還是一副猙獰兇殘的樣子。


    天遊子恨他狡詐兇殘,也不想再跟他廢話,揚手將鎮魂符‘啪啪啪’在他前後左右的圈子裏邊一貼,劉二牛頓時像被一座山給壓住了一樣,一下子變成了薄薄的一層,像一個半透明的紙人一樣躺在了地上。


    天遊子咬破舌尖,將一口舌尖血噴在手中的七星桃木劍上,踏前一步,劍尖往下斜指劉二牛眉心,冷冷地問道:“劉二牛,貧道隻問你一遍:你說的張五爺到底是誰?他教你陷害隋德昌,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劉二牛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反抗之力,天遊子手中的七星桃木劍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強大的純陽破煞之氣已經完全打消了他的鬥誌。他目光閃爍,顯然還是不肯屈服,卻又似乎並不在意出賣那位張五爺的後果:“這個張五爺是誰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現任祖神墓的守護者,也就是隋老太爺那老鬼還有周長功他們的同夥!至於他要俺陷害隋德昌是為了啥,俺不清楚。再說俺為啥一定要清楚?隻要能讓隋德昌那王八蛋死,隻要能奪迴俺的翠玲,俺才懶得管他到底是為啥!”


    天遊子眉目帶煞,又冷冷地問道:“那好!那貧道再來問你,要是我現在放了你,再給你一個進入輪迴的機會,你會不會放了翠玲?”


    劉二牛惡狠狠地笑了起來:“放了她?你他娘的做夢吧?!現在翠玲就是俺,俺就是翠玲,俺好不容易得到她,為什麽要再把她放出去?不可能!俺現在已經死過一次,本身就是鬼了,有本事,你再殺俺一次啊!殺了俺,就等於殺了翠玲,你動手啊!”


    天遊子冷冷一笑,輕聲念誦了一聲道號:“無量天尊!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怙惡不悛,那也就別怪貧道手下無情了!”


    說話間將手中的七星桃木劍往劉二牛眉心一插,沿著中線往下輕輕劃去。隻見劉二牛的身影就像一張紙一樣整整齊齊地往兩旁分開,到他胸口部位的時候,桃木劍的劍尖繞著翠玲的身體旋動一周,居然完完整整地將她剝離了出來。


    天遊子隨手取出一隻收魂瓶,燒掉一張引魂符,青煙嫋嫋中,他伸出另外一隻手將同樣像一張薄紙的翠玲輕輕卷起,小心翼翼地塞進了收魂瓶,嘴裏還輕輕念叨了一句:“翠玲,貧道大意,這才讓你和隋德昌死於非命。現在你丈夫已經魂飛魄散,就連貧道也毫無辦法。不過你放心,等貧道收拾了劉二牛和這幾隻孽畜,一定替你做一場法事,好讓你再入輪迴,重新做人!”


    收魂瓶中傳來一陣嚶嚶的哭聲,一個溫柔的女聲不停地道謝:“謝謝道長!俺一直覺得對不起二牛哥,他現在落到這步田地,做下這許多錯事,俺也恨他,也不恨他,您要是有辦法,還是饒了他吧!”


    天遊子心下惻然,並不言語,隻管一手將收魂瓶收在懷裏,另一隻手中的桃木劍卻是並不停頓,三下五除二,就將仍在不停地掙紮叫喊的劉二牛給分成了兩半。


    他隨手將劉二牛的身體一層一層地折起,用一張鎮魂符蓋住,然後將地上灑落的香灰抓起往上一灑,那張鎮魂符‘砰’地一聲無風自燃,青煙過處,地上的鎮魂符、香灰、包括劉二牛全都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著天遊子舉重若輕,隨隨便便就將一隻兇性難馴的猛鬼消餌於無形,一旁的周長功看得目瞪口呆之餘,心裏對於這位年輕的龍虎啥弟子又平添了幾分敬畏。


    他訕訕地上前收起自己的法器,已經完全將自己置於了一個從屬的地位:“小道長,你看咱下一步該咋辦?這幾隻畜生?......”


    天遊子聲色不動,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沒什麽,這幾隻畜生作惡多端,已經觸犯了陰陽律法,殺了就是!”


    他這裏說得輕易,周長功卻顯然嚇了一跳:“殺了?!你就不怕......”


    天遊子一皺眉:“怕什麽?我輩修道之人,除魔衛道乃是本份,對於這一類所謂的妖仙,就該以殺止殺!”


    他雖然看起來文質彬彬,語氣也是波瀾不驚,但言語神態之中自有一種無可辯駁的威嚴和霸氣,周長功雖然也算得上是一個桀驁不馴的漢子,此時對他的話卻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服從感。


    但是這樣一來,那兩隻夜狸貓和那隻大老鼠,包括顯然已經死去的隋德昌和地上的那一老一少兩具行屍卻突然奮力掙紮了起來,發出一陣陣尖利的嘶吼聲。


    天遊子雖然說是要殺了它們,卻又並沒有立刻動手,也沒有理會它們,隻是靜靜地注視著堂屋門口,好像在等待著什麽。


    過了不大一會,突聽房門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急雨一般的響聲,緊接著堂屋門無風自開,一紅一白兩個女子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這兩個女子眉目如畫,身姿綽約,清麗可人,隻是身上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風騷味道。在她們身後的院子裏,密密麻麻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荒原野獸:貔子、黃鼠狼、蛇、老鼠等等,不一而足,占滿了整個天井。


    這兩個女子站在門口並不進來,與門內的天遊子對視許久之後,這才終於掩口一笑:“小道長好狠的心啊!一定要斬盡殺絕嗎?這一次,可不是俺仙家無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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