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絕望之際,好動的方泊靜無意間迴頭看時,突然發現在自己剛剛走出來的地方,沙地上居然畫著一座高大的城門,而且畫跡連綿,竟然就是一座城池的樣子。


    她大叫一聲,猛地起身一下子跳進了地上的城門之中,卻忽然發現自己居然返迴了剛才走出去又馬上消失了的那座城池!剩下的三個人看得雙眼發直,這座城池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簡直就像是憑空變出來的一樣!難道......眼前的這座迷城竟然隻是畫在沙地上的一幅幅大圈套小圈的平麵圖?可為什麽當自己用手去摸城牆的時候,又會感覺到那厚實高大的城牆是真實存在的?


    四個人麵麵相覷,卻聽方泊雅靜忽然間大叫一聲:“天居,妹妹,夜哥,我知道出口在哪了,快!跟我來!”說完轉身便跑。


    隨著四個人前行的腳步,前邊消失了的一座座大中套小的城池一一再現,等到進入那最小的一座城池之後,那方泊雅靜居然一語不發地跑到了小屋前的那口水井旁,不由分說,縱身便跳了進去!


    剩下的三個人正在發愣,卻發現不遠處的虛空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透明的漩渦,劉六和劉七的怒吼聲隨即隱隱傳來。


    三個人雖然仍舊搞不清眼前的狀況,但卻瞬間反應過來了一件事:既然方泊雅靜跳入井中能引起那劉氏兄弟的憤怒,那就說明,很可能這口井真的就是通往鏡相迷城之外的出口!


    到了這種時候,三個人可沒什麽心思先去探究什麽緣由了,當即撩起衣衫,一個接一個地往水井裏跳了進去。


    雖說曾經真真實實地從這口井中汲出過清水,而且實實在在地裝滿了他們身上的幾個水囊,然而等他們真的從井口中一躍而入的時候,卻並沒有感受到瞬間入水的清涼——這裏好像是一片虛空,無數稀奇古怪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符號從他們身體周圍快速掠過,就像是一段段肉眼可見的時光。


    快速的下落或者是平移中,那些符號連成串、連成片,聚成一片汪洋,有潮生潮落,有日月輪迴,有春種夏長,甚至有秋收冬藏。眼前的景象看似詭異卻又給人一種極為舒適和安全的感覺,他們甚至失去了思想的意識和本能,周身暖洋洋的,輕飄飄的,就像是嬰兒未出生之時呆在母親的身體裏,是一種無意識睡眠的狀態,隻想微笑,卻沒有任何*。


    或許這是一個逆向空間?又或者這確實是一次某種意義上的重生?總而言之他們每個人體內的精力都在迅速恢複著,成長著,從無意識的嬰兒狀態迅速衍生出了看到現實世界的強烈渴望。而也就在這一刻,眼前景色一變,水聲潺潺中,微風拂麵,漫天繁星,他們站在一條小河旁邊的河灘上,不遠處是一座並不太長卻頗為精致的六孔拱橋,借著明亮的月光望去,橋上鑲嵌的三塊石板上分別刻了三個大字:烏河橋。


    這是什麽地方?他們怎麽會來到了這裏?幾個人麵麵相覷,臉上俱是一片難以置信的神色。因為按照他們的預想,就算是一下子逃出了鏡相迷城,甚至是完全走出了狐仙洞,那也應該還是處身於河北之地的那片山區之中,但眼前分明是一帶平原景色,放眼望去,小河兩旁樹木蔥鬱,那些茂盛高大的楊柳樹已經抽出了細細的嫩芽,兩岸是鱗次櫛比的村莊民房,正沐浴在夜色下沉靜地睡著——他們進入狐仙洞的時候還是深秋,此時卻忽然變成了初春,難道......難道真的是洞中無日月,歲月不知年?他們在狐仙洞中的那一番遭遇,竟然經曆了外界數月的時光?


    然而不管怎麽說,離開了狐仙洞那樣一個幾乎是隨時都能要命的地方,還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幾個人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餓了。陳半夜盜墓出身,身上總是隨身帶著一些易於儲存並且頗具營養的食物,他打開包裹,席地而坐,取出一些牛肉幹、幹麵餅之類還有水壺,給每個人都分了一些,隨即狼吞虎咽地大嚼起來。


    這時候,天遊子已經確定周圍不存在什麽危險,於是就將腦子中的疑問向方泊雅靜提了出來:“雅靜,當初你是怎麽確定那口位於迷城中心的水井就是出口的?而且,你能不能解釋我們怎麽會來到了這樣的一個地方?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方泊雅靜微微蹙了一下眉頭,有些猶疑地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隻不過當時我心裏一直迴響著桌子上刻的那幾句話:‘迷城迷蹤,迷蹤迷城。日隱月迷,歲月成空。’模模糊糊地就一下子認定,那口水井一定就是走出迷城的出口。”


    說到這裏她喝了一口水,思索了一會,又緩緩說道:“現在想來,當時我心裏那些模糊的想法應該是對的。所謂‘迷城迷蹤、迷蹤迷城’,意思就是這裏的一切都不是按照常理來安排的,要不何來迷蹤之說?所以我們當時一門心思地總想著走出城池,按照正常的思路去走出沙漠,這本身就是錯的——從迷城的那種變化我們就應該能夠想得到,那個世界本就是鏡相,似實還虛,也就是說,它可以無限小,也可以無限大,那迷城如此,那片荒漠一定也是如此。如果我們按照正常的方式去走,那肯定是走不出的。我說的對吧天居?”


    一旁的方泊靜忽然一撇嘴:“姐姐沒羞!什麽天居天居的?叫得那麽親熱!是不是以後我該叫姐夫了?”


    方泊雅靜小臉一紅,一下子撲了過去,笑罵道:“死小靜!連姐姐的玩笑也敢開,滿嘴跑舌頭,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姐妹兩人乍離險境,心神放鬆,頓時鬧了個不亦樂乎。一旁陳半夜也不停地向天遊子擠眉弄眼地做著鬼臉。天遊子微覺尷尬,隨手從身邊的背囊中掏出一物,正要往陳半夜身上砸,猛覺得手感不對,急忙低頭看時,卻一下子愣住了。


    嬉鬧中的方泊姐妹和陳半夜也很快感覺到了他的異常,急忙湊過來看時,頓時也愣住了——天遊子手裏拿的,居然就是那麵鑲嵌在刑天骨墟之中作為通道和封印劉六、劉七兄弟之物的銅鏡!


    看著這麵曾經給他們帶來過無窮的噩夢又幫他們逃出生天的鏡子,幾個人都是麵色古怪,沉默了好大一會,陳半夜忽然說道:“他娘的邪門啊!這麵鏡子咋跟著跑這來了?不會是......不會是劉六和劉七那倆變態也在鏡子裏跟來了吧?!”


    說話間突然伸手一把搶過銅鏡,一揚手就往不遠處的小河裏扔:“娘的,這是個禍害,留不得!”


    天遊子措手不及,就聽‘噗通’一聲,河麵上水花四濺,那麵銅鏡轉眼間已經沉入河底,不見了。


    天遊子又急又氣,正要埋怨,卻見方泊靜猛地上前一把擰住陳半夜的耳朵,滿臉慍怒地叫道:“陳半夜!你怎麽那麽手欠啊!我喜歡那麵鏡子,多好看啊!而且......而且那可是古董,咱們千辛萬苦從狐仙洞逃出來,就帶了這麽一件東西出來,留著做個紀念也好啊!我不管,東西是你扔的,你趕緊去給我撈起來!”


    陳半夜耳根劇痛,卻又不敢掙脫,連忙向天遊子和方泊雅靜求救:“姑奶奶!那東西不吉利啊!你要它幹嘛?再說現在水那麽涼,哥哥我一下去,就算淹不死也冷死了!快快快!臭句號,你們倆趕緊勸勸啊!”


    然而此時天遊子和方泊雅靜也在心裏暗惱他的冒失,對他的求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任由他倆拉拉扯扯地向河邊走去。


    趁著這個間隙,天遊子又問方泊雅靜:“雅靜,你剛才還沒說完呢,繼續說說吧!”


    方泊雅靜穩定了一下情緒說道:“嗯!那四句話的後兩句之中,日隱月迷、歲月成空,其實對應的應該都是鏡相,說的是虛實相間的意思。但是你想啊!那時候我們本就是身處於幻象之中,多麵對的那些城池、小屋、黃沙,看起來是真實存在的,其實卻應該是真正的幻象。而水井則不同,如果將那些幻象當成一張平麵的畫,那這口井無疑就是這張畫上的一個洞,而且井中有水,水又能成像,幻象為虛,反過來不就是真正真實存在的東西?所以我覺得這口井肯定就是出口無疑!而且我還覺得,我們之所以一出來就到了另一個地方、另一個季節,也正暗合了‘日隱月迷、歲月成空’的隱喻。正所謂‘縮千山、拿日月’,我們在逃出鏡相的同時,也跨越了極遠的地域空間和一段極長的時間,換句話也可以說,我們丟失了一部分生命,或許那是存在的,隻是我們丟失了那段記憶而已!”


    這番話說得玄之又玄,就連天遊子一時之間也有些難以理解。他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望著方泊雅靜,隻覺得眼前這個嫻靜的女子突然間變得那麽神秘莫測,有了那麽一絲說不出的陌生。


    方泊雅靜被他看得俏臉緋紅,扭捏地低下頭玩弄著衣角,小聲說道:“天居,你......你幹嘛這麽看著我啊?”


    天遊子一愣,突然迴過神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說話,卻聽河邊的陳半夜和方泊靜突然同時大叫:“臭句號(姐姐)!你們快來看!這......這是怎麽迴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狐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芥子須彌三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芥子須彌三虎並收藏狐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