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之中,貓這種東西最為兇邪,九魂一心,分兇魂、精魂、煞魂、欲魂、蛆魂、離魂、縛魂、殺魂、命魂。一心分三魄心,乃世人所說之九命。而鳳竹靠著鬼鏡和妖畫之力,在自己的墓穴中自成一界,這千百年來不知道吸收了多少陰魂在內,作為一界之主且精通離魂、引魂之術的她,要想塑造這樣一隻貓妖,自然是手到擒來。胡飛霜師從鳳竹,也是個中高手,這麽一聽,自然已經是明白了個八八九九。


    現在的她倒是有點後悔,因為其實她非常清楚有一種東西對於貓有著天生的克製,那就是野狸子,而且這種野狸子在臨祈這個地方尤其是羊頭鎮那片蘆蕩密布的荒原上分布極廣,隻不過野狸子雖然兇橫卻少了一點靈性,修行艱難,所以她從未將其放在眼裏,自然也就沒有網羅它們為己所用的心思。然而這一刻她卻想到了,如果自己稍微費點功夫點化兩隻野狸子,就算它們不能有所成就,卻可以在屬性上對貓妖進行壓製,如果再加上自己法力催動,甚至可以消滅眼前這頭貓妖也是可能的。


    或許有人對這種事不太相信,但貓怕野狸卻幾乎是每一個農村人都非常清楚的。記得我小時候,父親曾經給我講述過他親眼所見的一件事。


    前邊咱們就說過,我們村邊的烏河發源自丘陵地帶的一片地下泉眼,河水清澈,礦物質豐富,用現在的話來說,屬於名副其實地地道道的天然礦泉水,直到我五歲那年,也就是78年左右吧,兩岸居民還是直接從河裏挑水喝的。


    清澈的河水孕育了豐富的水質資源,烏河中水草茂盛,魚蝦密集,這也就導致了兩岸居民時不時地會有人在河裏捉魚打打牙祭,改善一下生活。那時候父親還年輕,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自然也少不了要去河裏捉魚摸蝦。


    那時候父親在窯廠工作,勞動強度大且不說,工作時間也蠻長的,所以他沒有那麽多的閑工夫長時間呆在河邊。但是家裏孩子多,又都是正長身體的時候,必要的營養還是要的。那年月的農村人一年到頭也賺不到幾斤肉錢,所以這魚還是要捉的。


    於是父親每天下班之後,順道在河邊下礐(一種竹編的捕魚工具,不知道這個字咋寫,暫時用這個字代替,有知道的,告訴我啊!),等到淩晨一早天還沒亮的時候,再去河邊把逮到的魚拿迴家。


    有一年深秋,父親像往常一樣,清晨很早就起來去河邊拿魚,這時候就遠遠地聽到河邊有一陣斷斷續續的貓叫,淒淒慘慘的,讓人聽了心裏發寒。父親沒來由地就覺得,這隻貓肯定是遇到啥麻煩或者是受傷了。


    父親那時候年輕陽氣旺,也從來不怕什麽牛鬼蛇神,他隻是本能地感覺有些奇怪。貓這種東西聰明敏捷,可以說它們就是黑夜裏的精靈,但有一點,貓不會水,所以它們也很少會去河邊。這可是三更半夜,為什麽這隻貓會一直呆在河邊不走?難道說是水鬼?


    說起來父親這人雖然膽子大,但他可不是那種沒頭沒腦的莽夫,遇到這種事他是不可能直接衝過去的。於是他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地迂迴前進,等確實聽清了那隻貓的確切位置之後,他偷偷地躲在一棵大樹後邊探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就看見在河邊草叢裏蹲著一隻兩尺多長的野狸子,就在它前邊不遠處也就是一米多點的河邊吧,一隻花狸貓正在拚命地喝水,一邊喝,一邊叫,那聲音既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哭泣,隻聽得父親眼裏發酸,幾乎便要流下淚來。


    而且這還不算,那隻貓喝飽了水,然後就吐,等吐得幹淨了,然後再喝,如此周而複始,那種情形,簡直讓人慘不忍睹。這時候父親一下子想起了一個民間傳說:野狸這種東西天生克貓,一旦貓被它碰上,那就隻能乖乖地被它給吃掉。而且這野狸子還有個毛病,它吃貓,還嫌它髒,所以必須讓貓自己不停地喝水清洗內髒,啥時候清洗得幹淨了,然後它才下口。本來父親也以為這種傳說屬於無稽之談,直到這時候他親眼所見,這才終於相信。


    不過這時候父親並不擔心,因為這個傳說中還有另外一點:貓親近人,野狸子怕人,所以這時候隻要有人出現,那麽貓就有救了。於是父親大模大樣地咳嗽一聲閃亮登場,那隻貓一縱身跳到父親腳下,直接爬到了他的肩膀上。而那隻野狸子則惱怒地盯了父親一眼,一轉身跑掉了。


    後來那隻貓活了很長時間,一直到我記事的時候還見過它。它很懂事,知道捉老鼠和麻雀給母親,讓母親放在灶膛裏燒熟了給我吃。不過,後來家裏也曾經遭到過那隻野狸子的報複:有一次一夜之間,家裏養的兔子被它給一鍋端,沒吃完,但全部給咬死,一隻不剩。所以說野狸子這玩意是很記仇的,千萬不要輕易招惹。


    話題扯遠了啊!咱迴過頭來再說正事。


    不管胡飛霜現在有多後悔,這世界上可也沒有後悔藥可買,現在她已經完全落在了絕對的下風,不要說她不可能馬上召喚到野狸子前來,就算招來了,那些普通的野狸子也不能對眼前這隻邪異得離譜的貓妖形成反製,更何況旁邊還有個陳音和皮子山等人虎視眈眈?而紅白雙狐和那些白毛僵屍也不敢妄動,胡飛霜就在貓妖的爪子底下躺著,投鼠忌器啊!


    然而這個世界上有些事就是這麽怪,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黃雀背後還有個拿著彈弓的小孩,峰迴路轉的事情也總是屢見不鮮。就在胡飛霜滿心絕望閉目等死的當口,身後樹林裏突然間刮起了一陣怪風,緊接著就有兩隻體型碩大的貓形動物從樹叢中慢慢地走了出來。


    這兩隻動物的樣子和一般的家貓一般無二,隻是體型大了很多,足有兩尺多長。唯一的區別就是,它的那條尾巴又粗又長,竟然有身體的1.5倍長短,或許是想什麽來什麽吧,躺在地上的胡飛霜一眼便已經看出,這兩隻動物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貓克星——野狸子。她不知道這兩隻野狸子到底是從哪來的,但她卻敏銳地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因為她從這兩隻野狸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清晰的靈力,也就是說,這兩隻野狸子並不普通,它們已經擁有了一定的靈智和神通。而且很顯然,它們對自己沒有敵意,因為它們一出現,眼睛已經緊緊地盯在了那隻貓妖的身上,眼神貪婪,就像是看到了最美味的食物。


    貓妖的注意力也頓時被吸引了過去。俗話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就算它是一隻貓妖,但這種屬性上的先天壓製它仍然很難擺脫,見到野狸子,那種心理和生理上的雙重壓力下,雖然它並沒有像那些普通的家貓一樣立刻投降,但顯然已經心生懼意。


    不知不覺間,貓妖的爪子抬了起來,往後退了幾步。它渾身黑色的長毛根根豎起,身體拱起,一雙綠瑩瑩的眼睛緊盯著兩隻野狸子,嘴裏不停地發出低沉的咆哮,似乎想要進攻,又似乎隨時準備逃跑。總而言之,現在它已經對胡飛霜完全構不成任何威脅。


    這胡飛霜向來就不是個善茬,屬於那種說幹就幹的主,兩軍對壘,時機稍縱即逝,她深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道理,那隻貓妖的身子剛剛後退了兩步,她這裏已經開始了反攻。


    受到貓妖和陳音從本體到靈體的雙重打擊之後,胡飛霜已經虛弱了很多,所以這一次她不再分身化形,而是直接對離她最近的強子娘發起了攻擊。她平躺的身子憑空彈起,一屈一伸,像離弦之箭般激射而出。強子娘畢竟隻是一個普通的鄉村女人,本身並沒有任何法力或是武功,這一下猝不及防,還不等她有所反應,胡飛霜的兩隻前爪已經直接洞穿了她的小腹。


    這一下變生肘腋,一旁的陳音魂體也是完全來不及救護,好在他作為一個百戰將軍的本能反應還在,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經拉弓搭箭,就在胡飛霜的前爪探入強子娘小腹的同時,一支箭影也已經沒入了胡飛霜的腋下。


    強子娘和胡飛霜接連發出兩聲慘叫,幾乎是同時滾倒在地上。那陳音的魂體毫不遲疑,一縱身來到強子娘身邊,附身撈起一團虛影,狠狠地盯了地上的胡飛霜一眼,一轉身,迅速消失了。那隻貓妖‘喵嗚’一聲,也隨後離去。


    地上的胡飛霜痛苦地翻滾了兩下,豐腴的身體急速萎縮,眨眼間化作一隻毛色純白的小狐狸,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紅白雙狐驚叫一聲,縱身上前將她叼起,也在在十幾頭白毛僵屍的護衛之下迅速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裏。


    蛇仙姥姥眼看著自己的外孫女受傷倒地卻是來不及救護,當即也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叫,衝上前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一雙老眼中濁淚滾滾,滿臉的悲傷和痛惜。皮子山等人圍上前來,看著奄奄一息的強子娘束手無策,不停地搖頭歎息。


    就在此時,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影衝出樹叢,不由分說一把將強子娘從蛇仙姥姥手裏搶了過去,仰頭望天,嘶聲悲鳴,追擊周長功的張連義終於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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