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好不容易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張連義那泡尿還沒有完全撒完。其實這也很好理解,畢竟是人到中年了,前列腺有點毛病也是在所難免的。可現在的問題是:村長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一腦袋臭烘烘騷唿唿的液體是什麽東西。


    看著村長那雙冒火的眼睛,聽著他那在靜靜的玉米地裏尤顯清晰粗重的喘氣聲,張連義心裏明白,眼前這位村長大人已經到了即將暴走的邊緣。可他此時尿還沒撒完,褲子還沒穿上,就算想跑,也沒辦法跑啊!雖說男人不解釋,但有時候不解釋也是會吃虧的。張連義也算得上是一個精明人,這一點他當然非常清楚。


    於是他一邊打著哆嗦紮褲腰帶,一邊語無倫次地辯解:“叔......叔!......你......你聽我說!俺可不是占你便宜,實在是......實在是剛才......剛才......”


    村長的雙手攥得‘哢吧哢吧’直響,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身為一村之長,在張家莊這一畝三分地上,他可就是名副其實的土皇帝,在他頭上撒尿?!這不明擺著就是在老虎頭上撲蒼蠅嘛!他也顧不得去聽張連義的解釋,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碗口大的拳頭便舉了起來。


    這時候張連義的兩隻手還都在忙活褲腰帶呢,一時間避無可避,隻好本能地一閉眼一低頭,準備硬挨這一拳。沒想到過了好一會,這一拳並沒有落下來,相反地,那隻緊抓住自己衣領的手也好像打起了哆嗦。


    村長帶著哭腔的聲音又一次在耳邊響了起來:“連義......這他媽什麽玩意啊?!你......你快看看,他娘的我身後......我身後是啥東西?!”


    張連義猛地睜開眼睛,一抬頭,就看見有一隻蒼白幹枯皮包骨頭的手臂正以一種非常奇怪的姿態、從一個幾乎不可能的角度,從村長的身後伸過來,像一條有著很多骨節的大蟲子一樣在村長的胳膊上纏了好幾圈,而那隻同樣幹枯的手則緊緊地貼合在村長的拳頭上,竟然完全把村長的拳頭給包了起來。


    村長身後,顯然緊貼著一個白色的影子,一個長發紛披的腦袋正緩緩地從他肩膀後邊升起,骨骼摩擦的‘咯咯’聲在靜夜裏顯得是如此清晰而又詭異,張連義忽然感覺周身冰涼,周圍的溫度幾乎在一刹那間就下降了十幾度!


    極度的恐懼之下,張連義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苦笑了起來:“叔,俺也不知道你背後是啥,不如你自己迴頭看看?”


    村長顯然也意識到了身後的東西非常可怕,看得出他是在極力地克製著自己迴頭的欲望。他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扭曲著,嗓音已經完全嘶啞:“連義,俺......俺錯了還不成?快!快把那東西給俺拿開!”


    然而到了這種時候,張連義哪裏還有膽子往上湊?他猛地一下子掙脫了村長抓在衣領上的手,一邊搖頭一邊緩緩後退:“叔,這次俺恐怕幫不了你了,俺的尿剛才就全撒完了。”


    村長身後的那個腦袋此時已經完全露了出來,長發掩映下,一張同樣蒼白幹枯的女人臉頰緊貼著村長的腮幫子,眼窩裏空空洞洞,但不知道為什麽,張連義總覺得那東西在死死地盯著自己。


    這時候村長再也忍受不住,他猛一迴頭,竟然跟那東西來了個嘴對嘴的親密接觸。隻聽他‘嗷’地一聲大叫,空氣中隨即傳來一陣刺鼻的騷臭,張連義清晰地看到村長腳下已是屎尿橫流,隻見他雙眼一翻,竟然就這麽暈了過去。


    村長身後,那東西似乎非常嫌惡地聳了聳鼻子,搭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倏地消失了。村長的身體隨即一軟,像沒了骨頭一樣癱在了地上。


    眼前是一個身著白色長袍的女子,可能是因為她的身體也已經完全幹枯了吧,那件長袍顯得非常寬大,飄飄蕩蕩的,就像是沒有重量。


    ‘咯咯咯......咯咯咯’,那種很不正經的、蕩人心魄的、也是極具誘惑力的笑聲再次從那個女人嘴裏傳來,但此時的村長已經聽不見了,而這聲音落在張連義耳朵裏,也已經完全失去了那種銷魂的味道,因為這笑聲其實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它不是銷魂,反而是在勾魂!


    張連義知道,眼前這件事已經不是能夠靠撒尿能解決的了,而且很顯然的,這個東西也不會再給他撒尿的機會。目前唯一還沒嚐試的方法就是點火,可是,那個時候沒有打火機,劃火柴?他的手在口袋裏不停地掏摸著,直到這時候他才突然間想起:火柴早就在喝酒的時候,一時心血來潮,跟村長他們猜火柴棒拚酒給用光了!


    眼前的局麵已經完全失去了控製,想救村長是不可能了,而且想來村長的貞操也不至於毀在眼前這個女人手上,自己的性命要緊,還是趕緊跑吧。想到這裏,張連義稍微辨別了一下方向,腳下猛一發力,一轉身就向斜刺裏衝了出去。


    前方的玉米地似乎沒有盡頭,張連義隻覺得身旁密密麻麻的玉米地在不停地後退。如果按照他們來時的距離,他跑了這麽久,早就應該跑到大路上了才是,可為什麽前邊總是看不到大路的影子?但無論如何,張連義可不敢停下來,因為他幾乎可以非常肯定地感覺得到,那個東西一直跟在他的後邊。


    跑著跑著,前邊好像出現了一口廢棄的機井,他想也沒想,本能地往旁邊一跳避開,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他瞬間便陷入了絕望:他腳下一絆,‘噗通’一聲摔了個狗吃屎,一股濃重的騷臭味隨即傳來。那是村長,是狗日的村長又絆了他一個大跟頭。


    他又跑迴來了。鬼打牆,這是他清醒狀態下腦子裏升起來的最後一個念頭。


    “喲!這不是那個死沒良心的小連義嗎?怎麽想起來有空來看老娘啦?”眼前又是那個曾經多次出現在他夢中的墓室,一口巨大的石棺旁,滿麵嬌媚的小表嬸盤坐在那張寬大的供桌上,正乜斜著一雙毛茸茸的大眼睛,輕佻地看著他。


    燭光搖曳,墓室中似乎盈滿了盎然的春意,張連義鬆了一口氣,心底那種揮之不去的恐懼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是一個離家已久的旅人,帶著渾身的疲憊和風塵,忽然迴到了家,見到了久違的嬌妻一樣。


    “你趴在地上幹啥?見了老娘還三拜九叩啊?不用這麽客氣,快起來吧!過來,讓老娘看看,這麽久沒見,是不是瘦了?”


    小表嬸掩著嘴‘嗤嗤’地笑著,那種嬌俏可人的女兒情態讓他不由得心神蕩漾。他笑嘻嘻地爬起身,竟然也不由自主地開起了玩笑:“應該的!應該的!不管咋說你老人家都是長輩嘛!給你磕個頭,也不冤枉!”


    嘴裏說著,腳下可就走了過去。他嬉皮笑臉地上前在小表嬸那張白嫩的臉頰上捏了一把,嘴裏已經開始胡言亂語:“咋地?快來看看,我瘦了還是胖了?這麽久沒見,有沒有想我啊?”


    小表嬸忽然板起了臉,一伸手在張連義的手背上‘啪’地拍了一下,一本正經地說:“去!你個死小連義,俺可是你小表嬸,沒大沒小的!咋的?還想調戲長輩啊?!”


    張連義倒也懂得配合,馬上縮迴手,一臉的誠惶誠恐:“哎喲!罪過罪過!那俺怎麽敢?!小表嬸您老人家德高望重、三從四德、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俺張連義對您可是一直真心敬重的!雖然一直做夢都在想您,但是您放心,就算是做夢,俺也從來不敢對您有啥不規矩的想法。至於做沒做過嘛,那可就是你知我知了啊!嘿嘿!嘿嘿!”


    說到最後,他抬眼偷瞄著小表嬸的臉,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小表嬸也一直在忍著,到這時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個死小連義,就知道跟俺油嘴滑舌!都分開這麽久了,咋地也不說來看看俺?!還說想俺呢!有嘴無心!”


    說著說著,小表嬸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眼圈一紅,竟是泫然欲涕。


    這一下張連義心裏頓時也難過起來。他連忙上前在小表嬸身邊坐下,輕輕地把她那柔軟的身體攬在懷裏,細心地用手為她抹去眼角的淚痕,嘴裏細聲細氣地安慰:“你看你,哭啥?俺這不是忙嗎?村裏家裏一大攤子爛事!不過,你說俺有口無心可是不對啊!前幾天俺還夢見過你來著,而且還跟你做得很過癮!”


    小表嬸抬起一雙淚眼,宛若帶雨梨花般笑了起來:“真的?你說說,咱倆在夢裏咋做的?”


    “咋做的?”張連義撓撓頭,腦子裏的記憶好像非常模糊,他努力地迴憶著,忽然間臉色一變,一把推開懷裏的小表嬸跳了起來,看著小表嬸的眼神也頓時變了。


    “咋啦?怕啦?”小表嬸臉上似笑非笑,好像顯得很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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