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烏雲飄過來,遮住了月亮的臉,四下裏變得黑黢黢一片,僅有四雙螢綠的眼睛,散發著詭譎的光芒。


    隊伍裏有一條狼,一隻貓,兩條狗;隊伍裏還有十多個打扮得體,說說笑笑的妙齡少女;隊伍裏有個白衣飄飄,長得騷包又禍水的少年公子;隊伍裏還有個一身瘀青,滿臉倒黴相的熊孩子。


    那個熊孩子就是溫小喵。


    溫小喵被騷包公子掄上了二狗子的背,由二狗子背著下山,她生氣,所以這一路都咬牙瞪騷包公子,下意識地撕扯著二狗子頭頂上的灰毛泄憤。


    二狗子也毫不示弱地擰著她的小腿,痛得她嗷嗷亂叫,迷離夜色中,始終飄蕩著她悲淒的狼嚎。


    “嗷!嗷嗷嗷!”眾人覺得她比二狗子還像條狼。


    “嘶!嘶嘶嘶!”二狗子背著溫小喵,一邊走一邊發出像毒蛇一樣吐信子的聲音,溫小喵下手之重,痛得他直抽冷氣,他心疼地想,熊孩子真可怕,拔毛一點也不手軟,他都快謝頂了。可他明明是這樣地痛苦,卻仍要作出一副樂嗬嗬的樣子,咧嘴笑著給菜菜看。


    “哼!”菜菜坐二狗子肩頭,伸長脖子看向被姑娘們簇擁著邁不開步子的騷包公子,小嘴翹去天上了。兩名小妖看在眼裏,邊走邊搖頭,隻為大王感到不值。


    唉……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看來大王這一迴真是將真心錯付了。二妖替他難過,身後的尾巴也都喪氣地垂下來。


    溫小喵一邊與二狗子較勁,一邊偷偷將眼睛掃向那些龍精虎猛的姑娘,烏長縣裏的姑娘真大膽,不但不怕妖怪還敢嫁給妖怪,甚至不惜一切要去做妖怪的小老婆,這是啥米風俗?還有,這個穿白衣服的騷包也是妖怪麽?那他會是什麽妖呢?


    想到這裏,溫小喵突然來了興趣,一時沒留意手上輕重,揪著二狗子的耳朵,用力拔下一撮毛,二狗子“嗷嗚”痛叫,差點失手將她丟去爪哇國。


    狼嚎起伏不絕,驚得烏長縣居民紛紛被驚醒,起身點起了燈。


    前路泛起一片暖黃的光,照著二狗子周身像嵌了一圈金邊。


    “耳朵、尾巴,都給我收迴去!”那少年公子足下一頓,睨向二狗子。


    “哦!”後者聞言一個機靈,將手擱在溫小喵腿上用力一揪,溫小喵吃痛地大叫起來,卻聽那少年公子輕輕地笑了。他的笑十分好聽,悶悶地,夾著一絲少年變聲時特有的諳啞。


    “這廝一定是個狐狸精。”溫小喵聽過很多民間故事,故事裏總把狐狸和狼扯在一起,而且,兇狠殘暴的狼妖總是聽狐狸精的命令,印象中,這兩物種智商就很有差距。


    二狗子雖然不滿心上貓菜菜朝著別的男人飛媚眼,但是又按不住內心對那少年公子的忌憚,他與兩名手下乖乖地將耳朵和尾巴收起來,轉眼就變成了三個不起眼的青年。


    溫小喵摸摸他翹起來的短發,好奇地揉了幾迴,這才確信那對尖尖的、看起來很精神的毛耳朵不見了。這妖怪應該長得也不賴吧,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姑娘看上他……雖然看不見二狗子的臉,溫小喵卻能清楚感受到姑娘們轉而熾熱的眼神。


    烏長縣,花癡縣。想到這一茬,她無聲無息地歎了口氣。


    “喂,那誰,你想把我帶去哪兒?”溫小喵不知道之前那朱周家的弟子究竟去了哪裏,所以她很擔心薛紹一個人應付不過來會吃虧,“你最好別打我主意,我朋友很能耐的,他可是定天派的弟子,有憑有據。”麵前的白衣少年與朱周家那名弟子是怎麽打起來的她並不知曉,也不甚關心,不過他那句充滿警告意味的話卻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裏。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人應該不會拿自己怎麽樣,就算真讓她賠錢,她也有辦法逼著薛紹扛債,反正她出門一文錢也沒帶,怎麽算都不會虧。


    她在心裏算計了一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弱點,心裏頓時就愉快多了,如果不是那隻討厭的愛說謊的極品貓還在跟前,她的心情會更好一些。


    “定天派弟子?那很好啊,剛好我也要去靈鼎山散個心,不如一起?你當我的仆役,幫洗衣服做飯挑水,我這身衣服就不用你賠了。”少年公子眸中精光閃爍,同樣備著算計。顯然,剛才溫小喵麵上瞬息萬變的表情,都被他看在了眼裏。


    做仆役,洗衣服做飯挑水……嗬嗬!做夢呢!


    “你的衣服不用賠,那我身上的傷呢,要怎麽算?”溫小喵發現自己還是吃虧了,她氣哼哼地撈起衣袖給他展示自己身上的瘀傷。


    她剛才被朱周家的弟子打,被石頭砸,被二狗子打,又被麵前這個如花似玉的大煞星一巴掌拍到了樹梢,怎麽算都是遍體麟傷,這一筆皮肉損失怎麽也得討迴來。


    “你要怎麽算?”少年公子笑容和藹,麵如桃花,他傾身靠過來,慢慢擎住了她的手臂,輕輕一扣……天上的烏雲倏然散開,露出了月亮那張臭臭的臉,銀白的光束落在溫小喵光溜溜的手臂上,竟透著一絲涼意。溫小喵觸及那少年漆黑的眼瞳,心裏莫明冒出一絲局促來。她有點赧然地收迴手,可是卻沒成功。少年疏朗的聲音就在耳邊:“你什麽傷都沒受,也想讓我賠錢?嘖嘖……”


    溫小喵一愕,猛感小腿肚子一涼,那二狗子不知發了什麽瘋,居然去掀她的褲子。


    “哇,真的什麽沒有,我剛才擰得那麽用力,居然一點紅痕都不見,太神奇了!”


    二狗子和兩名小妖把臉湊上來。


    溫小喵的腦海裏似有一道雷電劈過,她突然想起了薛紹反複說起的那句話:“溫小喵,你到底是個女孩子。”女孩子?她喉中一幹,忽地抬腿一記飛踢,將二狗子身邊的兩名小妖踢飛了。二狗子手一抖,沒留神將她也丟了出去,她在空中翻了兩三個跟鬥,才勉強站定。


    她的手臂、小腿暴露在月光下,映得膚色雪白,毫無瑕疵,哪裏還有半點受傷的樣子?她使勁按了按,一點不痛!好像之前的一切不過是場夢,根本未曾真實發生。


    怎麽會這樣?


    溫小喵臉上的駭異堪比白日見鬼,但迴頭想想,她才真正感到蹊蹺,之前在泰昌古道跟那隻猩猩對毆時,她也一樣受了些傷,可是那天醒來的時候,除了腰背有些酸痛,別的異樣都沒有。身上的傷哪去了?自動修複?


    她伸手把另一隻袖子也捋起來,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臉上更是白得嚇人。


    那少年公子站在她身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一雙黝黑的眸子沉若深海,竟是半點波光也看不見了。看來,他的試探是對的,這小子……有古怪。


    “呀,天快亮了。”


    姑娘們才不關心溫小喵身上有沒有傷,沒有傷更好,她們的夢中情人就可以不用賠錢了。


    東方露出了一絲曙光,照在溫小喵嚴肅的麵容上,她的眼睛瞪得很圓,仿佛努力要從那少年公子臉上看出點什麽,但又好像什麽也沒看,僅僅是呆住了。


    菜菜卻發現,看似粗魯不解風情的野丫頭生著一雙很靈動,很漂亮的眼睛,那雙眼睛比它的貓眼更亮,映著那一點微弱的陽光,竟是如此攝人心魂。


    一個姑娘家這樣露手露腳,總是不雅,有姑娘想出言提醒一句,可話到嘴邊又紛紛縮了迴去。誰都看得出少年公子眼中的興味,光是衝著這一點,她們就不該把溫小喵的性別說出來。


    也罷,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露就露唄。她們這樣想著,菜菜也是同樣的心思。於是誰也沒阻止溫小喵對傷口的探索,誰也沒有上前揭穿溫小喵的性別,任由她向朝陽,有如泥塑。


    “小喵,你一整晚都去哪裏了?害得我找到現在,整個烏長縣都快被我墾遍了。”一名文秀少年出現在前路的盡頭,他一瘸一拐地向這邊走過來,看見溫小喵,心頭大石終於落地,於是歪了歪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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