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停住腳步,笑盈盈的:“爹,你也來了啊。”


    丞相大人莫名有些心虛,心驚肉跳的感覺。


    他輕咳一聲,掩飾了自己的失態:“芷蘭這麽一大早就來了啊,真是孝順,怎麽不多睡一會兒,應該也沒吃早膳呢吧,不然先迴去吃點再過來,你遲來一會兒,你娘也不會怪你的。”


    棠溪笑眯眯的聽他說完:“不用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您二老說,早點來剛剛好。這不,您和娘都在。”


    丞相大人心裏一個咯噔。


    “那什麽,上朝時間快誤了,我先去上朝了。”


    他轉身就溜。


    “爹爹止步。”棠溪喊住他,笑容越來越溫柔:“爹爹今天不用去了呢,蕭漠今天一早去宮裏遞辭呈,我順便讓他給爹爹告了假。”


    丞相大人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


    “辭呈?告假?”


    他心裏拔涼拔涼的,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來了。


    “爹爹,進來說話吧。”


    丞相歎了口氣,話都說到這份上,他跑也沒用了。


    他抹了把臉,跟著棠溪走了進去。


    一進門,丞相夫人就跑過來,急得慌:“芷蘭,你要走?”


    “娘,先坐下。”棠溪先扶著丞相夫人到一旁坐下。


    又拉開一把凳子:“爹,你也坐下。”


    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對視一眼,心虛的摸摸鼻子,也坐下來。


    然後棠溪才道:“爹,娘,實不相瞞,我和蕭漠從沒打算在這裏久留,你們二老在京城多年,想必也是知道先皇後也就是我婆婆的事。”


    丞相點點頭:“是知道。”


    “蕭漠因此對陛下有了心結,至今無法解開,或許一輩子都解不開啦,這京城對他而言就是個傷心地。我不想他因為我待在這裏,日夜受著煎熬。”


    頓了頓,棠溪又道:“而且,他在外頭待了多年,自由瀟灑,好不快活,我也是在鄉間長大,漠王和漠王妃的身份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個負累。雖然勉勉強強也能適應,但到底不比外麵快活。”


    丞相夫人垂著眸,滴答滴答掉眼淚,一言不發。


    丞相倒是挺理解,也聽出來他們去意已決。


    他歎了口氣:“行了,不用解釋了,你們離開就離開吧。這裏也確實不是安全之地,陛下已經時日無多,奪嫡之戰越來越厲害,漠王雖然沒有那個意思,可難保不被有心人算計。就比如之前許煙那件事。”


    丞相夫人忍不住抬頭:“老爺你……”


    “夫人別說了,這樣才是對芷蘭最好的。而且,你身邊又不是沒人,芸兒靈兒不都在呢。”


    丞相夫人撅了噘嘴,那能一樣嗎。


    丞相大人歎了口氣。


    “其實,爹娘你們也不必如此苦惱啊。”棠溪彎彎唇:“爹爹年紀也不小了,再過些年也得退下來告老還鄉,到時候你們可以去我們那裏啊,我們養你們。”


    丞相和丞相夫人對視一眼,豁然開朗。


    “是啊是啊,我怎麽沒想到。”丞相激動的一拍大腿:“真是老了老了,腦子也不好使了。”


    丞相夫人也不哭了,她擦擦眼淚:“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棠溪抱住她胳膊:“我們永遠歡迎。”


    丞相夫人這才破涕為笑。


    “那就這麽定了。”


    “好,定了。”


    三人默契一笑,糾結在棠溪心頭多日的問題終於解決了。


    棠溪離開主院的時候,丞相大人有些不好意思。


    “芷蘭,你什麽時候發現你娘是裝病的?”


    “就昨天啊。”棠溪笑眯眯的迴答:“爹娘,是太後幫你們的吧?”


    丞相夫人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已經露餡了,再聽到她的問題,頓時心虛的不敢看她。


    丞相輕咳一聲:“快走吧走吧,別賴著了。”


    毫不留情把棠溪轟出去。


    剛才還父女情深呢……哼唧。


    不過解決了這件事,可真是一身輕鬆啊。


    棠溪開開心心往外走。


    打算趁離京前,再好好逛一圈,不過剛走到府門,就和一群人麵對麵撞上。


    是許靈。


    許靈看到她也是一愣,滿臉不自在。


    棠溪倒是很自然的行了個理:“大姐迴來了,快去看爹娘吧。”


    然後趁她愣住,從一旁繞了出去。


    許靈反應過來,迴身看著她的背影,眼神複雜。


    這個妹妹迴來這麽久了,她們卻還未說過一句話。


    這還是第一次交集。


    第一次聽她叫自己大姐。


    許靈知道,自己對不住棠溪,自己該道歉。


    但每每話到嘴邊,總是說不出,就像剛才。


    她是太子妃啊,她還是大姐……怎麽能低頭呢。


    “太子妃?”身邊的彩兒喊到。


    太子妃迴過神來:“走吧。”


    她轉身,向主院而去,今日還算幸運,沒有吃閉門羹。


    隻是二老對她的態度依舊不冷不淡。


    甚至剛才還滿臉笑容,轉頭看到她,就麵若冰霜。


    許靈無論是待字閨中還是出閣後,都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


    她笑容僵在臉上,無比尷尬。


    和兩人自然也聊不下去,很快就離開了。


    ——


    而在宮裏,也有這樣一幕。


    今天的朝堂下的很早,皇帝喊住準備離開的蕭漠,直接帶他去了書房。


    一到書房,就將那辭呈狠狠丟在桌子上。


    “秦漠,你就這麽見不得朕嘛,非要離開京城,去那種鳥不拉屎的地兒,那邊能給你什麽,尊貴還是體麵?”皇帝氣的喊了他本命。


    “都不能,但能給我自由。”蕭漠淡淡糾正:“父皇,請叫我蕭漠,我改名了。”


    “你!大逆不道!”皇帝幾乎要被氣死。


    “父皇,我真的很見不得你,真的。”蕭漠一本正經:“如果大逆不道能讓我見不到你,我很樂意大逆不道。”


    皇帝麵色鐵青,狠狠瞪著他。


    手都把鎮石拿起來了,卻還是沒舍得砸下去。


    他癱坐在雕著龍的椅子上:“漠兒,你母後都去了那麽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嗎?你就不能原諒父皇?”


    “不能,這輩子都不能。除非母後親口告訴我,她不怨你了。”蕭漠閉眸,又睜開:“父皇,你是很多人的父皇,可母後,隻是我一個人的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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