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中裝了不少茶葉,足有一斤還多。


    估計是女皇知道他喜歡,便把剩下的所有茶葉都送了來。


    對於陌安,女皇向來是有求必應的,哪怕他想要的是自己最喜歡的也都會滿足。


    寧肯自己不開心,也要他開心。


    在陌安麵前,女皇就是個真正的,寵溺無度的母親。


    就連七皇子,也沒有過他這樣的待遇。


    陌安撥弄了下茶葉,長睫微垂著,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複雜。


    為什麽要對他這麽這麽好呢,好到他都無法理直氣壯的冷落她。


    歎了口氣,他將木盒遞給宮人,宮人接過,將它收了起來。準備下次棠溪來的時候給她。


    玖兒一邊啃著點心,一邊看著他們的動作。


    卻一句都沒有問。


    這三年她學會的還有一點,少說少問,知道太多的永遠活不長久。


    陌安也沒有給她解釋的意思。


    又為自己倒了杯茶水,輕飲一口,十分悠閑自在的模樣。


    玖兒忍不住問:“九哥哥,你不是說寧姐姐給你講故事了嗎?”


    她眨巴著大眼睛,眼巴巴的樣子,望眼欲穿。


    陌安這才想起這茬來。


    “嗯。那趁現在,聽著吧。”他沉吟片刻,薄唇微啟,有些冷淡的聲音將故事娓娓道來。


    是和聽棠溪講述完全不同的體驗。


    她的聲音低沉,卻不沙啞,像是邊關的風,幹爽流利。


    而陌安,他天生一副好嗓子,清冷的音線又為他加風,像是夾著冷氣的風鈴。


    無論是哪一種,都好聽極了,讓人聽了就停不下來。


    玖兒托著下巴,不知何時連手中吃了一半的玫瑰酥都放到了一邊,專心致誌的聽。


    半個時辰後。


    玖兒被陌安帶著宮人送出殿門,遠遠的看著她走的不見影子,才轉身迴了宮殿。


    隨著木門被推動的悶悶響聲,朱紅殿內被合上。


    大半燈一盞盞熄滅,諾大的宮殿瞬間就暗了一大半,隻留了區區幾盞燈。


    不過於陌安而言,已經夠用了。


    他倚在床頭,手中拿著那本看了一半的書。


    然而卻看的出來,他的心思並沒有放在書上。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來的,都是棠溪的臉。


    看不下去了。


    他是中了毒嗎?


    中了名為江寧的毒,哪怕什麽都不做都在想她。


    驅趕不走。


    揉了揉眉心,他幹脆將書放在一旁,讓宮人把燈熄滅,便合眼躺下。


    今天精神有些疲倦,很快就睡了過去。


    這一夜睡的很是安穩,依稀覺得耳邊有一道低沉溫柔的聲音輕聲說著什麽,好聽極了,就像那搖籃曲,讓他睡得更加安穩。


    ——


    確定自己走出陌安的視線,玖兒的小臉才垮了下來。


    宮門已近在咫尺。


    可是她卻一步都不想靠近,隻覺得那是一個牢籠,一個枷鎖,將她牢牢困住。


    想做的不能做,想見的人不能見,她隻是想聽個故事而已,怎麽就那麽難。


    她蹲下身,有一下沒一下揪著青草。


    裙擺垂了一地,她也沒心思管。


    她隻是委屈的不得了。


    不就是想聽個故事嗎,為什麽那麽難!


    九哥哥講的也很好聽,可是她就是喜歡寧姐姐講的怎麽了?


    但是因為她的身份,她卻隻能把這麽點喜好牢牢的鎖在心裏,不敢透漏給皇姐們知道。


    因為太過親近,會給她帶來殺身之禍。


    哪怕她什麽都不想做,不想爭權奪利,也不想陷入她們爭鬥的泥潭。


    可是誰讓她是皇女呢。


    這個身份就是她的原罪,在這基礎之上,她做什麽都是錯。


    生在皇家,才是人世間至苦之痛。


    沒有自由,沒有親情,甚至連喜歡的權利都沒有。


    如果她隻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兒該多好。


    但是那樣的話,她估計連遇到寧姐姐的機會都沒有吧。


    她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裏不知何時湧出來的淚。


    可是怎麽辦,她就是想聽寧姐姐親口講的故事。


    世間就沒有兩全之法嗎?


    “殿下,殿下?”


    熟悉的聲音響起,一盞燈向她這個方向移動,越來越近。


    是宮殿裏的人找來了。她們肯定是看到了她剛才的燈光,隻是一直沒等到她迴去,燈又滅了,才擔心的找來。


    玖兒連忙擦幹淨眼淚,揚起笑容:“本殿在這裏,燈不小心掉地上滅掉了,路太黑,本殿不知道該走哪個方向。”


    她解釋道。


    宮人自然不會有任何懷疑,隻心疼的將她帶迴宮殿。


    ——


    因為府邸還沒修好,棠溪隻能暫住驛站。


    驛站的官員很有心,給她準備的房間,正是三年前她來京時居住的那一間。


    推開門的時候,裏麵的擺設與她離開時別無二致,就連茶杯的位置都沒有變過,她放在桌子上的一片葉子也依舊在。


    這間屋子竟然在這三年來,沒有被任何人居住過。


    不得不說,這是意外之喜了。


    在這個房間裏居住著,有種別樣的心安。


    一住就是好些天。


    很快,她就陷入了三年前一樣的境地。


    每日都會被女皇召見,不過目的卻變了,畢竟她現在不是那個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小副將,而是手掌大權的武將之首。


    女皇即便有心也不適合大材小用,將她召開講故事了。


    每日召見她,主要是了解邊關的情況,以及商討一下邊關各項事宜。


    比如軍餉,比如後起之秀,比如周圍各國動態。


    要商討的實在太多,一連幾日,棠溪都清早入宮,宮門落鎖時才出宮。


    女皇當然不會次次留她那麽晚。


    每次那麽晚,是因為每日從禦書房出來,她都會去禦花園去見陌安,講故事,喝茶吃點心。


    每天都講好些個。


    不過厚厚的兩本功勞簿,可不是幾天能講完的。


    這麽些天下來,也才講了薄薄十幾頁而已。


    女皇對這一切不可能一無所知,唯一的解釋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為她發現,因為這個,陌安的身體竟然有變好的趨勢。


    他的心結依舊無人知曉,也無法對症下藥。


    可是他的笑容越來越多,哪怕在女皇麵前,也經常帶著淡淡的笑意。那是從眼底深處透出來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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