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很快,她就沒了不甘的精力,因為一張白紙被趕出考場,取消終生科考資格的富家女子們找上門來了。


    一大早,天都還沒亮完全,江青因為任命煩心了一夜,快天亮才睡著,剛眯了眯眼,就被一聲巨響驚醒。


    還沒等她從床上爬下來,幾個錦衣華服的女子就帶著一幫橫眉豎眼的女護院衝了進來。


    開口第一句就是:“還錢!”


    江青很快就陷入了新的困境中。


    如棠溪所料的,貴族女子們沒法拿真正的原因算賬,那隻會把她們自己牽連進去,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隻能拿還錢來攪的她雞犬不寧。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事朝廷都管不了。


    江青被鬧得灰頭土臉,隻能鐵青著臉,才當初剩下的錢先還了迴去。


    當初五個人買文章,一共給了她五千兩。


    之後她以為這錢實打實是自己的,就毫不客氣的花銷,比之前還要過分的參加文會什麽的。


    這才沒多久,竟然花了有小一百兩的樣子。


    又購置了一些玉飾成衣什麽的,到頭來,一千兩就沒了。


    江青隻留下一百兩,把剩餘的三千多兩全都還了迴去,又把玉佩什麽的都當掉,又拿迴來三百兩,到最後還欠債八百兩有餘。


    而這八百兩,她可能一輩子都還不完。


    她隻是個小縣官,最不起眼的芝麻官,這樣的職位一年下來的俸祿也就小幾十兩。


    哪怕一文錢不花,都要幾十年才能還完。


    這是最差的打算,好一點的打算就是仕途順暢,升官快點,俸祿也會隨著漲。


    等混到二品一品大臣的地位,區區一年就能還完。


    但是,將來的事,誰清楚呢。


    誰知道她會不會命那麽好,一路順順暢暢到那個位置。


    好在她畢竟是朝廷命官,那幾個貴族女子也不敢太囂張,又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太見不得光,不敢告訴家人,動作也不敢太多。


    這才讓江青逃過了真正的慘劇。


    畢竟當站在高處的時候,弄死一個人簡直不要太容易。


    每年女尊朝因此喪命的小官員們,簡直數不勝數。


    江青戰戰兢兢的簽下了欠錢文書,將這份把柄親手送到別人手中。


    心底屈辱無比,可是又能怎麽辦呢,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要怪隻能怪她不爭氣,先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等人都走後,江青一個脫力,癱軟在地上。


    她已經可以料想到她之後的生活會有多糟糕了。


    她多麽失敗啊,來時信誓旦旦飛黃騰達,走時淒涼的比以前在村子裏還不如,江寧知道了,會笑話死她的吧。


    江青摸了把淚,默默從地上爬起來。


    轉身迴了內室,將所有東西收拾起來,將小樓退掉,找了家破舊的客棧住下。


    她沒錢了,還欠債累累,這已經不是她享受的時候了。


    江青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意識到現實的殘酷。


    無精打采的她,沒有注意到一道身影一直跟在她身後,直到她住下才搖搖頭,一閃而逝。


    黑影迴了宮中,將所見所聞都告知了她的主子——女皇陛下。


    女皇一邊聽一邊看奏折,眉頭不知何時已經深深擰了起來。


    等她講完之後,將朱筆放在一旁,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手腕,眼底說不出的失望。


    “下去吧,以後不必觀察她了。”


    “是。”


    黑影一閃,消失了。


    她走後,女皇才自言自語:“殿試那天看她文雅秀致,長相又是一等一,一表人才的模樣,卻沒想到給了朕這麽大一個驚喜。”


    殿試上女皇就注意到江青了。


    一眾學子中,屬她容貌最為出色,才學也不錯。


    眉宇間又有一種莫名的熟悉,讓她好感倍增。


    當時她就一眼看中了她,原本是打算將她作為七皇子紹白的妻主備選的。


    下了殿試,便派了最信任的暗衛去觀察她的人品,已經跟了有些日子,對她還算滿意。


    結果到頭來,卻鬧了這麽一出。


    欠債不是什麽大事,何況也就小一千兩,在女皇眼裏,那就是小事。


    然而讓她不滿的是,從下頭報來的情況,那江青不過是農戶人家的子女,家境貧困,隻是自小天賦異稟。


    女皇很清楚一個農戶人家供出一個讀書人來有多難,那可是要傾家蕩產的。


    但是這江青,明知家中貧困,卻還不知收斂,花錢大手大腳,住京城最好的酒樓,穿錦衣華服,不但花光了盤纏,還欠下這麽一大比銀兩,而尋常農戶人家,一輩子都不可能有這麽多銀兩。


    不珍惜父母的心血,好奢靡,人品不行。


    女皇遺憾的搖搖頭,撿起筆繼續看奏折。


    把江青拋於腦後。


    這麽一個飛上枝頭變金鳳的捷徑,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和江青擦身而過。


    她卻渾然不覺。


    若是她知道,不該會有多懊惱。


    小半個月後,除了狀元娘子之外的所有舉人們,帶著各自的任命,跋山涉水去了各自的任命之地。


    自然也包括江青。


    消息傳迴了江家,江書喜不自勝,從此以舉人家老夫人自居,看人都帶三分鄙視。


    作為一個從未離開過這片土地的人,江書雖然也曾飽腹詩書,滿腹才華,可是對於本朝的官員製度,了解的並不多。


    她以為,隻要做了舉人,做了官,那就是脫胎換骨。


    現在目標實現,她可算是揚眉吐氣了。


    隻是揚眉吐氣的江書老夫人很快就意識到了一個殘酷的現實——家中依舊很窮。


    家中的錢財都給了江青做盤纏,剩餘那些僅僅夠溫飽。


    或許江家這一生就和貧困結緣,擺不脫了。


    後來,江書又控製不住想要故技重施,將在家待嫁的兩個哥兒賣出去。


    有江青這個舉人的名頭,他們更加值錢了,來求娶的都是些比較有些名氣的商賈,喪夫想要續弦的。


    好在有大哥兒在,他手中握有一比不小的錢,都是這些錢棠溪陸陸續續寄給他的。


    他一分沒花,就是為了兩個弟弟。


    後來故技重施,學了當初妻主娶他的法子,為兩個弟弟尋了靠譜的人家,貼錢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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