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裏其他送女兒去私塾的,也差不多都是這個想法。


    說起來,卓妙也算是江青的同窗,原身和三位哥哥經常去給江青送午飯,一來二去,也能和卓妙說上兩句。


    大哥兒江臨估計就是這麽的和她認識熟悉。


    以及誕生了一些情愫,而且應該已經不短時間了,不然江臨不能這麽熟門熟路的來相會。


    棠溪縮迴腦袋,細細盤算著,又從原主記憶裏找出少得可憐的關於卓妙的印象。


    印象不多,不過原身覺得,卓妙是個很不錯的人。


    大方健談,卻又不粗魯,透著一股豪爽勁,和她相處起來會十分愉快。


    江青雖然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神童,又美貌非凡,然而在村子裏小私塾裏,卻遠不如卓妙得人心。


    從這些看來,卓妙做江臨的妻主,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從他們經常夜半相會這件事看來,又沒法對她的印象好起來。


    棠溪看過的話本子裏,這麽做的往往是騙身騙心的渣男,在這裏,有點渣女的潛質。


    棠溪煞有介事的點點頭,開始偷聽他們的談話,以此確定一下卓妙是真不是真渣。


    如果是真渣,那必須得把兩人分開,如果不是真渣……對江臨來說,說不定是個更好的歸宿。


    至少比嫁給外頭的老女人當小侍的強。


    如果可行,她就可以放手施為,破壞江書的計劃,拯救三位哥哥之一了。


    偷偷笑了笑,棠溪含著糖的腮幫子鼓了起來。


    那邊,兩人輕聲的談話,也順著風吹進了她的耳朵。


    “怎麽樣,臨兒,你跟你娘親提了嗎?”卓妙壓低的聲音裏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


    一雙眼眸在黑夜中閃閃發亮。


    江臨目光暗淡下來,抿著唇側頭躲開她的視線,不答反道:“卓妙,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什麽?!”卓妙震驚的聲音都變大了,等反應過來連忙又壓低了聲音,眉間掩飾不住的焦急:“怎麽迴事?難道是伯母不肯信我嗎?我真的會努力給你最好的生活的!”


    降臨越發低落,他後退了兩步,一雙狹長的鳳眸憂傷的看著月下雖不夠美卻英氣十足的少女。


    在很久之前,因為意外被少女救下那一刻,他的一顆心就不受控製落在她身上。


    上天垂憐,讓他不是單相思,他喜歡的那人也喜歡上了他。哪怕他樣貌普通,家境貧寒,不但給不了她助力,還會拖她後腿。


    可她不介意,還發誓要給他最好的生活,甚至已經做好扛著全家壓力,向他提親。


    隻是,上天還是要殘忍的收迴這一切。


    他的母親,為了給妹妹籌集學費,要把他當貨物一樣賣給城裏的一位女貨商。


    他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哥兒,抵抗不了,也沒權利抵抗。


    這就是他的命運,他和他兩位兄弟的命運。


    一行情淚從眼角滑落,少年啞著聲,微微哽咽:“妙娘,你是知道我家的,在娘親眼中,隻有青妹才是寶,我們如此,她根本不在意。”


    “那她為何不同意?”卓妙擰緊了眉頭。


    “不是不同意。是我就沒跟她提。”江臨慘然一笑,單薄的身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娘親已經把我和兩個弟弟許給了別人,很快,我們就要被抬出去了。”


    “抬?!”卓妙捕捉到這個詞匯,當即大驚失色:“她要讓你們去做小侍?!”


    江臨默默垂淚,也不點頭,也不搖頭,


    不過這樣已經是默認的姿態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在心上人麵前提起這樣的話,讓他羞憤的恨不得立刻去死。


    他說不出口,說不出那兩個字。


    那還不如讓他現在就去死。


    卓妙踉蹌著退了兩步,又大步向前,握住他消瘦的肩膀:“又是為了江青對不對?讀書的花費太大,她要用你們來換錢……她真的是你們的親生母親嗎?”


    卓妙憤然又無奈。


    降臨眉目更加暗淡,輕輕掙開她的手,轉身背對著她:“所以,妙娘,以後你就忘了我吧,就當我們從來沒認識過,娶一個好人家的哥兒,好好對待他。隻要你過得好,我就滿足了。”


    說完就要離開。


    隻是卻被反應過來的卓妙一把抓住手,用力到手上的青筋爆出,江臨被抓的痛極了,卻一言不發,默默垂淚。


    “如果……如果伯母隻是為了錢,我也可以的。我們家也算村裏最富裕的人家,頗有積蓄,那家出了多少錢,我也出。大不了……”


    她狠狠一咬牙:“大不了我現在就去城裏做掌櫃,差多少我以後補上!”


    江臨的麵容顫了顫,在背對她的地方,淚眼洶湧。


    他咬了咬唇,悄無聲息的拭去淚珠。


    “妙娘,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隻是我卻不能讓你為我受盡如此苦楚。而且,村長想必也不會同意我們的事的,何況是掏光家底娶我這麽個賠錢貨。”


    他痛苦的搖了搖頭:“妙娘,就這樣吧,這輩子是江臨辜負了你的厚愛。忘了我。”


    說完,他掙脫開卓妙的手,毅然決然的離開。


    那消瘦的身影裹在過分寬大的衣袍裏,越發清減的厲害。


    卓妙看著心疼的不得了,可是她隻能這麽默默的看著,都不敢追上去。


    他說的沒錯,母親不會同意他們的親事的。


    原本是可以的,她廢了那麽多功夫,費了那麽多口舌,終於說動了母親,答應幫她去江家說親。


    但是出了這檔子事,母親是決計不可能再同意的


    雖然她是家中獨女,可是母親也不會這麽縱容她,拿全部家底去娶正夫。


    以後可能還要麵對江家那樣一個無底洞。


    所以他們真的就要這麽分開嗎?


    但她是真的喜歡江臨,活了十多年,她從來沒有喜歡過這麽一個人。


    卓妙蹲下身,頭埋在腿彎裏,默默的抽泣。


    誰也沒看到,一棵樹後悄悄縮迴去的小腦袋。


    她有些驚訝她聽到的一切。


    原來卓妙早就打算要娶大哥兒了,那看來她果然是認真的,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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