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寒的冬日午後,歐仲衍正在辦公室處理繁忙的公務,一串清脆的樂音響起,他隨手拿起手機,視線沒離開正在審閱的卷宗。


    「喂。」他低聲接起,俐落地在卷宗上簽名。


    「仲衍,沒打擾到你工作吧?」電話裏傳來慈藹蒼勁的聲音。


    歐仲衍簽名的動作一頓,神情微訝,「爺爺,您怎麽會打電話過來?是不是家裏有事?」這位寶貝老人家從不曾在他工作的時候打電話給他,他很自然做了家裏有事的聯想。


    「家裏一切都安好,不過這件事必須盡早告訴你,希望不會耽擱到你工作。」歐康甫明白這個掌理國際飯店的長孫很忙,若非事情頗為重要,他不會貿然打擾他。


    「怎麽會,爺爺有什麽事盡管說。」


    「你曾曾祖父派了項救姻緣的任務給你。」


    「嗄?」他愣住,不僅因爺爺提及早已成仙的曾曾祖父,也因為奇怪的「救姻緣」三個字。


    歐康甫含笑解釋,「稍早我午睡的時候,你曾曾祖父托夢給我,表示他曾負了三名女子,這幾份情債這世有償還的機緣,他卜算出那三名女子後代的姻緣出現黯淡蒙塵的卦象,交代我們歐家的子孫去救助並化解。」


    對於托夢這種有點玄的事,歐仲衍並無質疑,他家爺爺能通靈,因此這種事不足為奇,他有意見的是—


    「曾曾祖父那麽多情,曾辜負那麽多人?」


    自個兒欠下的感情風流債卻要子孫代為償還,怎麽都說不過去吧。


    「你曾曾祖父並非用情不專,就因為他隻愛你曾曾祖母一人,才會拒絕另外三名有意嫁他做妾的女子,他是因專情而辜負對方的厚愛,而非風流負心,這些你曾曾祖父在夢裏向我說明過。」洞悉這個正直孫子的心思,歐康甫提出辯駁,化去孫子認為祖先濫情的誤解。


    「若是這樣,我能體諒,可是既非風流負心,又何須還債?更何況是要救對方後代的姻緣,這要如何救?」


    「你曾曾祖父表示那是他欠那三名女子的,也剛好要由歐家子孫來代為償還,至於救姻緣的方法則是要幫忙解決感情問題,再幫助對方獲得好姻緣。」


    歐仲衍直皺眉頭,「爺爺,這根本是感情谘詢師與媒人的工作,我沒興趣接這種任務。」


    「可是你曾曾祖父已經卜算出你要救的是柳家後代,同時要找迴的寶物是『凝淚石』。」


    「什麽凝淚石?為何又扯到寶物上頭去?」


    「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那是原本要當我們歐家傳家寶的寶物之一,當年你曾曾祖父覓得三項寶物要送給妻子,在他們成親那天寶物卻不翼而飛,他懷疑是被愛慕他的三名女子所竊,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風波,他們夫妻並未追究,直至這次償債的機緣出現,他才指示,等歐家子孫完成救姻緣的任務,就能沒有虧欠的取迴屬於我們歐家的三樣寶物。」


    「仲朗和仲菲也有救姻緣的任務?」他不好奇還有哪兩樣寶物,倒是依曾曾祖父的指示聽來,莫非他弟弟和和妹妹也得參與?


    「這點還不知道,你曾曾祖父暫時隻先卜算出你的,要你先看看,若結果無誤,他再卜算其他兩件要救的姻緣與要尋迴的寶物。」


    「要我先出馬看準不準?爺爺,您爺爺的卜算能力真的行嗎?」感覺他像是被實驗的白老鼠一樣。


    歐康甫會意的輕笑出聲,「老實說,這個我不清楚,我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但聽說他隻為有緣人做卜算,如今他指派任務給你,也算你們有緣。」


    「我能不能心領就好?」撇開曾曾祖父令人質疑的卜算能力,他很想避掉那委實吃力不討好的任務。


    「恐怕不行,你曾曾祖父特別申明過,假使你不做,對方的情路將坎坷多磨,無法獲得真正的幸福,甚至孤獨終老,你的姻緣也會受連累,難以開花結果。」


    歐仲衍聽了傻眼,「這麽嚴重?」


    「就是因為這事非同小可,我才急著告訴你,最近你若遇見姓柳的人,應該就是你要幫助的對象,你要找迴的凝淚石則是可以當藥引的寶石,等遇到那個人時你再探問看看。事情大致就是這樣,你多留心,我不吵你了。」話一說完,歐康甫隨即掛上電話,不再耽誤孫子處理公事。


    望著已結束通話的手機,歐仲衍有型濃眉深深擰起。他這個飯店執行長平時忙得無心談感情,現下竟然要去救助別人的姻緣?那個曾曾祖父是跟他有仇嗎?


    夜幕低垂,早已過了下班時間,歐仲衍仍一如往常待在繁星國際飯店。


    自從一年半前難敵父命接下掌理飯店的重責大任,即使他隻願意擔任執行長,飯店的事也均由他定奪,因為他的總裁爺爺與副總裁父親早就不管事,也從那時候起,他幾乎沒有一天準時下班,直接住在飯店的情形更是時而有之。


    繁星國際飯店的生意本就興隆,今日適逢西洋情人節,住房與用餐的人數更是早超出限定,依據往常若有特別節日,飯店餐廳的前場與後場總是人仰馬翻,因此歐仲衍也如往常一樣到前頭巡視,以便做必要的調度指揮。


    當他來到三十二樓的歐式餐廳,恰好聽見兩名女服務生的對話—


    「怎麽辦?那名女顧客一直哭耶。」


    「就是啊,如果再為她送紅酒過去,不曉得會不會出事?」


    「發生什麽狀況了?」歐仲衍的低問介入兩人之間。


    「執行長!」看見他,兩人嚇一跳,其中一名立刻報告狀況,「靠窗角落的那位小姐邊喝紅酒邊哭,我們詢問她發生什麽事,她隻叫我們再拿瓶紅酒給她……她已經快喝光一瓶紅酒,我們怕她再喝下去會出事,正猶豫著是否要再拿酒給她。」


    「去忙你們的吧,這裏我來處理。」


    「是。」兩名服務生如釋重負地離開,臨離去前雙雙偷瞄了玉樹臨風的俊帥上司好幾眼。


    歐仲衍毫不猶豫地朝靠窗角落的座位走去,接掌飯店以來,他頭一次碰上顧客在用餐時掉淚,有必要了解一下情形。


    「小姐,你是不是遇上什麽困難需要協助?」站至服務生所說那位背對著他的女顧客身旁,他輕聲詢問。


    被問的女子低著頭,沒有迴應。


    「小姐,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了嗎?」站近一些,他再次問道。


    彷佛這時才聽見耳邊的說話聲,女子緩緩抬起頭來。


    看清女子容顏的刹那,歐仲衍的視線不由得定在她臉上,這名留著烏黑直長發的女子相當清麗,五官極細致,一雙盈盈美眸蓄滿了淚水,我見猶憐,當她剔亮的淚珠成串滑落頰畔,他的胸口莫名揪擰了下。


    下一刻,他暗惱地皺動眉峰,暗忖,他又不是沒見過美女,更不是個會輕易被女人眼淚左右的人,竟然會覺得她的眼淚揪心?他累得感覺神經失常了不成?


    他收斂脫軌的神思,對著恍惚瞅著他的女子道:「你若有什麽困難需要我們飯店幫忙,請盡管說。」


    「你—為什麽劈腿?」女子終於開口,吐出的卻是哀怨質問。


    歐仲衍微愣,很快弄清情況,看來這名女子是被情人劈腿才獨自在這裏落淚,借酒澆愁。「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


    她像是沒聽見,一逕張著蒙朧淚眼,楚楚可憐地泣訴,「我們講好要一起慶祝情人節的,你卻為了另一個女人爽約,更在電話裏跟我提分手,你怎麽……怎麽能這麽殘忍?」


    「小姐,請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男朋友。」瞥一眼桌上那瓶快見底的紅酒,他很確定這名女子喝醉了,耐著性子向她解釋。


    怎奈她醉眼迷蒙,看見的盡是模糊的影像,依舊呢喃著傷心的醉語,「是啊,你劈腿愛上別人,我們分手了,你已經不是我的男朋友……」話說到一半,她突地拉住他的手,含淚低問:「你告訴我,我到底哪裏不夠好?」


    歐仲衍難以迴話,他又不認識她,如何給評論。


    「你說啊,我柳嫚雙到底哪裏不夠好、哪裏做錯了,為什麽你要劈腿?」


    「你姓柳?」意外入耳的名字令他記起下午那通電話,眼前女子剛好姓柳,難道她就是曾曾祖父所說的柳家後代,是他要負責救助姻緣的對象?


    迴答他的是她如斷線珍珠般滾落的淚滴,淚水滴落手背,他頓時感到手一燙,胸口倏然緊窒,連忙掙開她的手,不明白她的淚水滴的是他的手,為何他竟吊詭地感覺被灼燙的是他的心。


    「……童世斌,你怎麽可以這麽傷人,才剛分手就連我姓什麽都忘了。」柳嫚雙哽咽埋怨,眼淚止不住地掉,心中一片哀戚。


    她怎麽會這麽可憐?彷佛中了戀愛魔咒一樣,曾經談過的幾段感情均在開始沒多久就莫名其妙被劈腿,本以為這次能平順延續,不但又慘遭劈腿,更是在情人節這個諷刺的節日裏被甩,且剛分手的前男友居然連她姓什麽都忘了。


    她真有這麽糟糕嗎?讓他就連多記住她片刻都不願意?


    心裏一陣難過悲哀,柳嫚雙端起酒杯,隻想藉酒衝散她的心傷。


    「你已經喝醉了,不能再喝。」歐仲衍一把搶下酒杯。


    「我沒醉!是你劈腿負心在先,憑什麽管我」澆愁的紅酒被搶,她不高興的揚高音調嬌嚷。


    歐仲衍難以恭維地挑眉。這女人把他錯當成她劈腿的男友,還敢說她沒醉?然而現在可不是和她爭論這個無意義問題的時候,她揚高的音量已引來其他人的側目,再讓她鬧下去,不但會引起更大的騷動,他也會被當成劈腿的負心漢,受人指點撻伐。


    他輕扣住她轉而想拿紅酒瓶的玉手,無奈低哄,「是是,你沒醉,我也沒資格管你,不過餐廳裏很多人,你在這裏哭不太妥當,我們先離開這裏,然後你想怎麽樣都隨你。」


    抬頭望向眼前模糊不清的影像,柳嫚雙未推開他,暈醉的小腦袋想著她失戀已經很可憐,倘若讓很多人看見她哭,她好像、好像會更可憐喔?


    「……好,先離開這裏。」這樣別人就看不到她掉淚了。


    得到她難得的溫馴配合,歐仲衍鬆了口氣,怕她下一刻會反悔,他馬上扶她站起來,拿過她的包包,向服務員交代一聲後,就攬著步伐不穩的她離開餐廳,搭他的專用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


    也許是累了,柳嫚雙一路上極安靜,未吵鬧也未反抗的任由歐仲衍扶著,直到他的問句落下—


    「你住哪兒?我送你迴去。」先送她迴去,再請爺爺「聯絡」曾曾祖父,確定一下這個柳嫚雙的身分。


    「我不要迴家,我要去……我要去海邊。」安靜許久的她嘟囔著推開他。


    歐仲衍忙不迭攬迴腳步踉蹌得差點跌倒的她,腦裏直覺猜想被男友劈腿的她想到海邊做傻事,立刻嚴正反對,「不行!這麽晚不能去海邊。」


    「你明明說隻要離開餐廳,我想怎麽樣都隨我的,為什麽我不能去海邊?」胃部一陣不適,柳嫚雙皺起眉頭,雙眸無焦距的睇望眼前搖晃的模糊影子,提出抗議。


    她心情不好想去看海,為何這個講過她想如何都yes的男人,現在卻說no?


    欸,這女人不是喝醉了嗎?怎麽偏偏把不該記的話記得這麽清楚?他懷疑酒醉的她聽得進他的解釋,隨口迴道:「沒有為什麽,就是不能去……喂,不準哭!」


    見她迷蒙的雙眼瞬間蓄滿淚,歐仲衍心一驚,揚聲低喝。這女人的眼淚莫名的使他渾身不對勁,誰準她說哭就哭的啊。


    「劈腿變心的是你耶,你還對我這麽兇……我就是要哭給你看啦,怎樣!放開我—」委屈的淚水撲簌簌直落,她在他懷裏用力掙紮。


    「你!你乖,聽話別哭,先告訴我你住哪兒,晚點我再帶你去海邊。」拿這個當真哭得梨花帶雨給他看的女人沒轍,他隻能邊加重手上的力道,邊逼自己放柔聲線哄她,同時在心裏嘀咕酒醉的女人怎麽這麽「番」。


    「誰理你啊,你說話不算話,我才不會、不會再上當,你走開……呃—」


    接下來的情形令歐仲衍完全傻住,隻因柳嫚雙措手不及的吐在他身上。


    緊接著,他一句咬牙的喝喊都還未出口,闖禍的罪魁禍首忽地軟下身子,讓原欲推開她的他急忙接住。


    確定她隻是睡著後,歐仲衍望著她猶帶淚痕的秀麗臉龐,斜飛劍眉不禁隱隱抽動。吐他一身連句道歉都沒有就睡過去的分明是這女人,可她此刻楚楚可憐的睡顏,卻好像被他欺負得多慘似的。


    這女人實在是……可惡!


    沐浴完走進臥房,歐仲衍稍微擦拭濕發後,撥了通電話迴歐家找爺爺。


    「爺爺,您現在方便施展通靈的能力嗎?」他直截了當的問。


    「現在?為什麽?」這孩子怎會突然要他通靈?


    「不久前我碰見一位姓柳的女子,我已經知道她的名字,也瞄見她身分證上父母的名字,想請爺爺向曾曾祖父確定一下她是不是那位柳家後代。」歐仲衍簡短低道,邁步走往客廳,沒說柳嫚雙正在他住處客廳的沙發上。


    稍早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並未將柳嫚雙帶迴飯店,而是直接載她迴他的住處,為她脫下弄髒的外套時,她的皮包掉落,發現裏頭的身分證,他順勢記下她父母的名字,以便提供給曾曾祖父做確認,隻不過他先將她的外套與自己的衣服丟進洗衣機清洗,並先洗了個舒爽的澡,才打電話給爺爺就是了。


    「這可能有點困難。」歐康甫迴道。


    「什麽意思?」


    「你曾曾祖父托夢給我的最後,表示他要和你曾曾祖母去遊山玩水,要我別叨擾他,有事等他們夫妻玩迴來再說。」


    歐仲衍簡直難以置信,「曾曾祖父在另一個世界會不會過得太逍遙了?」胡亂丟了個奇怪的任務給他,自個兒竟和老婆悠哉的遊山玩水去,還吩咐別打擾他,這像話嗎?


    聽出他語氣裏的埋怨,歐康甫連忙緩頰,「那樣的逍遙值得我們為他們感到欣慰不是嗎?更何況你想問的也不見得有答案,若能給更多的線索,你曾曾祖父不會隱瞞,他說你最近會遇見姓柳的人,你這不就遇見了?可見她應該就是當年那三名女子其中之一的後代沒錯。」


    就像通靈有時有不能說破的機密,他相信卜算的天機有時也不可說,僅能靠些微的機緣牽引。姑且不論仲衍的曾曾祖父卜算的能力如何,目前他也隻能照著他所遇見的機緣,試著完成他身負的任務。


    「……知道了,我會視情況再看接下來該怎麽做,您早點休息,改天我再迴去看您,晚安。」


    縱使心裏仍有著不以為然,可歐仲衍未再反駁,不想爺爺為難,既然目前無法聯絡到曾曾祖父,他又認為有謹慎求證的必要,隻好問柳嫚雙,看她家有沒有凝……


    「我的天!」心思乍斷在他倒抽冷氣的驚唿裏,他剛走進客應,竟瞥見本該在沙發上睡覺的女人整個身子趴在窗戶上,他嚇得丟開手機,疾奔上前拉下她。


    「柳嫚雙,你在幹什麽」左手緊攬住她,右手刷一聲關上窗子,心髒仍狂跳著驚嚇的節拍,這裏可是八樓,難道她想從這裏跳下去?


    「我要上廁所,你為什麽把洗手間關起來?」張著惺忪與醺醉依舊的瞳眸,柳嫚雙望著被關上的門不滿地嘟囔,她好不容易找到洗手間,這人為何不讓她進去?


    「你要上廁所?」不是要跳樓?


    「對,你好煩—」她嬌怨著就要去開窗戶。


    「喂!那不是廁所門,廁所在這裏。」


    迅速將窗戶落鎖,歐仲衍立刻將她帶往洗手間,為她關上門之後重重歎了口氣,突然很後悔把柳嫚雙這個燙手山芋帶迴來,剛才他若晚一步進客廳,這個到現在仍在醉的女人隻怕已失足摔下樓,到時他拿什麽賠她的小命。


    話說迴來,她不會在洗手間出什麽狀況吧?就是這念頭讓他等在洗手間外頭,暗自決定過幾分鍾她若未出來,他就開門進去。


    所幸不久他就聽見衝水聲,看見她開門走出來。


    「柳嫚雙,你清醒了沒?」他若跟她說正事,她能否聽進去?


    循聲望向他,柳嫚雙猶陷在醉意裏,眼裏所見仍罩著薄薄的迷霧,覺得她好像認識他,又好像不認得他,不過她沒追究這個問題,此時唯一清晰的感覺是—


    「我肚子餓。」


    教她的答非所問怔住,一串咕嚕咕嚕的腹鳴聲傳入他耳裏,歐仲衍這才想起,在飯店她的餐桌上隻有一瓶快喝光的紅酒,未見其他餐點,顯然沒吃晚餐。


    「我去煮東西吃。」喃喃自語著,柳嫚雙轉身。


    讓這個酒醉的女人去煮東西,然後讓她燒了他的住處?開什麽玩笑!「你乖乖坐著等就好,我來下麵。」


    拉過迷糊的往客房走的女人,他帶她進廚房,將她安置在餐桌前,他已經領教過這個女人有多「盧」多難溝通,若不先填飽她的肚子,等會她也許又哭給他看。


    「麵喔?ok,可是……老板,我要吃湯麵。」難得聽話坐好的女人,自顧自點起餐來。


    歐仲衍額際頓時冒出三條黑線。敢情這女人把他當成麵店老板了?心裏雖覺得嘔,可他沒浪費氣力跟她爭辯,僅是沒好氣的叮嚀她安分等著,不甘願的為她煮起麵,打算等她吃飽就照著她身分證上的地址送她迴去。


    依她今晚的情況,他想是問不出她家裏是否有凝淚石了,還是早點送她迴去讓她家人照顧,省得麻煩。


    或許是因為還在醉,腦袋有些暈沉不想動,也或許是肚子餓,讓她一心等著吃麵,柳嫚雙懶懶地趴在餐桌上,半閉著眼睛等待,直到歐仲衍將麵端上桌,拍動差點睡著的她,告訴她可以吃麵了,她聞著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轉頭朝模糊的他綻露笑容,「謝謝。」


    意外望見她嫣然的笑靨,歐仲衍微微閃神,視線一時定在已經開始吃起麵的她臉上。


    這女人麵容姣好,笑起來也好看,有她這樣的美女情人,她男友為何會劈腿?是她男友本就花心,抑或她的個性有問題?不過這女人的吃相還真是不淑女,大口吃得唏哩唿嚕的,怪的是他並不覺得她粗魯不優雅,反而覺得她率真。


    「啐,神經。」猛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他低啐一聲,倒了杯溫水並拿麵紙給她之後,逕自走進客廳接電話,他根本完全不了解柳嫚雙,竟因她一點也不淑女的吃相認為她率真,他真的是累過頭了。


    接起之前丟在沙發的手機,是他的特助戴雍打來的,他帶柳嫚雙迴來的路上吩咐戴雍完成幾項重要工作,現在他來電報告情形。


    這通電話講得久了些,當歐仲衍結束通話,迴身想看柳嫚雙吃完麵沒,卻不見她的人影。


    「柳嫚雙?」他急走向廚房,廚房裏空無一人。


    她整碗麵都吃完了,人呢?


    想起稍早她險些摔下樓,他胸口一陣緊縮,趕緊在屋裏尋她。那女人還醉著,不會又出什麽亂子吧?


    「柳嫚雙?」一路由客房找到書房,就連儲藏間都看過,均未看見她的身影,也未得到她的迴應,最後隻剩他的臥房。「柳嫚雙,柳—」


    歐仲衍的叫喚陡地停住,他難以置信地看著以為出了令他驚心狀況的女人居然睡在他的床上!


    走近床鋪,由平穩的唿吸確定她睡得極熟,他眉頭愈凝愈緊,他不過講個電話,這女人不僅吃完一大碗麵,還睡得四平八穩,該說她有效率還是說她是屬豬的,吃飽就睡。


    而她竟剛好摸進他的房間,睡上他的床,是誰允許她這樣鳩占鵲巢的?


    「喂,柳嫚—」想喊醒她趕她下床,開了口卻猛地打住話,她體內的醉意未退,這下若吵醒她,不知要怎樣發酒瘋。


    這陣子飯店事務格外繁忙,他其實已累積不少疲勞,今晚他原打算巡視完便提早迴住處休息,怎知竟會遇到恰好姓柳的她,情非得已將她帶迴來,他已經被這個麻煩的醉女人折騰許久,實在沒精神體力再跟她耗。


    轉身,他打算去睡客房,可剛跨步,他忽又踅迴腳跟,心有不甘地眯視在床上睡翻的女人。


    就算她可能是曾曾祖父所說的那個柳家後代又怎樣?這裏是他的住處、他的臥房,為何他必須讓這個為他添了許多麻煩的女人霸占他舒適的大床,委屈自己去睡客房?


    不甘的心思盤踞胸中,歐仲衍再看一眼柳嫚雙恬然的睡顏後,毫不猶豫地鑽入被窩裏,坦蕩地睡在她身旁。


    「這是我的床,念在你被劈腿失戀的分上,就勉強分你一半,借你睡一晚。」對著柳嫚雙低聲宣告著,他覺得不甘慢慢消散了。


    然後,他閉起眼,極為困倦的他沒一會就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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