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良說出了李豫的心裏話,自從他登基這多年來,幾乎每年都有一起或幾起叛亂發生,不但有原來安史之亂的餘孽們,還有朝廷任命的各地節度使。川地就發生了耗時日久、破壞嚴重、影響巨大的崔寧叛亂事件,原來以為安史之亂結束了,卻沒想到禍患已經在平亂過程中留下,想要解決這些禍患太難太難了,各地藩鎮節度使越來越驕橫自大、目無朝廷,這讓他傷透了腦筋。


    李豫歎道:“姑丈說得對啊,朕已經在安史之亂中犯下了錯誤,才導致如今這樣不可收拾的局麵!”


    趙子良也知道大唐的局勢演變成今天這個局麵絕對不是李豫一個人的錯誤,難道玄宗、肅宗就沒有錯誤?總的來說,這絕對不是某一個人的錯誤,這是曆史的錯誤,大唐的社會發展到現在,製度上已經出現了問題,這先後幾任皇帝就是因為沒有及時進行改革才導致如今這種局麵。


    權利缺乏監督導致製度的漏洞擴大,被權臣利用,權臣也就罷了,關鍵是權臣的私心太重,如果是曹操那樣的權臣,大唐自會變得越來越好,但李林甫、楊國忠之流卻是私心太重,全然沒有國家至上的觀念,以個人好惡來執政,當然會把大唐搞得一團糟。公然的買官賣官和結黨營私、排除異己、阻塞言路、蒙蔽聖聽等種種醜惡行為導致了朝廷官員的素質越來越低,先是朝廷官員的腐化程度加劇,隨後擴散到地方官府,地方官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或想往上爬,主要途徑就是依靠向朝中大臣,後來這種事情形成了官場風氣,如果不靠這種手段根本無法晉升,這也導致了地方官吏們不得不依靠收刮百姓作為行賄的錢財。再機加上世家大族與地方官吏勾結對自耕農土地的兼並,這導致大量無地農民產生,隨著自然災害的發生,無地的農民就變成了流民,整個大唐社會就越來越亂了。


    因此,一切社會動亂的根源都起源於官場腐敗。


    趙子良對李豫安慰道:“陛下,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再懊悔也是無濟於事,現在臣正在想辦法扭轉局麵,不過有一件事情還需要陛下下旨,以此來為朝廷和皇室挽迴一些聲譽和威信!”


    李豫聞言連忙道:“姑丈請說,隻要有利於扭轉局麵,要朕怎麽做都行!”


    趙子良沉吟片刻後說道:“從天寶年間開始一直到現在,有不少文臣武將是含冤屈而死的,陛下作為兩位先帝的子孫後代、臣為人臣子,我等自然不好去評論兩位先帝的功過是非,但有一件事情是可以做到的,那就是替這些蒙冤受屈的文臣武將平反昭雪,這些人當中以皇甫惟明和王忠嗣在所有大臣武將的威望最高,當今朝廷中,有哪個武將、各地方藩鎮大將和節度使或他們的父輩沒有在這兩位的麾下效力過?就連臣當年也在皇甫惟明帳下效力過一段時間。另外,仆骨懷恩就不去說他了,他終歸是反了,即便他有冤屈,也是死有餘辜,不能列入平反昭雪的名單之中,但是來瑱沒有扯旗造反吧?他確實有些驕縱跋扈,但有才能、有戰功的大將誰不驕縱跋扈呢?陛下身為上位者又怎能因為他們這一點毛病來否定他們一生對大唐江山社稷所立下的汗馬功勞呢?”


    這番話讓李豫羞愧難當,後悔莫及:“姑丈,說起來瑱,朕其實事後真的是很後悔啊!但是後悔也晚了。姑丈說得對,朕不能讓這些含冤而死的文武大臣複活,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們平反昭雪。朕這就下旨······”


    趙子良連忙攔住他:“陛下莫急,待臣與朝中大臣們商議一下,草擬一份需要平反昭雪的文臣武將名單,讓待詔翰林擬好詔書之後呈現給陛下過目,陛下再用璽不遲!”


    “是是是,是朕太急切了一些,這種事情總是要與大臣們商議的!對了,姑丈剛才不是說要向朕稟報這次朝會的過程和決議嗎?”


    “是的,那臣就跟陛下詳細說一遍!”


    “······主要就是這兩點,舉辦科考會試和發兵救援襄陽,戶部尚書劉晏說戶部沒錢了,連舉辦一次科舉會試的錢都拿不出來,這就讓臣不太相信了,臣隻好派人查戶部的賬目,太子殿下也是讚同的,陛下身邊的俱公公等人也都讚同;另外,臣決定把陛下身邊的神策軍派去襄陽救援哥舒曜,宮禁的安全暫時由左金吾衛負責,左金吾衛大將軍吳湊是陛下的舅舅,想必陛下對他應該還是放心的吧?”


    李豫點頭道:“讓左金吾衛護衛宮禁安全也是可行的,朕對吳湊這個舅舅當然放心!隻是······姑丈,為何一定要讓神策軍去平亂?朕身邊的親信護軍可不多,調走一支就少一支啊!”


    趙子良問道:“陛下,這幾次叛軍打來長安時,神策軍的表現如何?隻怕不盡人意吧?這些兵痞在京城之中呆得太久了一些,把他們留在陛下身邊,陛下的安全反而令人擔憂!”


    李豫想了想同意了:“你說得也有道理,好吧,就這麽定了!吳湊那裏,要不要朕派人去說一聲?”


    趙子良道:“這倒是不必麻煩陛下,陛下既然已經退居深宮,最好是不要插手具體事務了,以免被某些人抓住把柄做文章!”


    在趙子良與李豫說話期間,獨孤貴妃始終坐在一旁聽著,從未插嘴一句,隻是不停地給他們添茶添水,始終帶著微笑,這讓趙子良對這個女人刮目相看,也難怪李豫對其寵愛有加。


    李豫本來要留趙子良在宮中用膳,趙子良以政務繁忙為由推脫了,臨走之際對李豫說道:“陛下,臣觀貴妃娘娘儀態端莊、賢良淑德、不幹朝政、也不樹外戚,足以母儀天下!”


    李豫笑道:“這事朕以前就想過,也曾提出來試探大臣們的反應,但遭到了大臣們的反對啊,原因嘛······算了,此事以後再說!”


    皇室的八卦自然有人議論,趙子良當然也聽人說過獨孤氏的事情,獨孤氏十多年前曾做過太監李輔國的妾,就是這個經曆讓大臣們認為她沒有資格做皇後。


    趙子良道:“臣聽人說過一些獨孤貴妃的過往,但臣並不認為這是什麽障礙,就以臣為例,臣的王後陳氏嫁給臣的時候已經有了一個十一歲的女兒,臣還不是立了她為後?當初立後之時,西秦大臣們也曾經強烈反對,但是臣還不是頂住了壓力!隻要不違背基本的道德、不違背禮法就行了!陛下若真要立貴妃娘娘為後,臣絕對支持!當然,這裏麵有太子這個儲君的問題,若是立了獨孤貴妃為皇後,太子就不是嫡子了,在這件事情陛下猶豫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啊,姑丈,其實朕心裏苦啊,委屈啊,朕這一生就喜歡兩個女人,一個是獨孤氏,一個是太子生母沈氏,可是沈氏如今已經不知所蹤,朕想要立獨孤氏為皇後還受到大臣們的阻擾,在外麵還受到叛軍們的威脅······”


    趙子良帶著對李豫的同情離開了皇宮,今天這次與李豫的交談讓他對李豫這個人的看法大為改觀。


    迴到攝政王府後,趙子良立即開始投入了處理大量朝廷奏章的繁重工作中,一本一本奏章被他用藍色毛筆批閱之後放在一邊,處理一堆奏章之後,趙子良發現有兩本奏章是上書致仕,所為致仕就是退休,上書致仕就是是申請退休。一個是中書舍人柳祝同,另一個是左散騎常侍韓畢昭。


    剛剛批閱奏章完畢,侍衛就走進來報告:“大王,白琇珪、張獻誠和駱元光到了!”


    趙子良放下毛筆對侍衛說道:“先讓白琇珪進來吧!”


    “是,大王!”


    不一會兒,一個麵色肅穆的中年文官走了進來向趙子良拱手道:“司農少卿白琇珪拜見大王!”


    趙子良起身笑道:“琇珪啊,來來來,陪本王走走!”


    “是,大王!”


    兩人從正廳走出,來到院內花園中,幾個侍衛遠遠跟著。趙子良問道:“你是何時從徐州調來長安的?”


    白琇珪說道:“廣德二年!那時朝廷召李公光弼來長安任職,但當時皇帝身邊多佞臣,李公擔心遭到迫害,就以身體欠佳為由上書婉辭了,後來皇帝又下旨讓李公任東都留守,李公也畏懼朝中奸佞的實力不敢啟程,因長時間憂慮朝中奸佞當道和天下局勢而積勞成疾,不久就一命嗚唿了,此後朝廷就征調了下官來長安任司農少卿,下官想這也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職務,想來那些奸臣們也不會在意我這個小官,因此就攜家帶口過來了,畢竟這個可是一個朝廷正式官員”。


    趙子良一愣,沒想到白琇珪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過想想白琇珪的出身,他就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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