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六月,受氣候影響,天山上的冰雪融化,而發源於天山的碎葉水水麵在短短十來上漲近十米,大軍要渡過向南馳援高仙芝,必須得搭建浮橋,不過趙子良率軍前來之時早有考慮和準備,隻用一個上午的時間,浮橋都搭建完畢。


    趙子良派玄一領五千騎兵北去,一方麵是驅趕葛邏祿人返迴原來的居住地,即天山腳下,另一方麵防備有大食軍在夷播海進行水源補給向東進攻北庭腹地,趙子良命令瀚海軍六千鐵騎和西林守捉軍五千輕騎每人攜帶五天幹糧和飲水,由他親自統帥跨過浮橋進入碎葉水南岸的沙漠,他準備從北至南穿過沙漠馳援正在與大食軍交戰的高仙芝部,輜重部隊的行軍速度無法跟上主力騎兵大隊,因此被趙子良下令隨後跟上。


    恆邏斯城今塔拉茲。


    在恆邏斯城的東麵十外有一條小河,因為這條小河流經恆邏斯城外,因此被當地牧民們和經過的商人們稱之為恆邏斯河今塔拉茲河,原本河麵上有小橋,以供來往商旅們通過,不過此地是戰略要地,時常發生戰爭,因此河麵的小橋多次被毀,毀了之後又重新搭建,如此反複已經很多次了。


    當這次大食軍從西麵而來突襲了恆邏斯城之後,狼狽向東突圍的唐軍和石軍殘兵敗將們為了防止大食軍從背後追殺,因此毀壞了這座河麵上的小橋,商路也因此斷絕。


    百姓對於戰爭的敏銳性總是很強烈,這是生物趨吉避害的本能,大戰來臨之際,散居在周邊方圓五十裏之內的雜居胡人和胡商們早就跑得幹幹淨淨。


    賽義德的大食軍占據恆邏斯城之後急需休整,為了向東繼續推進,賽義德派兵重新搭建了一座浮橋,並在恆邏斯河東岸立下營寨,聚集大軍與營寨內,一方麵把恆邏斯河東岸作為向東推進的橋頭堡,另一方麵如果唐軍到來,他可以在恆邏斯河東岸拒敵,守住東岸,就可以確保恆邏斯城的安全,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


    此時的恆邏斯河東岸,真正是大軍雲集,方圓二十幾裏到處都是唐軍和大食軍的軍帳、旌旗,雙方營地間隔十裏,唐軍抵達之後並未急著反攻,而大食軍也並未趁唐軍立足維穩之際發起攻擊,大食軍需要休息、需要更多的兵力,畢竟賽義德手上的兵力隻有一萬人,主力還在拓折城的齊亞德手上,隨著昭武諸國的仆從軍的陸續到來,大食軍的人數也開始增多,達到五萬多人,比唐軍少不了多少,不過大食軍的主力正規軍還在路上,賽義德現在要做的就是守住恆邏斯河的東岸這個橋頭堡,保住恆邏斯城,唐軍主將高仙芝也似乎在等待大食軍的主力前來決戰,對這些從昭武諸國趕來的仆從軍的也不拿正眼相看。


    高仙芝帶著親兵扈從和監軍邊令誠騎馬來到一處山坡上查看大食軍營地,大食軍的營地一目了然,很顯然大食軍也沒想藏著掖著,許是大食人知道唐國大將擅用計謀,因此不給唐軍大將用計的機會,雙方擺開陣勢全憑真實的實力說話。


    邊令誠打量著大食軍的營地,有些憂慮道:“高將軍,按照如今大食軍的規模,隻怕不下五萬人,據說攤子迴報說這其中隻有一萬大食軍主力,其他則是仆從軍,人數不少啊,而且大食軍的主力四萬騎兵還沒有到來,如果真要等到大食軍的主力到來再打,雜家擔心我們會因為兵力過少而吃虧啊!”


    高仙芝顯然是精通兵法之道的,他並未被大食軍的兵力人數給嚇倒,他搖頭道:“邊大人過慮了,軍陣之事並非是人多就可以取勝的,一群烏合之眾,如何與我大唐天軍向抗衡?”


    邊令誠指著大食軍營地問道:“將軍指的是這些大食仆從軍是烏合之眾?可我們這邊也有四萬仆從軍,對方大約同樣有四萬仆從軍,如果把這些仆從軍的實力相互抵消,剩下的就是我軍兩萬主力大軍與大食軍五萬主力大軍對決,雜家還是覺得此役有點懸啊!”


    大戰在即,竟然說這種動搖軍心的話,如果不是因為邊令誠是皇帝派來的監軍,高仙芝早就下令砍了邊令誠的腦袋了,不過他還是生生忍住,但依然沒有給邊令誠好臉色,冷冷道:“監軍大人如果擔心自家的身家性命,大可以自行先迴安西等待消息!”


    說罷,高仙芝扭頭對身後喝道:“傳令下去,嚴禁軍中任何人散布動搖軍心之言論,否則格殺勿論!”


    這話雖然是傳令兵說的,但邊令誠又不是傻瓜,如何聽不出來這話是衝著他來的,高仙芝明顯就是說他剛才胡亂說話影響軍心,他臉色一陣尷尬,心裏卻是很惱怒,暗自怨恨高仙芝竟然當眾給他難看,打了幾場勝仗就自以為了不起了?就不把雜家放在眼裏了?當初要不是雜家向聖上進言,你以為就憑你的資曆能夠當上安西節度使?我呸!


    在心裏把高仙芝狠狠罵了了一通,邊令誠又訕笑了幾句,對高仙芝說道:“將軍說哪裏的話,雜家是貪生怕死之人嗎?再說雜家是皇帝派來的監軍,理應與大軍在一起,理應勤勞王事才對,怎麽能未戰就先撤呢?將軍以後還是不要說這種話了!”


    高仙芝也不想跟邊令誠把關係搞得太僵,畢竟此時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在一口鍋裏刨食的同僚,他雖然貪財,但打仗卻從來不會含糊,這個時候應該與邊令誠處理好關係,才能不被掣肘,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想到這些,高仙芝歎道:“本將軍自從掌安西兵權,這是第三次西征了,第一次是率兵攻打小勃律國,那次邊大人是監軍,咱們互相配合、體諒,相處還算融洽第二次是遠征碣師國,邊大人還是監軍,你我之間打了那次戰也一起發了財這一次是第三次了,邊大人依次是監軍,本將相信邊大人想要繼續發財,本將軍也想發財,但隻有把仗打贏了才能一起發財!論為官之道,高某人自認不及邊大人,但要論行軍打仗,邊大人不會認為自己比高某強吧?”


    邊令誠乃是官場老油子了,如何聽不出高仙芝這話的意思,他當然也想發財,高仙芝這話說到他的心裏去了,因此他說道:“高將軍放心,指揮打仗的事情,你盡管放開了膀子去幹,雜家給你排除一切障礙,下麵哪個將校誰要是不聽話,不需要高將軍出麵,雜家就先替你擺平了!誰要是未戰先怯,咱家先用軍法辦了他!”


    高仙芝知道邊令誠先退讓了一步,他心裏鬆了一口氣,抱拳道:“如此就多謝邊大人了!”


    二人因為共同的利益而暫時放棄了成見,但是各自心裏的嫌隙卻是不那麽容易除去的。


    六月十二日,大食軍主力在齊亞德的統帥下來到了恆邏斯城,並渡過浮橋進入恆邏斯城東岸大營,唐軍斥候很快得到了消息。


    負責斥候營的是段秀實,段秀實是將門世家出身,從軍時做的就是斥候,從斥候營升上來,全然靠是軍功,他如今是安西別將,專管斥候探哨。


    得到手下斥候報告的段秀實立即來到中軍大帳,此時高仙芝正在與諸將和官員議事,段秀實進帳後行禮報告:“將軍,大食軍四萬主力已經到了,斥候剛才發現從恆邏斯方向來大量的人馬通過浮橋進入對麵的大食軍營地,這支大軍旌旗密集,遮天蔽日,聲勢浩大,全部都是騎兵,看人數大約有四萬餘騎,應該就是大食軍主帥齊亞德親自帶著大軍到了!”


    節度使副使梁宰對高仙芝拱手道:“將軍,如今我軍已經休整七八日,將士們早就恢複戰力,一個個生龍活虎了,也是時候與大食軍決戰了!”


    高仙芝點頭道:“不錯,想讓將士們始終都保持高昂的士氣不太容易,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將士們士氣高昂之際與敵軍交戰,將士們休息十來日可以養精蓄銳,但是休息的時間太長就會變得疲懶!本將決意明日派一支兵馬與大食軍邀戰,先試探一下大食軍的戰力,不知哪位將軍願意打頭陣?”


    在康國被大食軍用車輪戰打得潰逃迴來的荔非元禮當即站出來抱拳行軍禮道:“將軍,末將是與大食軍打過仗的,要論戰力,我唐軍絕對要高於大食軍,上次大食軍用車輪戰輪番攻擊末將,末將才被擊敗,末將不服!請將軍給我一萬兵馬,這次末將一定把大食人打得屁滾尿流!”


    高仙芝還沒有答應,如今的疏勒鎮鎮守使趙崇玼站出來對荔非元禮道:“荔非將軍已經跟大食人幹過幾場了,何必跟我們這些人搶仗打呢?”


    說罷,趙崇玼向高仙芝抱拳道:“將軍,末將請命,統帶疏勒軍打頭陣!”


    撥換城守捉使賈崇瓘也站出來對高仙芝抱拳拱手道:“將軍,末將賈崇瓘請命打頭陣!”


    衙將席元慶、賀婁餘潤也紛紛站出來行禮道:“將軍,末將等請命為將軍大頭陣!”


    高仙芝見麾下大將們都求戰心切,士氣不錯,一時間心情大好,正要說話,卻又見兵馬使曹令忠站出來拱手道:“將軍,這頭一陣請讓卑職領軍攻打吧,第一陣可不能失了銳氣了啊!”


    高仙芝有些不高興,擺手道:“你乃大將,這大頭陣的事情怎麽能讓大將去做呢?不然大食軍還以為我唐軍無人可用了!”


    就連邊令誠也認為高仙芝說得不錯,點頭道:“高將軍所言甚是啊,曹將軍,你就不要跟下麵這些將校們爭功了!”


    曹令忠見兩位大佬都這麽說,隻能黯然退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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