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時,駐軍各營早操完畢並吃完早膳之後,各營在主官校尉和副尉的帶領下趕到了西城外的空地上集結,在守捉府官員和校尉們規定的位置待命,而此時這裏早就聚集起了很多撥換城城內百姓和附近城鎮、村落的各族百姓,受邀的城主府磐冷冷和各官員們都陸續趕來。


    趕來這裏的百姓們都是想看看守捉府要如何處理那七名駐軍兵士,這七名兵士在追突騎施潰兵的過程中做出危害百姓之事已經在當地引起了軒然大波,原本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隻不過發生之後就被官員和駐軍高層將校給壓下了,最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然而趙子良在這件事情上不但沒有壓製、捂蓋子,反而還下令駐軍開出軍營在西城門外集結,說要當眾宣布處理這件事情,這就讓當地社會各階層議論紛紛,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傳遍了撥換城周邊城鎮和村落,因此臨近巳時趕到這裏的各族百姓們人數已經有近萬人,而且人數還在增加,這些人都是想來看一看守捉府守捉使趙子良要如何處置這七名犯事的兵士。


    今天是一個難得的大晴天,盡管氣味依舊很低,但太陽出來照在人身上還是感覺和暖和,再加上現在人數眾多,百姓們也不感覺到冷。


    就在接近快要接近巳時,西城門外上萬人引起的嘈雜聲被一聲巨吼聽了下來,“將軍到——所有人等肅靜!”


    這聲巨吼停下之後,又是一聲鑼響,隻見東麵外圍的百姓們紛紛退後,很快就讓開一條通道,一隊衣甲鮮明、威風凜凜的大唐騎兵分成兩列策馬緩緩走來,之後是兩列守捉府儀仗隊舉著“迴避”、“肅靜”的牌子,趙子良騎著烏力馬、頭戴紅纓盔、身披獅頭護肩黑色明光鎧,這讓年紀輕輕的他略顯老成。


    “趙將軍好!”


    “趙將軍威武!”


    自從趙子良上任撥換城守捉使以來,駐軍的軍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讓撥換城的百姓們再也沒有受到過駐軍兵士們的騷擾和禍害,因此很多百姓都對趙子良很有好感,他騎著寶馬一經出現就受到了很多百姓們的歡迎。


    趙子良見沿途不斷有人跟他打招唿,很是激動,要知道平民百姓們的眼睛是雪亮的,卻也是很斤斤計較的,百姓們隻在乎誰對他們好,他們就愛戴誰。現在這些百姓們都對他很友好,他們用這種方式表達他們對他的認可和擁護,還有什麽比得上這種迴報呢?


    趙子良騎在馬上,一邊走一邊舉手向兩旁百姓揮手,不過大部分百姓還是抱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態想看看趙子良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趙子良的儀仗還是很威武的,盡管他隻是一個遊擊將軍,可卻是一座城池的守捉使,也是姑墨州的最高軍事長官,守捉府也有和他身份匹配的儀仗,走出來也很有幾分威儀,很多百姓們懾於儀仗隊的威儀而嚇得戰戰兢兢,看到趙子良的儀仗都連連後退。


    空地上早已經搭起了一座台子,台子的對麵搭著棚子,官員和將校們都在棚子裏就坐,趙子良的儀仗到來之後,所有官員和將校們都站了起來。


    “將軍!”


    “將軍!”官員和將校們都拱手行禮向趙子良打招唿。


    趙子良跳下馬,將韁繩丟給身後扈從,走上台子向官員和將校們點頭,磐冷冷在眾官員最前麵拱手道:“趙將軍,時間剛剛好,請將軍上坐吧!”


    趙子良走到主位上坐下,揮了揮手:“來人,把那七個欺負百姓的混賬押上來!”


    魏猛一聽這話,心裏頓時感覺不好,立刻就要上前說話,卻被副尉梁琦死死地拉住。


    果然,七個壯漢被五花大綁的押到了台前,又被身後的兵士們按倒麵向百姓和兵士們跪下。


    趙子良起身麵向所有兵士和百姓們大聲道:“將士們,你們當中有疏勒人、龜茲人、車鼻人、迴紇人、吐蕃人、也有歸化的突騎施人,還有其他部族之人,但你們現在都是我大唐的軍人,你們與漢人兵士一樣,漢族兵士有的,你們同樣有,漢族兵士吃肉喝酒,誰也不曾讓你們吃糠咽菜,是也不是?”


    所有將士轟然應答:“是!”


    趙子良又道:“既然對你們是如此,那麽大唐王朝對於你們的家人和治下的各部族子民同樣如此,誰也不曾將你們與漢人強分彼此,我們都是大唐王朝的子民,親如一家人!這位兵士,你是哪族人?父母是什麽人,做什麽營生?”


    被趙子良指著的一個唐軍兵士左連忙迴答:”啟稟將軍,小人是龜茲人,父母是農人,靠給赫比施老爺種地過活!”


    趙子良又指著另外一個唐軍兵士問道:“那你又是哪族人?父母是什麽人?做何營生?”


    “小人是疏勒人,父母是牧民,家中有一百多隻牛羊!”


    “那你的家境應該不錯,為何來從軍?”


    “隻因家中兄弟姐妹眾多,就算有如此多的牛羊,也養不活我們全部的兄弟姐妹!所以小人才來從軍養活自己”。


    趙子良一連問了四五個兵士,每個人的情況都差不多,不是農民就是牧民,又或者是小商販的庶子,有的人家有田地,算是自耕農,而有的人家卻沒有田地,隻能靠給地主種地養活一家人。


    “很好!”趙子良繼續說道:“看來你們當中絕大多數人的父母都是百姓,而被這七個混賬禍害的三家人也是百姓,百姓跟百姓有區別嗎?你們這七個混賬,欺負的三家人,就等於是欺負了你們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一樣,如果有一天,你們的父母兄弟姐妹也一樣被跟你們一樣的混賬欺負了,你們又作何感想?你們迴答我?”


    七個被五花大綁、跪在台上的兵士聽了趙子良的話都慚愧的低下了頭,台下所有將士們聽了趙子良的這番話,內心也都頗為震動。


    “你們做出這等事情,與土匪何異?昨日我軍剛剛大勝突騎施人,還沒過一夜就發生這種令人齒冷之事,何其諷刺?懾於我軍軍威,前來告狀的苦主們以及都督府和城主府是敢怒不敢言,為了息事寧人,城主府已經派人給苦主們送去銀錢,打發他們走了!苦主們雖然拿了銀錢走了,但是他心裏真的舒坦了嗎?雖然他們不追究了,但是我們自己就可以不再追究此事了嗎?先前侍衛長楚歌還勸本將軍,既然苦主不追究了,那這件事情就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本將軍也就可以不必為難,將士們也可以鬆一口氣,但是本將軍想問一句,你們真的可以過自己心裏那道坎嗎?”


    跪在台上的七人當中有人忍不住哭了起來,想來是對自己曾經做下的錯事後悔不已。


    趙子良對所有將士道:“將士們,我們是軍人,是大唐帝國的軍人!大唐帝國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疆域最廣闊的王朝,就算遠在西方萬裏之遙的東羅馬帝國、大食國都派使臣過來朝覲,我以生活在這樣一個偉大的帝國而自豪,並發誓要以生命去守護她,讓她永葆繁榮和強盛,這就是我的信念,我不要求你們也和我一樣,但你們至少要對得起那份軍餉和身上的那身甲胄!我們既然身為大唐帝國的軍人,就絕對不能使她蒙羞!”


    說到這裏,趙子良看向那七個跪著的兵士,問道:“你們七個,還有什麽可說的嗎?”


    七人當中為首的一個什長痛哭道:“將軍,小人有罪,罪該萬死!小人自知今日必死,還請將軍看在小人等還有些功勞的份上,不要將小人等是因為這等醜事而死的消息告訴家中父母,小人不想家中父母因小人而蒙羞!”


    其他六人也紛紛痛哭請求:“是啊,將軍,小人等自知必死,還請將軍念在我等有些功勞的份上替我等隱瞞家中父母!”


    趙子良正要說話,有一個官員在磐冷冷的示意下站起來大聲道:“將軍,據小人所知,他們七人雖然有罪,但罪不至死,而且在出征之前,將軍也並未立下軍規,將軍現在要殺他們,好像有些說不過去,還請將軍看在他們頗有功勞的份上饒他們一命!”


    有好些官員聽了這話也站起來紛紛求情,“是啊是啊,將軍,看在他們有些功勞的份上,饒他們一命吧?”


    這些人居心叵測,趙子良臉上一冷,暗自冷哼一聲,當即大聲道:“你說得對,出征之前本將軍並未立下軍規,因此他們才會犯錯,這是本將軍之過!他們身為軍人卻做出危害百姓之事,死不足惜!左右聽令:第一,將這七人即刻斬首,按陣亡將士記錄上名冊,給他們的家人發放撫恤;第二,遊擊將軍、守捉使趙子良一時疏忽而未在出征之前立下軍規,致使此七人犯下侵犯百姓之罪,重打六十軍棍,以儆效尤,即可行刑!”


    所有人一陣愕然,隨即大驚,校尉李嗣業、魏猛、霍堪、梁琦、雷武、陳彪、李文通等人、還有守捉府長史崔建林、判官等人都紛紛起身拜倒請求趙子良收迴成命,崔建林更是道:“將軍萬萬不可,自古以來,哪有打自己軍棍的將軍?他們七人犯錯是他們自己的事情,與將軍無幹啊!”


    趙子良麵色堅定,擺擺手道:“崔長史,你我都知道,如果不是本將軍沒有在出征之前立下軍規,又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他們自己固然有錯,但本將軍也難辭其咎,爾等不必再勸了。在軍中,唯有以身作則,讓軍規加於立下軍規之人,才能讓三軍莫敢不服!來人,行刑!”


    “唰唰唰······”一片片刀光閃過,七顆人頭落地,鮮血染紅了木質斷頭台和台下的白雪。


    而趙子良上身脫得隻剩下白色內衣,趴在一條板凳上,兩個兵士手持手臂粗的木棒打得他背部皮開肉綻,鮮血直流,一棍棍下去,他都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劇烈的疼痛感卻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聲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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