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良第二日便在自己的住處擺上了父親的靈位,燒了一些紙錢,祭奠一番,思念之情。他父親病逝的消息本就不是什麽機密事情,趙子良也忘記特意交代鄭三不要外傳,因此不到一天,托雲堡上下五六百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魏猛、霍堪、賈崇瓘、趙崇玼、王燦等人都紛紛過來吊唁,讓他節哀順變。


    沒過幾日,夫蒙靈詧不知怎麽也知道了這個消息,還專門派了行官校尉王滔趕過來代他表示哀悼和慰問。而中使監軍邊令誠的消息極為靈通,他是代皇帝監督邊鎮軍將的,沒有消息來源怎麽行?他知道了消息,自然也就代表孟夫人知道了此事,孟夫人不便前往托雲堡,因此寫了一封書信派人給趙子良送來,信中的內容無非就是勸慰趙子良,順帶述說衷腸。


    疏勒公主磐珠雋秀就沒有什麽顧忌了,向夫蒙靈詧請假之後立即不管不顧跑來了托雲堡。


    磐珠雋秀趕來的時候,托雲堡正在進行大比武,校場上、各個訓練場上氣氛極為熱烈,有歡唿聲、有歎息聲、有大聲唿叫聲,更有戰鼓隆隆聲,這都是在給參加大比武的將士們助威的。


    “公主,你怎麽來了?”趙子良將磐珠雋秀拉到一邊問道。


    磐珠雋秀秀目一瞪,“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不告訴我?如果不是夫蒙將軍跟我說,我還被蒙在鼓裏呢!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未婚妻子?”


    趙子良歎道:“我本不欲讓他人知道此事,家父過世,按理我是要迴去祭奠家父亡靈的,但你也知道如今安西之地是多事之秋,托雲堡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且不說夫蒙將軍準不準我迴去,如果我迴去,則又實在放心不下,如果不迴,外人可能會說我不孝!我本想等平定突騎施之亂以後再向夫蒙將軍告假迴家一趟!”


    磐珠雋秀聽了趙子良這番話,拍了拍他的手背,說道:“那我是錯怪你了!伯父去世,我知道你肯定很傷心,不過伯父已然去了,你就是再傷心也是於事無補,伯父也不會活過來,你要振作起來,托雲堡的大小事情都要你來做決斷,萬不可因私廢公!我來的時候,夫蒙將軍還托我告訴你,如果你想迴去祭奠伯父,他表示理解,並且會安排別人暫時接替你主持托雲堡事務,不過他還是希望能留下,等平定了突騎施之亂後,他再準你的假,讓你迴鄉探親和祭奠伯父”。


    趙子良向疏勒鎮方向拱了拱手說道:“將軍厚愛,子良無以為報!公主,麻煩你迴去之後轉告將軍,就說子良放心不下托雲堡的防務,待明年解決突騎施之亂,屬下再向他告假迴鄉”。


    “嗯,好的,我會向將軍轉告的!”


    旁邊校場上大比武進行得如火如荼,喧囂聲、嘈雜聲不絕於耳,趙子良和磐珠雋秀沿著校場一路走著,一邊漫步一邊說話。


    “既然伯父已經亡故,那這封信是誰寫來的?”磐珠雋秀問道。


    趙子良道:“是兄長子善找人代寫的!”


    “子善?”磐珠雋秀微微一笑,“你上次說你們家世代都是農人,卻想不到伯父會給你們兄弟二人起這麽好的名字”。


    趙子良搖頭笑道:“哪裏是家父起的,是村中老秀才起的,兄長原本是叫子忠,我叫子良,取忠良之意,可兄長的八字與忠字不合,後來就改名叫子善了!”


    “原來如此!”


    磐珠雋秀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出了自己想問的話:“那兄長在信中有沒有提我們的婚事?”


    趙子良猶豫了一下,才從懷中拿出書信遞給磐珠雋秀,說道:“家父既然不在,那就是長兄如父,兄長在信中說他不同意我們的婚事!”


    磐珠雋秀聞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淚唰的一下從眼角落了下來,聲音顫抖著問道:“為何?兄長為何不同意我們的婚事?”


    趙子良一看磐珠雋秀這麽性情火辣、剛烈的女子哭了起來,心下也是頗為不好受,急忙道:“公主你別哭,兄長也不是不同意我們的婚事,他隻是說······說·······說你雖貴為公主,卻終究是異族之女,如若一定要娶,卻不可為正妻,他還說已經托媒人在鄉裏給我說了一門親事,是一個繡女,做得一手好針線活······”。


    上次趙子良寫信迴去將自己現在的情況說了一遍,也同時托人帶迴去一些銀錢,估計是村裏人見他在軍中混得還不錯,也捎迴去不少銀錢,才有媒婆願意說媒,如果家中一貧如洗,他又隻是一個小兵,在戰場上隨時都有可能丟掉性命,哪個女子願意嫁他?


    磐珠雋秀也不接信,哭著道:“那你是怎麽想的?讓我做你的妾?然後你再迴去娶那個繡女?”


    趙子良伸手抹去磐珠雋秀臉上的淚珠,歎道:“其實我心裏根本就沒有什麽妻妾之分的概念,這都是世人強製劃分的。你放心吧,兄長那裏我去說,如果你願意,我們先把婚事辦了,但是我們也不能讓兄長難看,日後迴鄉再娶那位繡女,你們都是我的妻子,地位不分高低,你看如何?”


    磐珠雋秀聽了這話當場發飆:“什麽?你還想娶兩個?不行,我不與別的女子同時伺候一個男人”。


    趙子良心情本來就不好,磐珠雋秀這麽一鬧,他哪裏還忍得住她的公主脾氣,也當即大怒道:“那你要我怎麽辦?事情超出了我的預料,你以為我這是我想要的嗎?你還不與別的女人伺候同一個男人,就你這脾氣,從小嬌生慣養的,你會伺候人嗎?”


    被趙子良這麽一罵,磐珠雋秀當場就嚎啕大哭,以前趙子良從不曾罵她一句,即便是剛開始認識時處處頂撞她、與她為難,也沒有像今日這般大發雷霆,也難怪她覺得委屈極了,可是她不能負氣而走,因為她知道趙子良是一個絕不會輕易道歉的人,即便是要道歉,也絕不是為這種事情。


    磐珠雋秀哭得傷心極了,趙子良掏出一卷幹淨的手帕遞給她,輕聲說道:“自打小時後,兄長就待我很好,即便是成親了也不曾改變。有什麽好吃的,都先給我吃,嫂子買的新布料都是給我先做衣裳。如果退了那門親事,那豈不是等於告訴別人我兄長言而無信,日後他如何在鄉裏做人?讓那繡女如何做人呢,她還能嫁得出去嗎?中原風俗與此地不同,世人的觀念也與這裏不同,你為何不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再說了,就算我娶了她,也不可能將她一直帶在身邊,她畢竟不在軍中,而你不同,你我二人都在軍中,隨時可以相見,我和你在一起的時間肯定要比她多啊,你說你不願意與別的女人伺候同一個男人,這是在逼我做選擇!不錯,你是疏勒國公主,你們家在這裏是地頭蛇,有權有勢,難道我趙子良就是一個攀龍附鳳之人?為了你和權勢就要完全放棄親情?”


    趙子良這番話磐珠雋秀有些羞愧,但她是一個女子,雖然趙子良給了她台階下,可她也不好意思當初妥協,隻得說:“即便我願意,我父王也是不會同意的”。


    趙子良冷笑:“你父王?他有多少個女人?隻怕他自己都記不清吧?他還想以這個理由反對?難道說就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隻要你願意就行了,你父王那裏,我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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