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順著伊爾克什坦河大峽穀北麵唿嘯而來,刮得人臉頰生疼,視線所過之處是一望無際的岩石山巒。


    戰馬打著響鼻,兵器摩擦著甲胄的沙沙聲,河中潺潺流水嘩啦嘩啦作響,一隊身披明光鎧的大唐騎兵正在沿著河流向西北方向巡邏前進。


    隊伍中的馬東拿起牛皮水袋喝了一口燒酒後忍不住抱怨:“外麵還是盛夏,熱得要命,偏偏咱們這裏一年四季與大冬天無異,冷得要命!這屁事沒有,真不知道堡主這幾天怎麽了,竟然開始安排我們在堡外巡邏!”


    趙子良策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麵,聽見馬東的抱怨後,迴頭斥責道:“你抱怨什麽?當兵吃響,就得守衛疆土、為國盡忠,古今亦然!以前是讓你們閑散慣了,但是現在不同了,這幾天從西邊來的商旅們陸續帶來消息說突騎施的情況有些不妙,很可能發生了內亂,如果突騎施發生內亂,一些部落沒有管束就會四處劫掠,咱們這托雲堡是疏勒鎮最西麵、也是靠近突騎施最近的關卡,我們這裏很可能會遭到侵襲,小心一點總歸是好的”。


    最後麵的三狗子抓了抓臉問道:“良哥,這個什麽突騎施,還有十姓部落、黃姓和黑姓部落,亂糟糟的,我分都分不清,良哥你見識廣博,能不能具體跟我們說說?”


    趙子良對這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前世在軍校學習時就研究過這段曆史,他道:“突騎施原本是西突厥別部,西突厥被我大唐名將蘇定方將軍率軍滅國之後留下了十姓部落,這十姓部落分為兩個部分,一是五弩失畢部﹐置五大俟斤﹔二是五咄陸部﹐置五大啜。突騎施就是五大啜之一。二十年前,皇帝冊封了突騎施蘇祿為十姓可汗,管理這十姓部落,所以說突騎施人就相當於十姓部落的王族,不過這突騎施又分為兩個部族,一是黃姓部落,二是黑姓部落,蘇祿可汗就是黑姓部落人,但這蘇祿可汗卻不是什麽善茬,他受封為十姓部落可汗之後,竟然得寸進尺,將王庭設在碎葉鎮,那時我朝在安西的軍事力量薄弱,隻能默許了他的行為。從此,蘇祿可汗就以碎葉鎮為大牙,以月弓城為小牙,縱橫天山南北,時常侵擾我安西四鎮。”


    “原來是這樣啊!”隊伍中所有人聽了趙子良的講述都清楚了,馬東又道:“良哥,在這寒風中受凍挨餓,真是遭罪啊,真不知道你怎麽會這麽積極!”


    趙子良正色道:“我從小的夢想就是做一個將軍,統帥大軍馳騁沙場、馬革裹屍、為國盡忠!”


    說到這裏,趙子良語氣一轉,歎道:“從軍數年了,隻可惜我還隻是一個小卒子!”


    馬東安慰道:“良哥不必如此,你是上過私塾、讀過書的人,日後肯定會成為大將軍!”


    聽了馬東的話,趙子良忍不住去撫摸右手大拇指,心念一動,大拇指上突然出現一枚白玉扳指,這讓他想起了兩個月前的事情。


    就是這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白玉扳指帶著他的靈魂從二十一世紀穿越一千兩百多年的時間來到了這裏,大唐安西大都護府疏勒鎮托雲山口的托雲堡!


    怪事年年有,今年何其多?竟然會發生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趙子良直到一個多月後才逐漸接受了這個現實。更加奇怪的是,這枚白玉扳指竟然蘊含一個內部獨立空間,大約一個立方左右,此時這個空間內就放著前身這幾年來從軍所得的軍餉二十八貫銅錢、兩張牛皮和四張羊皮。


    被這枚白玉扳指帶來唐朝之前,他是西北邊防部隊的一名邊境巡邏騎兵,在一次巡邏中他和戰友們遭遇了一夥文物走私犯,他從文物走私犯的身上搜到這枚白玉扳指,卻沒想到這個文物走私販子狗急跳牆,乘機奪槍向他開槍,他中彈倒在了血泊中,可他的靈魂卻被沾染了血液的白玉扳指帶到了這裏,並附身在這個同樣名叫趙子良的唐軍騎兵什長身上。


    這兩個月來,他不僅繼承了原趙子良的全部記憶,同樣搞清楚了他現在身處的時代和位置。現在是唐玄宗開元二十六年八月(公元738年),正是大唐鼎盛時期。


    而這段時間,趙子良想盡辦法也迴不去了,他隻得踏踏實實想辦法在這裏生存下去,這個時代是大唐盛世,卻也是軍人建功立業的最好時代,在這個時代名將輩出,其中最為有名就有王忠嗣、哥舒翰、張守珪、皇甫懷明、夫蒙靈察、高仙芝、封常清、郭子儀、李光弼等人,能夠與這些在曆史上留下赫赫聲威的名將們身處同一個時代也是一種幸運啊!


    想到這裏,趙子良不由激動起來,他從左側馬腹取下一袋馬奶酒打開蓋子就往嘴裏猛灌了兩口,一股灼熱感從喉嚨直下肚腹,讓他忍不住想要放聲長嘯,然而這時遠處卻出現幾個黑點。


    此時隊伍已經走出山口,早已過了河流源頭,前方是一片平坦之地,看見遠處出現幾個黑點之後,趙子良立即收起馬奶酒,左手上勒住韁繩讓戰馬停下,右手舉起長槍喊道:“有情況!”


    身後十個騎兵聽見趙子良的聲音立即策馬上前與他並排,趙子良把長槍掛在得勝鉤上,右手手搭涼棚觀察遠處的幾個黑點。


    很快,幾個黑點逐漸變大,隻十幾個唿吸之間就變成了三十一個騎士的身影,隨著距離拉近,那些騎士的身影逐漸清晰,趙子良發現那些騎士拿著五花八門的兵器、穿著獸皮、皮甲、頭戴綁著馬尾毛的皮盔,看那裝束和裝備,那些騎士分明是突騎施的騎兵。


    趙子良臉色一變,立即提起長槍喝道:“是突騎施的騎兵,都給我小心一點,聽我的命令行事!”


    “是,什長”其他人起身答應,都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此時那三十一名突騎施騎兵分成兩撥,後麵三十騎追擊著最前麵的一名騎兵,那被追殺的騎兵背後肩甲處已然中箭。


    趙子良擔心對方使的是苦肉計,當即提槍向前一指,大喝道:“來者何人?爾等已經侵入我大唐境內,還不速速退去,否則格殺勿論!”


    趙子良話音一落,兩側十名唐軍騎兵頓時全部將長槍掛住,張弓搭箭對準前方快速飛馳而來的突騎施騎兵們。


    這時受傷被追擊的突騎施騎兵一邊拚命鞭打戰馬,一邊用突厥語大喊:“前方的唐軍將士們,救我啊!我是突騎施黃姓部落首領莫賀達幹的使者,突騎施黑姓部落的都摩度首領殺死了蘇祿可汗,突騎施各部大亂了,我奉首領之命前來向天朝求援,請天朝出兵平亂”。


    趙子良的前身在這裏戍邊三年,懂得一些突厥語,而且他本身就對這段曆史有些了解,當然知道這使者是在說謊。


    盡管這個使者說謊,但趙子良知道不能不救他,畢竟這人是使者,是來求援的,再者這裏已經是大唐境內,對方卻越過邊境線追殺信使,無論如何都要攔下這些突騎施騎兵。趙子良喝問:“袍澤們,對方有三十騎,而我們隻有十一騎,你們怕不怕?”


    所有都齊聲吼道:“不怕!”


    趙子良舉槍叫道:“好,我們身為大唐軍人,守衛疆土、捍衛國家是我們的使命,突騎施騎兵已經侵入我大唐境內,視我等為無物,我們可以死,但絕不容許大唐的尊嚴和主權受到侵犯和侮辱!三狗子,你護著使者返迴托雲堡,其他人,跟我上,天佑大唐!殺——”。


    “殺——”


    雙方策馬相向而奔馳,趙子良等人很快接到了使者,三狗子護著使者先行撤往托雲堡,趙子良帶著剩下的九個騎兵迎擊追過來的三十個突騎施騎兵。


    唐軍裝備精良,每名騎兵身披明光鎧,配備長槍一杆、圓盾一麵、弓一張、箭三十支,長短橫刀各一把,護甲綁到了小腿上,手臂上綁著護臂和護腕,每人還有射箭的專用駝鹿角扳指,幾乎武裝到了牙齒。而且自大唐開國以來,唐軍一向是敗少勝多,唐軍士兵個個都有著強大的自信,別看對麵突騎施的騎兵數量是趙子良等人的三倍,就算對方再多一倍,趙子良等人也是絲毫不懼。


    “開弓,射!”趙子良策馬衝在隊伍的中間,另外九名騎兵分別在他的左右,他一聲令下,十個人手上的箭矢射了出去,唐軍的弓箭射程要比突騎施騎兵的弓箭射程遠,對方還沒有來得及開弓,這邊就已經射出一輪。


    “嗖嗖嗖······”


    “啊,啊,啊······”突騎施散亂的騎兵隊伍中頓時慘叫連連,第一輪射出去十支箭矢就有五支命中,突騎施騎兵的皮甲根本擋不住唐軍騎兵鋒利的箭矢,五名突騎施騎兵從馬背上跌落下來生死不知,其他人還在繼續向這邊衝過來,看來是不殺死那使者不罷休。


    在策馬奔馳的過程中,趙子良注意到被射死的那幾名突騎施騎兵落地之後,身體中各自飛出一道綠光被他拇指上的扳指吸收了,他雖然有些驚訝,但此時正是生死關頭,根本無心關注這些。


    射了一輪之後,雙方距離更近,這時突騎施騎兵們也張弓向趙子良等人射箭,趙子良等人也不慢,第二輪箭矢也同時射出。


    “叮叮叮······”明光鎧強大的防禦能力顯現出來了,突騎施騎兵們射出的箭矢被唐軍身披的明光鎧擋住紛紛掉落在地上,隻有一個唐軍騎兵被箭矢射中麵門而落馬,另一個唐軍騎兵倒黴,左胳膊中箭,但依然還能戰鬥,此時趙子良等人的第二撥箭矢也落在突騎施騎兵們的身上,這次更是有六名突騎施騎兵中箭落馬。


    第三輪對射之後,唐軍前後一共有三人落馬,兩人中箭受傷,但還能戰鬥,突騎施騎兵那邊又有四人中箭落馬,這三輪對射就讓突騎施騎兵損失了十五個人,而趙子良手下的唐軍騎兵落馬三人,受傷兩人。


    轉眼之間,突騎施騎兵就少了一半,這讓領兵的突騎施騎兵頭目大怒,那是一個相貌兇惡的壯漢,他提著狼牙棒怒目大喝:“唿啦······”。


    其他突騎施騎兵紛紛換上近戰武器跟著大吼:“唿啦!”


    雙方的距離太近了,弓箭已經不起作用,趙子良等人這邊全部左手持圓盾,右手持長槍,在很短的時間內變成錐形陣,以趙子良為錐形陣的最尖端,其他人依次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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