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生來,就是情非得已。


    伏魔塔封印被破,萬魔逃出之時,真亓神君任由魔障侵蝕著身體,眼裏心裏卻隻係在那顆能救活他的通天佛珠上。


    也許隻有真正失去之後,才發覺世間一切再不起眼。


    那場大戰,最終雖以神界大勝得歸,奈何這突如其來的大戰,也成了無數天兵天將的葬身之地,真亓神君雖隻意欲借用通天佛珠一息,怎奈不覺魔尊詭計。


    那時候伏魔塔存在之地,正是後來稱為了血魔淵之地,真亓神君因犯下天規重責,被貶流放,細細數來卻也已經過來數萬年久。


    她當年瘋瘋癲癲,那人最後是魂飛魄散還是輪迴轉世她不得知,但她卻再也逃不開這一場束縛。


    “老身那時神思混沌,瘋狂了一陣時日,隻記得他死時模樣,卻忘了這之後他又如何了。”


    再到後來,混沌界的流放遙遙無期,再瘋癲的人最後也因時間的療傷恢複了一絲清明,然而當真亓神君冷靜下來之後,她卻再也離不開混沌界,再去尋找那人後來的蹤跡。


    “說來可笑,若我當時莫要衝動,請求白帝相助,或許還有別的法子救他,卻不知為何,一心都是他死後說的那句話,癡癡癲癲地想起通天佛珠來救他性命。”真亓神君苦笑一聲,當年因她一己之私,險些令天下大亂,最後卻不僅沒有救迴了他,反倒令通天佛珠毀於一旦,也害死了許多神將。


    被蒼言神尊貶神流放混沌界,真亓神君唯獨不敢對此有任何怨言。


    隻是多少年歲月過去,對此一事雖說心下平靜,卻依舊念念不忘。


    “所以,君上想要離開混沌界,去尋他?”葉蓮聲音淡淡,那沉沉的沙啞冷靜十足。


    真亓神君看了她一眼,那雙清麗的眸子深邃,流動過一絲癡念,她道:“若是死了忘了倒也罷了,可惜記憶縱使模糊,那般感覺卻總是淡卻不了,老身思念著他,故想得知他後來到底如何。怎奈混沌界並非輕易可以離開,而今老身受困於此,留存的信念也唯有哪日可離開這裏,隻要再見他最後一麵,就算是魂飛魄散也心滿意足了。”


    葉蓮從前也聽過不少情話,真亓神君乃是位驕傲的女神君,為情一說卻也如此纏綿入骨,不覺叫人思索那個能叫她如此記念的男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帝姬,你可願成全老身?”


    真亓忽然作禮祈求,葉蓮飄在半空,身後狂風肆虐,混沌之天陰沉可怕,這方老屋搖搖欲墜就像隨時可以塌陷,如同如今的葉蓮魂體張狂不定,唯獨靠她一縷神識留存不散。


    “我想問君上一事。”許久後,沉默的屋頂上,葉蓮開了口。


    真亓神君一直緊盯著她,於是點頭請示。


    葉蓮默了默,便道:“那掌罰天神可是司南?”


    這問話脫離了主題,倒叫真亓神君有些莫名,但也還是點頭應道:“正是他,他雖後來老身兩萬年,勝在生來監天庭,降世就是六界掌罰天神,極受蒼白神尊看重。”


    葉蓮心下一喜,果然是了,便又接著問:“所以,他當真於君上戰過還贏了那把上陰的梳子?”


    說到這個,真亓神君似乎有些咬牙切齒,她冷聲道:“正是,若非他一時僥幸,上陰也不會叫他贏去,老身當時也不至於無法告知常夕實話,叫他……”


    真亓神君話音一頓,眸色一沉憶起往昔。


    葉蓮訝然道:“常夕?是君上弟子凡名吧?原來,上陰原是他的?”


    真亓神君輕歎一聲,道倒也不是,上陰上陽二物原不過蒼言神尊於一次生辰送真亓神君的小禮,因著真亓算是白帝看著長大,且她原是位女神,奈何被白帝賜予的神力成為一界戰神,白帝因頗覺抱歉,要她這貌美女神上陣廝殺,還搞出個眾君以為乃男相的誤會,故而在真亓神君年少時將這凡間女子梳鏡二物作禮送出。


    真亓神君自來便尊敬白帝,自是對此二物極其看重,隻是不知掌罰天神司南什麽都不覬覦偏就看上她這對陰陽神品,故與她下戰以此為注。


    真亓神君打架天界第一,心思卻不比司南的深,故而不幸被贏去了那把梳子。那時真亓神君已經收了他做弟子,這件一對的物品他自也是看過的,有日見之梳子不見時,與真亓神君吵了一場,真亓神君當時懵懂,也不好說出是被天上神寮騙去,隻好決定下次下戰時定要贏來,不想下一次對戰沒來,便發生了那些後來的事。


    葉蓮不必等真亓神君細說,就理出了其中情況,思及司南那家夥,葉蓮看著真亓神君許久,心中隻萬分同情司南。


    那個時候葉蓮還不知真亓神君此人的,她作為艽元公主之時,司南還是神界的掌罰天神,算是上一輩老神君為數不多還未隕落的,脾氣也是十足地溫和,就是偶爾笑得像狐狸。


    那時在神界過得瀟灑自在,不曾細覺,如今見到司南的舊友,方知他為何那般重視那把梳子。


    他請令趕往魔界之時,和葉蓮說:“今一次生死已定,司南清楚,但請向帝姬要那個舊時的承諾,天啟之日,屆時幫我迎迴她,代司南向她道一聲抱歉。”


    葉蓮曾予司南天神一個承諾,但葉蓮沒有想到這個承諾他留到最後一刻才向自己請求,且道得不明不白,叫葉蓮甚是糊塗。


    可惜當時葉蓮正與迤炎魔尊交戰於血魔淵,無心多問深故,且司南乃是以一縷神力送來神影向葉蓮請示,若非如此,葉蓮或許會阻止他進入魔界送死。


    葉蓮細細迴味著司南這一番話,不知是司南算錯了還是如何,而今葉蓮想來遇上他話中所指的人,隻不過卻是都在混沌界中,而且十分不明白他為何要向真亓神君道這一聲抱歉。


    看真亓神君談起司南之時,也不過當他是當初共事的神官,並不存有別的情義,再者司南對她的用心想必真亓神君也從不曾察覺,葉蓮於是即同情司南,又可惜真亓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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