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對懷中的嬌妻,用極細微的聲音悄聲道:「娘子,待會兒采到了藥,我們讓姑姑和侍衛們先迴去,我們兩個自己縱馬遊玩如何。」


    蘇雪遙聽出了他話中之意,不由羞得掩麵,待要拒絕,想到他們馬上就要分別,卻又有點舍不得。然而縱著他,又力有不逮,實在害羞。


    謝衡月見她俯身害羞,模樣端是絕麗,恨不得現下立時便離開所有人,跟她遊遍這秋山。


    他們又往上走了四五裏路,終於將所有的藥草都收集齊了。


    師太欣喜道:「王妃半年後身上的毒盡可除去了。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容我彌補過失。」


    蘇雪遙聞言,看著師太輕聲問「師太,我身上的毒,您能解。您又這是您的罪孽,究竟所為何故?」


    謝衡月也對此滿腹疑團,他的姑姑在家時候是個光明磊落之人,出家之後又怎麽可能去害人。


    靜慈師太聞言勒住了她的馬。


    此時他們離甘泉峰頂越來越近了,風也大了起來,路邊出現了大量的紅楓烏桕樹,秋日陽光下,紅葉豔麗奪目。


    靜慈臉上顯出憂傷之色「王妃身上的毒,乃是貧尼親手配的。」


    一時謝衡月一愣。他望著姑姑,實在無法置信。


    他那般尊敬他的姑姑,可她卻害了自己的嬌妻?他厲聲道:「姑姑!我的王妃她什麽地方得罪了您,你要這樣害她?」


    靜慈師太愧意更甚,道了聲佛垂目道:「這是貧尼的罪過。貧尼自當承受。不幸中的萬幸,這毒現在可解,若等到五年以後,毒真正沁入骨髓,那就無藥可解了。」


    蘇雪遙不由身子一晃,她輕輕問「若五年後,無藥可解,會怎樣?」


    靜慈師太閉目道:「衰弱而死。」


    蘇雪遙她輕輕道:「若中了此毒,過了五年卻沒有死呢?」


    靜慈師太驚異地看著她道:「世上奇人甚多,這毒雖然是貧尼手製,但是也許另有人有良方能解吧。」


    蘇雪遙想,是了,前世她的毒,是皇帝找到了壓製毒的法子,卻也解不了。前世她見到師父的時候,已經過了五年,是以師太竟也無法可解了。


    她想通了此結,心下終於輕鬆了許多。她著實不敢相信,前世待她那般溫柔慈悲的師太,會看著她為痛苦煎熬卻不出手相救。


    謝衡月怒道:「姑姑,你精通藥理,為何要製毒?這毒是你所製,那你給了誰?誰是幕後指使?枉你修佛這麽多年,難道竟是個假慈悲嗎?」


    蘇雪遙沒想到謝衡月一直勸她不要得罪靜慈師太,結果他自己這般激烈地指責師太。


    師太道了一聲「阿彌陀佛,是貧尼的罪孽。」她臉上亦出現了一絲痛苦。


    謝衡月冷笑道:「姑姑,你不我就猜不到了麽?除了謝清商,還能是誰?你們就這麽篤定他能承繼帝位?連姑姑這方外之人也要助紂為孽?」


    蘇雪遙不想他居然如此大膽,她嚇了一跳。


    靜慈師太手微微一抖,她的馬兒倒退幾步,她忙勒住,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她沒想到謝衡月心裏什麽都明白,那麽自己再閉口不言也沒有了意義。


    她歎了口氣道:「貧尼初下山之時,正碰上洪水泛濫,景象極慘,不得已找到官府求助。然而官衙亦毀,數萬災民嗷嗷待哺。貧尼佛性未明,彼時便跟戶部來救災的四皇子做了交易,以奇毒換他十萬擔糧食。」


    謝衡月聞言更加憤怒,他一掌劈出,掌風將路邊一塊巨大山石應聲而裂,轟隆隆滾下了山澗。


    蘇雪遙嚇了一跳,輕輕拉他。他迴眸望著嬌妻的眼神,極力讓怒氣平息,而他心中卻更加悲涼「戶部賑災,是謝清商的分內之事,他居然要拿來做交易,不配為人!至於師太,殺一人救天下人,這就是師太的佛性?這分明是魔道!」


    靜慈師太身子一晃。這便是她的罪孽了。


    謝衡月望著痛苦的師太,他心中也十分難過。蘇雪遙輕輕抱著他的臂膀。謝衡月望著嬌妻,她眼裏皆是擔憂,他的怒火終於消了下去,他擔心她會害怕。


    他問師太「萬了和尚也參與其中?或者是彼時師太尚心中猶豫,而萬了和尚卻力主如此,因此他前日在王府那般懊悔,還你是替他頂缸。師太,我的對不對?」


    靜慈師太麵露羞慚,不想謝衡月在隻言片字之間,便已經中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她不由抬起眼看他,心中又愧疚又震驚。


    靜慈聽聞嘉怡皇後薨逝之後,謝衡月沉迷溫柔鄉,十分不成器。可是最近幾年,皇兄的幾個孩子她都看過,竟沒人比得過謝衡月。


    被輩教訓,她愧意更濃,然而見輩成才,心中亦覺欣慰。


    蘇雪遙抱著謝衡月的胳膊,柔聲道:「師太此來正是要幫我解毒,妾身很快便會無礙。」


    靜慈又望向她道:「阿彌陀佛,貧尼在犯下無可挽迴的重罪之前,能有機會彌補過失,我佛慈悲。亦是施主宅心仁厚,有佛祖保佑。」


    謝衡月聽著蘇雪遙的柔聲細語,他摸著她的發,安撫著她,讓她不必擔憂。


    他看著靜慈師太,他姑姑雖然出家為尼,然而她和父皇兄妹情深,她一直是少數能給父皇進言的人。


    他知道,謝清商用此毒換糧食,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明明是想用這件齷齪事,將姑姑綁上他的奪嫡戰車。


    這連環計太過狠辣!


    謝衡月略帶蒼涼地道:「姑姑,如今你是方外之人,一心想普度眾生。然而你我都知道,天下變亂在即,姑姑可曾想過,在廟堂之上,才能真正為百姓謀福祉。」


    靜慈師太驚異地看著謝衡月,隻覺心中似乎被這陽光照亮,一直困擾她的魔障被打破了。


    她這侄子實在了得,她道:「阿彌陀佛,是貧尼誤入歧途。施主之言如晨鍾暮鼓,破除了貧尼迷障。施主見識不凡,若能以天下蒼生為己念,貧尼定當效犬馬之勞。施主所言甚是,入世方能真修行。」


    謝衡月聽到姑姑這樣許諾,他慎重地在馬上一欠身,道:「謝姑姑願助衡月一臂之力,衡月不敢有負姑姑期待。他日若問鼎天下,定以蒼生福祉為重。」


    蘇雪遙愣在他懷裏。這是她第一次聽謝衡月出他心中渴望。他的臉在陽光下,顯得英俊堅毅,十分耀眼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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