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狄寧寧警鍾大響。


    宰相府所有的人都睡了,這時還會有誰敲爹親的書房房門?決計不是偷兒吧!世上哪有人傻到要來偷東西還先敲門?


    想到這裏,她放心不少。


    「是我。」低沉的嗓音伴隨雨聲由屋外傳入室內。


    狄寧寧詫異的圓睜雙眸,放下手中的書冊,站起身,來到門前,纖手打開門上的木栓,輕輕將門推開。


    迴廊上陰暗一片,而屋內的燭火與懸掛在屋簷下的燈籠將來者照得清清楚楚。


    「已經開始了嗎?」李澈一邊說話一邊將濕漉漉的紙傘放在屋外,接著鬆開打在鎖骨上的繩結,脫下黑色風衣,露出裏頭的玄黑色便袍。


    「王爺,您怎麽來了?」狄寧寧的迴答卻文不對題。


    「本王不是說過從今夜開始會過來幫忙?」他細眯黑眸,口吻隱含著淡淡的不解。


    「王爺是說過,隻不過微臣以為今夜大雨滂沱,王爺索性不過來了。」她據實迴答。


    「本王既已答應狄宰相,就會依約前來,無論刮風下雨,絕不食言。」他微勾嘴角,唇邊露出深深的刻痕,好看得令人難以轉移視線。


    李澈長得十分俊逸,卻無書生文弱氣息,黝黑的皮膚與嘴邊、眼角的痕跡不顯得粗獷,精瘦的身形和修長的四肢令女子為之瘋狂。


    這樣的李澈也沒有浪費自己的外貌,總是無往不利的留連在女子之間,享有風流花名。


    久而久之,人們也就漸漸淡忘當初鎮守邊關,令人聞風喪膽的「羅刹王爺」,而是一想起他,馬上與喜好脂粉味和胸無大誌聯想在一起。


    「王爺如此重承諾,微臣銘感於心。」


    狄寧寧對男女之間的情事沒有太多向往與羅織美夢,所以李澈對她說了這樣一番話,她隻當是他重承諾,而非對她有特別待遇。


    她舉起手,做了一個請他入內的姿勢後,望著他把下擺被雨水打濕的風衣披掛在入門的屏風上,才跟在他身後進入屋內。


    「屋裏的燭火未免也點太多盞了吧!」李澈看著狹小的屋內點上二十盞燭火,十分不解的轉頭,望向狄寧寧。


    「是微臣請管家幫忙擺上的,微臣自小在夜裏的視力不好,若是不多點幾盞燭火,可能會看不清楚,或者是眼睛太過疲勞,妨害隔日的生活作息。」狄寧寧解釋。


    「原來如此。」李澈了解的扯了扯嘴角,不自覺的又將她的一項生活小習性記在心頭。


    他雙手負在身後,走過拱門,抬起頭,看著擺滿十多個聳天大書櫃的書籍,再看向地上一堆又一堆的書山,轉過身,笑睨著狄寧寧。


    「難怪你花了七日都沒能在已故狄宰相的書房裏找到記事本。」


    狄寧寧朝李澈淺勾嘴角,「敢問王爺,您似乎十分肯定微臣的父親生前有留下一本寫滿對朝政抱負的記事本,是嗎?」


    「嗯,本王是肯定的。」


    她雙眸圓瞠,訝異不已。「怎麽會?他老人家生前未曾告訴我這件事,而王爺您怎麽會知道?」


    一直以為父親待她如兒子,他總是會將所有的事情告訴她,甚至在去年開始還要求她輔助處理政事,有時更會出功課要她發表意見或是寫出一篇策論,評論她對國事有何看法與解決方法。


    然而父親把對國家的抱負和病倒前正在進行的事項全數寫在秘密的記事本內,這樣重要的事怎麽沒有告訴守在病榻前的她,反而是如數告知被戲稱為「澈底懶惰」的八王爺?其中有何原由,狄寧寧怎麽想都無法窺探。


    「其實本王與你父親是忘年之交。」李澈當然了解狄寧寧會有多麽訝異。


    談起過世的父親,狄寧寧可以清楚的發現李澈的神情帶著淡淡的哀戚,她開始相信父親生前與眼前看似玩世不恭的王爺交情不淺。


    「十五歲那年,本王跟著已故狄宰相帶兵前往邊疆鎮壓,從那時候開始,本王跟在你父親身邊學習待人處世、學問與治國法術,之後你父親迴到洛陽,而本王則受命繼續待在邊疆,直到本王那流放均州的父親在一年半前似乎有點按捺不住,皇祖母勃然大怒,以書信斥責後,便下旨要本王迴洛陽宮,說是不忍本王在外地受苦,實質是想嚴加看管本王,免得手握五萬兵權的本王會受到父親煽動,做出對皇祖母不利的事,那時本王知道自己的處境岌岌可危,所以在人前盡量不與已故狄宰相接觸,免得無端生事。」李澈口吻平淡,說得簡簡單單,然而其中的辛酸又有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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