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距今九年前的天授二年九月,官海沉浮的狄仁傑被任命為戶部侍郎及同鳳台鸞閣三品平章事,卻在兩年後因俊臣構陷入獄,接著被貶為彭澤令,又在四年後的神功元年恢複先前官職,甚至再加封銀光青祿大夫兼納言,然而今年卻因病過世,宰相生涯是既短暫又沉浮。


    「皇上,縱使狄寧寧天資聰穎,盡得已故狄宰相真傳,但她也隻是位女流之輩的黃毛丫頭,實在無法承擔宰相重任。」左尚書仆射是三朝老臣,說起話來也比較大膽。


    「寧寧的曆練也許不多,但曆練與能否擔此重任並無絕對相關,朕打從十四歲進宮以來,哪裏不是關關難過關關過?若要算起,寧寧現下的年紀比朕當時還大,且寧寧九歲就待在朕與狄卿身邊學習,從去年年初開始,她得到朕的允諾,協助身體日漸衰弱的狄卿處理軍國大事,她的雄才大略,朕全都看在眼底,寧寧的聰明才智與朕不相上下,朕想,寧寧必能替狄卿完成未完的鴻圖大業。」武則天鏗鏘有力的口吻沒留給大臣們反駁的機會。


    一般平民百姓都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更何況是「聖旨一下,金口玉言,斷無更改」的君無戲言皇帝,縱使三日前武則天已經決定授予官職給狄寧寧,但為了省去這其中會有不少大臣反彈,才想在今日早朝當著眾大臣的麵頒旨,一次將他們的反對聲浪聽入耳裏,再一次性的解釋,反而省事多了,但私下早已決定是沒有更改的機會。


    「皇上,就算狄寧寧天資聰穎,得以擔任宰相,百姓卻不知曉,隻知道有一名年輕丫頭坐上宰相之位,恐怕引來民怨,因此微臣想,暫時將已故狄宰相的死訊壓下,宮內則嚴格禁止所有人外傳這件事,令百姓以為當今宰相依舊未有異動,待狄寧寧這幾個月來有了功績後,再向外宣布。」左尚書仆射提出一石二鳥之計。


    他想,就先讓皇帝試試狄寧寧的能耐,也讓眾臣瞧瞧已故同僚之女的能力,若是幾個月後她有成就,當然是好,若無成績也好,因為未曾對百姓宣布,而將她拉下宰相高位。


    武則天沉吟一會兒才開口,「就這麽辦,隻是要暫時委屈寧寧了。」


    「請皇上毋需在意微臣的感受,微臣是欣然接受。」狄寧寧拱手,恭敬的說。


    她生平第一次的早朝在被眾臣反對,直到不甘願暫時接受後,站在朝堂上沒有再開口,隻有用心聽朝臣上奏,幸賴先前跟隨父親處理政事,第一次親上火線的表現雖不甚滿意,但至少大臣們的政事見解還能掌握七、八分。


    「小姐,怎樣了?」站在大殿外的若藍一見到狄寧寧跨出漆紅門檻,趕緊上前,替她披上淡粉色外袍,免得自家主子在天寒地凍中得了風寒。


    「還能怎樣?」狄寧寧對著親如姊妹的若藍微微一笑,攏了攏身上的袍子,與三三兩兩的大臣相隔有十步之遙,緩著步伐走在架高的迴廊上。


    「什麽叫還能怎樣?我在外頭聽見裏麵似乎有人反您,心情忐忑不安,又不能衝進裏麵要他們閉嘴。」若藍在門外急得都要哭了。


    「若藍,這話可別亂說,等會兒被抓到小辮子就不妙了。」狄寧寧現在都自身難保了,哪還有餘力保護小她兩歲的若藍?


    「是。」若藍知道自己嘴快,在狄府還可以被稱為一根腸子通到底,但在宮闈裏,被拖至洛陽宮門外賞個一百大板都還嫌太輕。


    當她們兩人由明堂外蜿蜒的迴廊來到連接議事廳的空橋時,對麵走來一名年輕和尚與兩名穿著華貴、約莫二十五歲的男子,三人有說有笑,好不輕浮。


    「咦?這不是我們的新任姑娘宰相嗎?」光頭和尚一點也沒有出家人的氣質,說起話來像棉裏針,毫不客氣。


    「原來這位就是薛兄說的,方才在明堂大殿後頭看到的女宰相呀!」其中一名華服男子訕笑的說。


    「還以為是個醜八怪,沒想到長得挺俊的。」另一名男子則出言不遜。


    若藍咽不下這口氣,跨步上前就要開口教訓人,卻被狄寧寧舉手製止。


    「寧寧初次為官,還有許多事情不明白,屆時若有任何不妥之處,請薛大人和張、林兩位禦史不吝指教。」狄寧寧一聽三人談話,當下知曉眼前這些人究竟是何許人物,素來不愛爭鬧的她以退為進,先禮後兵。


    「姑娘宰相真是好眼力,馬上知道我們是誰。」張禦史還以為自己遠近馳名,一臉得意的模樣顯而易見,殊不知她會曉得他們是因為臭名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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