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沼澤之後,風沙倒小了。


    天地間仿佛靜得很,隻有清脆的駝鈴,不時發出一兩聲悅耳的聲響,給這枯燥的旅途,平添了許多詩趣。


    周瑩瑩悠悠歎道:“快活王怎會住在這種地方?難道他不怕受罪麽?”


    葉笙笑道:“大漠之中,處處都有不可思議的神秘地方……我想,在這沼澤之中,必定也有一處,快活王想必就住在那裏。”


    周瑩瑩疑聲道:“神秘地方?難道在這沙漠之中,也會有那古墓一樣的地方不成?”


    葉笙歎道:“天地間的神秘,有誰能猜測?”


    周瑩瑩悠悠地出了會兒神,嘴角泛起了甜笑,緩緩道:“你記不記得,我們在那古墓中……”


    葉笙輕歎道:“那正是我們第一次見到金無望的時候。”


    周瑩瑩嗔道:“我在想著你的事,你卻在想別人。”


    葉笙柔聲道:“你就在我身旁,我又何必再想?而金無望……”歎息一聲,悠然住口,故友之情最是令人神傷。


    突聽一陣駝鈴震耳,方心騎在外麵沉聲喚道:“葉公子……”


    葉笙應聲道:“方兄有何見教?”


    方心騎掀開了那小小的帳篷,笑道:“兩位請恕弟子打擾,弟子要對兩位無禮了。”


    周瑩瑩動容道:“無禮?”


    方心騎揚起手中兩塊黑巾,笑道:“目的地已將到,弟子不得不蒙起兩位的眼睛。”


    周瑩瑩歎道:“咱們在這裏反正什麽也瞧不見,你還要蒙住咱們的眼睛,我……我豈非連葉笙都瞧不見了。”


    方心騎歉然笑道:“抱歉得很,王爺令嚴,弟子不得不分外小心。”


    於是,葉笙他們就什麽也瞧不見了。那黑巾紮得雖不十分緊,卻十分小心。


    ………………


    又走了一段路程,遠方突然有一陣嘹亮的唿聲響起。


    一人曼聲大唿道:“萬丈高樓。”


    又聽得對方輕唿:“深穀幽蘭。”


    然後,駱駝走得就更快,蹄聲也清脆起來。


    周瑩瑩道:“萬丈高樓、深穀幽蘭這兩句話,想必就是快活王門下的密令。如此看來,這裏隻怕是快活王的老窩了。”


    葉笙道:“聽這蹄聲,似已走上了幹燥的土地。”


    話猶未了,隻聽得人聲突然響了起來,還似乎夾雜著婦人女子們說話的聲音,以及兒童的嘻笑。


    周瑩瑩奇道:“這裏難道會有個村鎮?”


    葉笙沉吟道:“按道理說,是決不會有的……聽這蹄聲,此間地質決不可能建築房屋,說不定……這裏隻不過是一些牧民的聚集之地,隻是有些帳篷圍在附近。”


    周瑩瑩道:“但快活王又怎會住在這處地方?”


    葉笙苦笑道:“這點我也猜不透。”


    說話聲、人聲笑語,又漸漸遠了。


    駱駝隊竟似已走過這小小的“村鎮”,接著,竟似在往下走。


    周瑩瑩不禁更奇怪,皺眉道:“奇怪,這裏已是平地,怎麽還能往下麵走?”


    葉笙沉吟不語。


    這時蹄聲卻更加響,而且兩旁還仿佛有迴音,他們竟似已走入一個很窄的石頭甬道。


    隻聽方心騎道:“老三,王爺迴來了麽?”


    急風第三騎的語聲笑道:“自然迴來了。王爺要你先將葉笙他們帶去。”


    駱駝緩緩停下,葉笙被移入一頂小小的軟轎。轎子繼續往前走,葉笙忍不住喚道:“瑩瑩……”


    迴答他的卻是方心騎帶笑的語聲:“周瑩瑩在另一頂軟轎。”


    葉笙一笑,又道:“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難道是在地底?”


    方心騎笑道;“公子見著王爺,自然就會知道了。”


    葉笙隻有住口不語,若說這真是在地底,沙漠土質鬆軟,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地底建造一座宮殿……若說這裏不是地底,卻又是什麽地方呢?


    黑巾終於被解下了。


    葉笙眼前驟然一亮,便從黑暗的世界中,進入了一個輝煌燦爛的天地,就仿佛是奇跡似的。這裏,是一座奇麗的殿堂,巨大的石柱上,雕著華美而古拙的圖案,四壁都閃耀著奇光。


    葉笙做夢也未想到,沙漠中竟有如此堂皇偉大的建築!假如這宮殿真是在地底,那當真是奇跡中的奇跡了。


    鮮紅的地氈,直鋪上白玉長階。


    白玉長階上,傳來了快活王得意的笑聲:“葉笙,你瞧本王這地方怎樣?”


    葉笙讚歎道:“奇妙瑰麗,天下無雙,就算在地上,已是人間少有,若是在地下……”


    快活王大笑道:“正是在地下。”


    葉笙長歎道:“你能在地下建造出這樣的宮闕,我委實除了稱讚之外,更無話可說。我若非親眼得見,簡直連相信都無法相信。”


    快活王捋須笑道:“此地雖經本王修整,卻非本王建造的。”


    葉笙動容道:“若非你建造,那麽建造此地之人,就更不可思議了。”


    快活王笑道:“以一人之力,又怎能建造出這樣的地方……不過,你也不必太過驚異,這地方本是在地上的。”


    葉笙大奇道:“本在地上的?又怎會到了地下?”


    快活王緩緩道:“此地本來是個城市,在晉代之前便已廢棄,日久遂被沙石掩埋。經本王發現之後,刻意經營十年,耗資千百萬,才略為恢複了舊觀。”


    葉笙讚歎道:“聽你說來,這委實有如神話。”


    快活王大笑道:“神話……這並不是神話。古史之中,有關此地的記載並不少。”


    葉笙道:“在下願聞其詳。”


    快活王道:“樓蘭,你可曾聽過‘樓蘭’這兩個字?”


    葉笙閉起眼睛,喃喃道:“樓蘭……樓蘭……”


    突然大聲道:“不錯,我記起來了。”


    快活王笑道:“你且道來。”


    葉笙緩緩道:“這‘樓蘭’本是漢時西域諸國之一,武帝時屢次使通大宛,樓蘭當道,常攻擊漢使,昭帝立,遣大將傅介子斬其王,更名鄯善……”


    快活王讚道:“不錯,葉笙果然博聞強記。”


    葉笙道:“莫非這便是樓蘭的王都所在之地?”


    “這裏正是樓蘭的古城。”快活王得意大笑,“這埋沒多年的古城,正是本王第一個發現的,別人卻隻道此間是一片荒涼的沙漠,又有誰知道,這裏竟還有如此輝煌的曆史遺跡。”


    葉笙凝目端注手持金杯的快活王,歎道:“此地縱然非你所建,但發現它的困難,決不會在建造它之下。”


    快活王拊掌道:“葉笙畢竟知我。”


    葉笙微微一笑道:“但我卻不知,熊貓兒此刻在哪裏。”


    快活王大笑道:“你不問周瑩瑩,先問熊貓兒,果然不是俗子可比。隻是你盡管放心,你若活著,他們也決不會死的。”


    葉笙微笑道:“那麽……那隻手呢?”


    快活王笑聲突頓,拍案道:“那‘複仇使者’果然狡猾如狐狸,一擊不成,立刻全身而退,雖然也算吃了個小虧,卻還是被他跑了。”


    語聲微頓,突又大笑:“但他想必還是要來的……他若再來時,此間便是他斃命之地,那時本王倒要瞧瞧他究竟是什麽變的。”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幽靈宮主款步而來。她已換了一件薄如蟬翼的輕紗羽衣,珠光輝映下,看來更像是天宮中的仙子,再也不似地獄中的幽靈了。


    她瞧著葉笙,嬌笑道:“葉笙,你可願聽一件好的消息?”


    葉笙笑道:“令人歡喜之事,我隨時都願意聽的。”


    幽靈宮主一字字道:“王爺與我已決定,七日之後,便是我們的婚期。”


    葉笙悚然失色道:“你……你們真的……”


    幽靈宮主嬌笑接口道:“所以,你最少又可多活幾日,吉期之中,是殺不得人的。”


    葉笙目定口呆,呐呐道:“七日……七日之後……”


    快活王捋須大笑:“此間地遠人僻,七日之後,本王少不得還要請你來做喜筵上的嘉賓……”


    幽靈宮主咯咯笑道:“你在臨死前,還能親眼見到當代最偉大的英雄與最聰明的美人之婚事,總算已不虛此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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