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山穀,木屋。


    葉笙又迴到了這裏,鈴鈴陪著他。


    雖然今天是十月十四,已經錯過了上官金虹約戰葉笙的日期,但他剛迴到這個木屋的時候,竟然又收到了上官金虹的挑戰書。


    依然是原來那個地方,就在明天,決一死戰!


    此時,葉笙在雕著木頭。


    鈴鈴一直在旁邊癡癡地瞧著他,忽然問道:“你究竟在雕什麽?”


    葉笙笑了笑:“你看不出?”


    “我看你好像是想雕一個人的像,但為什麽你每次都不完成它呢?也好讓我看看,你雕的這人漂不漂亮。”


    “有些事,我還沒想明白。”葉笙微微一笑。


    窗外的天色已漸漸暗了。


    鈴鈴燃起了燈,忽然笑道:“今天,你直到現在還沒有喝酒?”


    “嗯。”


    “你不想喝酒?”


    葉笙淡淡笑道:“偶然清醒一天,也沒什麽不好。”


    鈴鈴眨著眼,笑道:“我看你還是喝些酒的好,一天不喝酒,你的手就在發抖。”


    葉笙的笑容突然消失了,慢慢抬起手,手裏的刀鋒在燈光下散發著淡淡的青光,光芒在閃動著。


    “難道我的手真在發抖?”葉笙的心漸漸往下沉。


    他就怕有這麽一天,不喝酒手就會抖,一隻顫抖著的手,怎能發得出致人死命的飛刀?


    他用力握著刀柄,指節都已因用力而發白,但刀鋒上的青光仍在不停閃動。


    葉笙突然覺得,這隻手比鉛還重,連抬都抬不起了。


    他緩緩閉起眼睛,過了半晌,又張開,道:“郭先生呢?”


    “他說他要到鎮上去走走。”鈴鈴嫣然一笑,接著道,“你若想喝酒,為什麽一定要等他?我難道就不能陪你喝酒麽?”


    葉笙勉強笑了笑:“你現在就開始喝酒,未免還太早了些。”


    鈴鈴微笑道:“既然遲早總是要喝的,還不如早些喝的好。”


    葉笙低頭望著自己手裏的刀鋒,忽然用力刻下了一刀。他刻得很快,本已將成型的人像,很快就完成了,那清秀的輪廓,挺直的鼻子,看來還是那麽年輕。


    葉笙癡癡地望著這人像,目光再也舍不得移開,仿佛是因為他知道以後或許再也見不著她。


    突聽一人道:“這人像好美,是誰呀?是你的情人?”


    鈴鈴已迴來了,手裏托著一個盤子,不知何時已到了他身後。


    葉笙笑了笑,將人像藏入了衣袖,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誰,也許是天上的仙女吧……”


    鈴鈴眨著眼,搖著頭道:“你騙我,天上的仙女都很快活,她看來卻是那麽憂傷……”


    “地上既然有許多快活的人,天上為什麽不能有憂傷的仙子?”


    “可是你卻並不快活,因為你喜歡她,卻得不到她……我猜得對不對?”


    葉笙的臉色變了,一顆心也沉了下去。


    鈴鈴笑道:“你用不著再瞞我,看你的臉色,我就知道猜得不錯。”


    葉笙苦笑道:“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鈴鈴道:“既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你為何直到現在還忘不了她?”


    葉笙沉默了很久,黯然道:“等你活到我這樣的年紀,你就會知道,你最想忘記的人,也正是你最忘不了的……”


    鈴鈴慢慢地點了點頭,慢慢地咀嚼著他這兩句話中的滋味,似也有些癡了,連手裏托著的盤子都忘記放下。


    過了很久,她才幽幽歎息一聲:“別人都說你又冷酷,又無情,但你不是那樣的人呀!”


    葉笙微微一笑:“你看我是個怎樣的人呢?”


    “我看你既多愁又善感,正是個不折不扣的多情種子……你若真的喜歡上一個女人,可真是那女人的福氣。”


    葉笙笑了笑:“這也許是因為我還未喝酒,我喝了酒後,就會變得麻木了。”


    鈴鈴也笑了笑:“那麽我還是趕快喝些酒吧,我也想變得麻木些,也免得苦惱。”忽然拿起盤子上的酒壺,將半壺酒喝了下去。


    不過,她的酒量似乎並不是很好,很快就臉紅如桃花,忽然瞪著葉笙,道:“我知道你叫葉笙,你可知道我叫什麽?”


    “你不是說,你叫鈴鈴麽?林鈴鈴。”


    “對,我叫林鈴鈴……林鈴鈴……你知道這名字是怎麽來的麽?”鈴鈴咬著嘴唇,慢慢接著道,“我沒有爹,也沒有娘,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五年前,小姐把我買下來了,所以我就姓林,小姐喜歡叫我‘鈴鈴’,所以我就叫做林鈴鈴……”


    她吃吃地笑著,接著道:“林鈴鈴,你說這名字好不好?就像是個鈴,別人搖一搖,我就‘林鈴鈴’的響,別人不搖,我就不能響。”


    葉笙歎了口氣,這才知道這小姑娘也有一段辛酸的往事,並不如她表麵看來那麽開心。


    “你可知道我為什麽一個人留在這裏?告訴你也沒關係,小姐叫我留在這裏,就是要我看著你,每天想法子讓你喝酒,讓你的手發抖……她說,隻要你的手一開始發抖,你就活不長了。”


    她瞪著葉笙,像是在等著他發脾氣。


    但葉笙隻是淡淡一笑:“兩年前,我被快活王出天價懸賞的時候,就已有人說我快要死了,但我還是活到現在,你說奇怪不奇怪?”


    鈴鈴瞪著眼,道:“我已告訴你,我是在害你,你為什麽不罵我?”


    “我為什麽要罵你?你隻不過是個小鈴鐺而已。”


    葉笙輕歎一聲,淡笑道:“每個人活在世上,都難免要做別人的鈴鐺……你是別人的鈴鐺,我又何嚐不是?那搖鈴的人,自己身上說不定也有一根繩子,被別人拎在手裏。”


    鈴鈴瞪著眼,瞧了他很久,突然長長歎息一聲:“我現在才發覺,你這人真不錯,但小姐為什麽偏偏想要你死呢?”


    葉笙淡淡笑道:“一心想要別人死的人,自己也遲早要死的。”


    “但有些人死了,大家反而會覺得很開心;有些人死了,大家卻都難免要流淚……”鈴鈴垂下頭,幽幽接著道,“你若死了,我說不定也會流淚的。”


    葉笙笑道:“因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至少我們已認識了許多天。”


    鈴鈴搖頭道:“那倒不見得,我認識那位郭先生比你久得多,但他若死了,我就絕不會流一滴眼淚!”


    她自己笑笑了,又補充道:“因為我若死了,他也絕不會流淚的……”


    葉笙道:“你認為他的心腸很硬?”


    鈴鈴撇了撇嘴,道:“他也許根本就沒有心腸。”


    “你若真的這麽想,你就錯了。有些人表麵看來雖然很冷酷,其實卻是個有血性,夠義氣的朋友……越是不肯輕易將真情流露出來的人,他的情感往往就越真摯。”


    葉笙心中像是有很多感觸,竟然沒有發覺郭嵩陽站在門外已很久——他的確不是個很容易動情感的人。


    此刻,郭嵩陽還是靜靜地站在門後,麵上連一點表情也沒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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