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今天狀況比較好,能夠出門上學,她自然是在下課後急忙忙趕過來,確認她天天占據的地盤沒有被那個傲慢的男孩占領,結果他不是沒出現,而是晚到,她竟不偏不倚地就撞進他懷裏,真是冤家路窄。


    「你沒頭沒腦撞上來,該叫痛的人是我吧?」臉色同樣不善的阿晰雙手盤胸,睨著臭臉的小女生。剛剛那一撞對他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癢,他不過是無聊隨便念念。


    這個小女生讓他在母親節那天,見識到她的固執和不服輸,那簡直跟他不相上下的硬脾氣,就差那麽一點,他就對她豎起大拇指稱讚了!


    身為狼人的他,體溫高、身強體壯,淋那麽點雨對他而言,就像是打開水龍頭洗手一樣;可是對身為尋常人的小女生而言,就會非常難熬。當時她一定又冷又餓,因為他不斷聽到她肚子裏的饞蟲咕嚕、咕嚕叫個不停,事實上他也餓壞了,都可以把整間火鍋店的食物一掃而空,但是為了爭一口氣,他強忍住饑餓感,不動如山,直到她沮喪的前腳踏出小公園,他後腳馬上衝進大雨中,到最近的店家叫了滿滿一桌食物大快朵頤。


    那天的相遇,教他每天放學後,雙腿彷佛擁有意識地自動來到小公園,可她,卻不再出現。他的心底湧現莫名惆悵,暗忖她是不是永遠不會來了?結果,當他今天遠遠地聞到屬於她的清冷味道時,朝著小公園的腳步忍不住加快,明知可笑,明知不可能,他仍是擔心她會在自己還沒到達前就先行離開。


    阿晰告訴自己,他之所以如此急切,全是因為他想堵她,或想再跟她較勁一次。


    不曉得阿晰複雜的少年心緒,文澄澄不高興地撇撇嘴,別過臉,不看他。


    她這一別過臉,阿晰馬上發現她左頰上已快淡去的五指印,怒火又狂又旺,猛地燒上心口。他大步上前,想都沒多想地伸手定住尖俏的下巴,墨黑如漆的眼眸危險半眯,研究嫩頰上的瘀傷,低沈著說:「誰打你?」


    體內的獸,隱隱低咆。


    雖然她冷冰冰的,愛臭著臉,說的話更一點也不討人喜歡,但是,怎麽會有人動手打她?!這簡直……簡直太混帳了!


    突來的炙燙碰觸,讓文澄澄的心狠狠震了下,不喜歡與人過度親近的她下意識地拍開唐突的大掌,咬唇瞪他,冷著聲問:「你幹麽?」


    不理睬她的抗拒,阿晰大步上前,拇指與食指再次箝製住她的下巴,堅定詢問:「是誰打你?」


    該死!體內的怒焰熊熊狂燃,教他野蠻地想揪出動手打她的人!不論是男是女,他都渴望讓對方知道他此刻非常不爽——雖然才和這小女生見過一次麵,而且當時情況也不是很和諧,可他心裏的想法是——脾氣沒有很好的他,都能夠忍受這個傲氣丫頭,別人怎會無法忍受?甚至動手打她?打她的人根本就是個渣!


    文澄澄想要撥開他的手,但無論她怎麽抓,他就是不肯放,被箝製住的下巴更像被釘住般動彈不得,她眉心緊蹙,盡管內心急得跳腳,但是礙於個性,礙於麵子,她硬ㄍ1ㄥ住,不願表現出焦躁和不安。


    「那不關你的事。」他們兩個沒有任何交情,她沒必要向他報告發生在她身上的事,而且今天就算她被打成豬頭,他也沒必要在乎,不是嗎?


    「誰說不關我的事?我想管就管,怎樣?」他惡聲惡氣,說得理直氣壯。他就是雞婆,她不爽是她家的事,他爽就行了。


    他的在乎、他的追問,讓她不期然想起那個動手打她的人,本該是疼愛她、嗬護她的母親,僅因從她身上拿不到錢,便惱羞成怒地動手打她——就在「神聖」的母親節那天;就在她和他對峙失敗,急急忙忙跑迴寄養家庭的那天。媽媽不知從哪兒打聽到她的消息,就在公寓樓下等她。


    看到她全身濕答答,撐著開花的小花傘出現時,媽媽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問她冷不冷?待在寄養家庭過得好不好?而是攤開右手掌心跟她拿錢。得知她身上沒錢後,就開始對她又踢又打,怪她沒辦法拿錢讓自己買毒品。


    實在很可笑,也很諷刺,她一個國中生,又住在寄養家庭,哪會有錢讓媽媽買毒品?應該是病急亂投醫吧!她才會想說她身上有多少是多少,沒頭沒腦地跑來找她。


    那熱辣的一巴掌,讓她深深覺得今年的母親節真是爛透了!不過往年也沒好到哪裏去,相信未來也相差無幾,她對這種合家歡樂的大節日,早已學會不抱任何期待。


    冰冷的眼瞳看著眼前比她高大的男孩,文澄澄憂鬱的情緒暫且散去,不由得噗哧一笑。「你應該先擔心你自己吧!你看起來比我還慘,活像被卡車輾過似的。」


    他的臉上與裸露出的手臂遍布了大小不一的瘀青腫脹,還有些開始結痂的傷口,由此可見他是被打得很慘,又或者是跟別人狠狠幹了一架——不過到底是誰輸誰贏?她滿好奇的就是。


    「哎,不過就是和堂兄弟們玩了一下,沒什麽。」對於臉上的青青紫紫,他聳聳肩,一點都不在意。


    母親節那天,沒有母親陪伴慶祝的他,連爸爸也一大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心情陰鬱地跑了出來,家族裏幾個堂兄弟被他們媽媽囑咐,定要拖他到家裏慶祝,卻到處找不到人,據說迴家後,全被伯母、嬸嬸們叨念了一番。


    在狂風暴雨中來迴奔波,又急又氣,偏偏找不到人,讓堂兄弟們整個氣炸了,加上迴家後又被臭罵一頓,更是讓那群野獸火大得不得了。隔天他們一找到他,二話不說,直接開打,說是害他們擔心了一整天,說是害他們所有人被自家媽媽臭罵外,還沒能吃到母親節大餐,他們把他揍得慘兮兮,不過以一敵多的他也不甘示弱,沒讓那群野獸太好過。


    打完群架,好好宣泄後,他的心情好多了,堂兄弟們拖著傷痕累累的他,迴到家裏,伯母和嬸嬸見他被打成豬頭,立刻圍上來關愛,那群動粗的野獸自然又被狠狠數落一番,不過他們終於能過遲來的母親節,快樂地聚集在一塊兒大快朵頤。然而,就算從伯母和嬸嬸們身上得到再多的關愛,依舊填補不了他內心可怕的空洞,因為他迫切渴望的,自始至終都得不到。


    文澄澄匪夷所思地瞪著他。「你的玩一下,就是讓自己被打成豬頭?」


    阿晰咧嘴一笑,食指指了指腦袋瓜。「男人,重要的是腦子,不是外表。」


    她不客氣地冷冷譏嘲。「你看起來也不像有腦子的模樣。」


    男人?嗤!他身上所穿的是附近有名的貴族私立高中的製服,根本就還是個男孩,怎好意思說自己是男人?


    他眉心一皺,不爽地抱怨:「早該知道你這女人不懂感激,虧我還想替你報仇,嘖!」


    她一怔,愣愣地看著他義憤填膺的模樣,心頭酸酸的、暖暖的,很是複雜。他說話粗聲粗氣,對她也很不耐煩,應該一點都不喜歡她才是,可既然如此,他為何想替自己報仇?


    她滿臉疑問。「為什麽?」


    突來的問句,令阿晰古銅色的雙頰狼狽刷紅。真要問他為什麽,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隻好惡狠狠地瞪她一眼,再粗聲粗氣地說:「我爽,不行嗎?」


    又來了!這男孩說不到幾句話就臭臉,根本比她還機車!她沒好氣地翻翻白眼,道:「隨便你。」


    無情別過的俏臉,讓阿晰很不爽,他伸出大掌溫柔捧住她柔嫩的小臉,深怕會弄疼瘀青已淡去的嫩頰,口氣粗魯地問:「我叫獨暢晰,大家都叫我阿晰,你叫什麽?」


    臉蛋倏地被捧住,讓文澄澄愣了下。然而他蠻橫的詢問卻沒引起她的不快,粉唇宛如擁有自我意識般,自動吐話:「文澄澄,大家都在背後叫我蚊子。」


    她默默在心裏補上一句,不喜歡她的人都叫她蚊子;背棄她的爸媽則叫她「喂」;不知道他,獨暢晰,阿晰,會怎麽叫她?


    貝齒用力咬著唇瓣,屏息以待。


    阿晰打了個響指,立刻作出決定。「什麽蚊子?難聽死了!以後我就叫你澄澄。」


    澄澄!連親戚都不曾叫她澄澄,他們隻會說她是麻煩精,他真的要叫她的名字?文澄澄心頭頓時布滿酸楚,濕氣湧上眼眶,她用力眨去,不肯讓他發現自己內心的激蕩,故意冷著聲,用不以為然的口吻說:「什麽以後?你不會以為我們還會見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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