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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樣子這位默默養病的孫美人日子過得想必不太好。看她那一身衣裙,都洗的有些褪色了,袖口裙邊也都隱隱地磨毛了邊。簡簡單單的素衣青裙,通身上下沒有半點首飾,隻用一根荊釵將滿頭烏亮的青絲綰起。她就那麽安靜地立在月光下,周圍褥設芙蓉、屏開錦繡,滿眼的繁華無盡,可就讓人覺得這些絲毫影響不到她,她立在如水的月色下,身上似乎有層柔和的光芒,和著月光,就有如一幅靜謐的江南水墨,一幅靜靜的月下水墨蓮花。


    皇上看著台前默默低頭行禮的青黛,瘦得腰肢隻有纖纖一握,衣衫下的肩胛骨都清晰可辨,隻是氣勢依舊不改,仍然是腰背挺直,不卑不亢。還有那身就快洗破的衣裙,這一年中,她為何過得如此艱難?朱瞻基隻覺得鼻子有些發酸,眼眶隱隱發熱。


    朱瞻基還沒有開口,禧妃嫉妒地打量著青黛,看著青黛的衣著,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孫青黛!你既然身在宮中,就要處處依照宮中的規矩,身為宮妃,當要謹記德、言、容、工四行。切不可不修容顏,有失體統。你覲見聖駕為何不按品著裝,衣著寒酸,可知這是對君後不敬之罪?!”


    柳芝眉鄙視地看了一眼禧妃,懶懶搖著金絲繡鵓鴣的團扇,開口提醒道:“孫美人方才又不知道要覲見萬歲和娘娘,沒有按品梳妝也是正常。辛總管又催的急,估計也沒給她換裝的時間——這都是小事。隻是我方才聽著孫才人所吹的曲子,隻覺得曲中之意纏綿悱惻,所含情意大非尋常。可是孫美人思戀何人才在笛聲中所流露的?”


    皇後暗暗點頭:這禧妃和柳芝眉比起來,就是蠢笨了許多,想找茬也隻會抓住點子芝麻小事,倒是柳芝眉精明,一句話就將孫青黛推到了懸崖邊上。


    青黛掃了一眼柳芝眉,心中對她的險惡用心一清二楚。臉上並不動聲色,跪下迴稟道:“稟娘娘:臣妾並不是有何可思戀之人。隻是此曲乃臣妾亡姊所做,今日中秋團圓佳節,臣妾想念姐姐,故此吹奏起她生前最愛的曲子,不想驚動了聖駕。實該萬死。”


    自青黛一出現,朱瞻基的眼光就一直沒離開過她。此時聽道柳芝眉所問,想起去年那晚舟中的情景,心中柔情頓生,想必是她也在懷念那晚的時光吧。再聽到青黛一本正經的扯謊,他不禁莞爾失笑,這家夥還是那麽油鹽不進,半點虧都不肯吃。


    柳芝眉瞥見皇上的嘴角扯起一抹弧度,看著孫青黛的眼光露出一絲柔情,心中不由大恨。妒火狂起,頓時有些亂了方寸。看向青黛的眼光都是冒著火的,將手中扯得變形的團扇狠狠拍在案上:“好大膽的賤婢!還敢在此強辯!你夜深不睡,在如此荒僻之處吹笛,分明就是與人有私!在此相會罷了!來人!給我拉下去狠狠地打!我倒要知道,這個奸夫是誰!”


    隻聽“咣啷”一聲,皇帝麵沉如水,將手中的九龍金杯摜在桌上:“放肆!你有何權力,可以隨便對人喊打喊殺?我與皇後都在此,幾時有你說話的地方!隻念你年少,平日對你縱容了些,慣得你越發不知本分!”


    他皺眉對默默無言的皇後道:“皇後,欣芬儀張狂失度,你好好著人管教管教她。”


    又看著跪伏於地,渾身瑟瑟發抖的柳芝眉,眼中閃過一絲厭惡:自己怎麽會看她與黎寒有相似的地方呢,這兩人在一起,雲泥立判,一如芝蘭玉樹,一如木馬泥犬;一如清風明月,一如汙暗溝渠一般。


    其實柳芝眉也並沒有這麽不堪,隻是她剛才的那句“奸夫”深深刺激了朱瞻基而已。


    朱瞻基越看越覺得青黛襯得眾人都成了庸脂俗粉,心裏暗暗生自己的悶氣:平日裏自己的眼睛都用什麽去了?居然會覺得她們美貌如花?尤其是柳芝眉,她剛才驕橫猙獰的麵容讓人有些心驚。當下冷哼一聲發落:“欣芬儀禦前失儀,不敬帝後。著降為嬪,禁足三月!”


    柳芝眉不能置信地揚起被淚水將精心描就的妝容糊得一團花的臉,不明白剛才還是對自己寵愛無比的皇上怎麽突然就變了臉。隻因往日被嬌寵慣了,自持寵愛,當下悲泣著爬過來,抱住皇帝的腿,揚臉告饒道:“萬歲息怒,都是眉兒不好,眉兒今後一定痛改前非!隻求萬歲別再生眉兒的氣。”


    皇帝厭惡地看著她那矯揉造作的臉,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就見柳芝眉麵色灰白地頹然鬆開手,委頓在地上。原來皇帝在她耳邊說的是:“你不是要知道她的奸夫是誰嗎?告訴你,那個奸夫就是朕。”


    皇後不無痛快地看著失勢的柳芝眉,笑吟吟地盤算著以後慢慢整治她的法子。再看了一眼青黛,微微一笑,將倚在懷裏的永清公主的手掰開,將她手裏攥著的兩把石榴籽一粒粒拿出來,輕聲哄道:“寶貝,別著急,這果子得一個一個地吃。”整治這些賤人麽,自然得一個一個來。


    看著蔫死一般的柳芝眉被宮人拖走,眾人有幸災樂禍的,也有兔死狐悲的。皇後見朱瞻基的心思已不在這上麵,眾人也有些意興闌珊。於是姍姍站起,對朱瞻基道:“夜已深了,水麵風涼,今日大家也樂夠了,就此散了吧。”


    朱瞻基微微頷首,皇後帶著眾人一一行禮,魚貫退出。


    霎時間,月台上冷清清的隻剩下了兩個人,一個站著的朱瞻基,一個跪著的孫青黛。


    青黛一直微微垂首跪著,眼觀鼻,鼻觀心,聽他發落柳芝眉。心中暗暗好笑,這是做給誰看的呢?前一刻還視若珍寶,下一刻就棄如敝履。薄情如斯,這個男人也不外如是。轉念間又暗暗自嘲:即是如此,為何心裏還會暗暗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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