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穎聽了這話鬧騰起來:「書房進不去?那半個月前是誰闖到你書房去的?日日要拉著她們到你房裏做耍,哼,兩個賤丫鬟你當個寶貝似的哄著!」


    她說話不堪入耳,春暉忙咳嗽一聲,說道:「大庭廣眾之下,姨娘說話注意些,非禮勿言啊。」


    月穎扭著臉,委委屈屈的說道:「自從跟了你,誰都可以踩我兩腳……怎麽說我也是正經的官家小姐……」


    沈靖韜憤憤不平的說道:「從前我敬你是表姐,處處忍著讓著你,你是怎麽做的?自從去了我院裏,看這個嬤嬤不順眼,看那個婆子覺得人家偷懶,那些都是自幼就服侍我長大的老人了。畫眉雪鶉被你打成什麽樣子了?雪鶉若不是拚死去書房尋我做主,隻怕如今已經被你打死了。」


    月穎梗著脖子說道:「那等賤蹄子,打死了也不為過!你為了她倆,處處跟我作對,難道我不如兩個賤蹄子重要?」


    齊姨娘忙說道:「自是不會的,阿韜,穎兒是你表姐,是你祖母嬌養著長大的女孩兒,那起子下等丫鬟怎能與她比?若不是惹急了,穎兒怎會動粗?現下也不要你打死她二人,隻消把她二人趕出去……」


    沈靖韜深深的吐了口氣,對著沈裴嵩磕頭說道:「父親,左右我與表姐之間是清白的,要送走,就把她送走吧!」


    月穎聽了這話,捂著臉哇哇大哭起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喊道:「姑祖母,姑祖母您快迴來瞧瞧吧,他們是怎麽作踐我的……我活了這麽些年,竟不曉得,我連兩個下等丫鬟都不如啊……我……我還活著做什麽?」


    說罷,她轉身就往樹上撞,一旁的婆子眼疾手快,把她抱住了。


    齊姨娘心急如焚,跪在地上喊道:「表哥,表哥,穎兒好歹是齊家女兒,是姑母最喜歡的孩子……表哥,您難道要看著這孩子去死不成?您瞧瞧,那兩個丫鬟把阿韜迷惑成個樣子,分明是兩個狐狸精啊,有她們在,阿韜如何能好生學習,將來如何能……」


    唐氏冷哼一聲,說道:「你這意思,是我故意給阿韜選兩個狐狸精,幹擾著不讓他好生學習了?」


    齊姨娘尷尬的凝了凝,她心中雖是這麽想,可沒打算這麽說的。她輕輕抬頭一瞧,瞧見表哥若有所思的表情,忙扭捏著說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本來嘛,阿韜那孩子單純,容易被迷惑,那兩個丫鬟妖妖調調的,不是什麽好女孩……」


    唐氏正色道:「當初我選了八個丫鬟,都是知根知底,聽話懂事的丫鬟。阿文阿韜一起挑選的,絕沒有偏私一分一毫。」


    齊姨娘心中不耐煩,忍不住搶白道:「那如何阿文隻顧著讀書,看都不多看丫鬟一眼,阿韜的這兩個轉眼便爬了床?」


    沈靖韜額邊的青筋直冒,怒道:「姨娘你什麽都不懂,她們都是普通的丫鬟,嫡母給我選的好好的,又能幹活又體貼人。本來我都跟她們說好了,將來等我大婚,娶了正頭夫人,再由夫人做主。偏偏表姐要死要活,見天兒拿她二人出氣……如今她們都是我房中人了,趕出去?趕到哪裏去?同要她們死有何區別?」


    齊姨娘見他不受教,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說道:「她二人是下賤坯子,趕就趕了,你還管她們趕走了如何生活不成?你若是舍不得,迴頭姨娘給你選兩個老實可靠的……」


    沈靖韜忙說道:「不要不要,我不要你給我選,嫡母選的這兩個,我很滿意。我也不想要多的,大哥說了,院裏的女人一旦多起來,紛爭就不斷,我便不能好生學習考試。爹爹,若是能,可以把表姐送走嗎?我跟她真的是清白的……」


    他見著父親如刀似的眼神,忙又轉了口:「兒子知道,雖說兒子與表姐是清白的,但她名聲也沒了……兒子自當負責,今生今世,兒子都會好生尊重表姐,讓她衣食無憂,平安一輩子……」


    月穎哇哇大喊:「什麽衣食無憂,平安一輩子。沈靖韜,你分明是要我守一輩子活寡,我這活著跟死了有什麽區別?」


    沈靖韜看了看她,堅定的低下頭,對著沈裴嵩又磕一個頭說道:「父親,兒子不孝……隻兒子自小就看慣了祖母與姨娘的做法,深覺家宅若要安寧,必定得狠下心腸……兒子從前隻希望娶妻後,納一兩個低等妾室便足夠了。如今是不成了,但兒子早就決定了,將來娶了正妻,萬事都由正妻做主,若我與表姐有了牽連,往後兒的正妻,要如何對待表姐呢?」


    他苦笑一聲,若是私下單獨說還沒什麽,這樣直白的說出來,父親定會雷霆大怒。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實在是忍受不了了。自表姐來了院裏,院子裏雞飛狗跳不得安寧。怪隻怪他猶猶豫豫不果決,沒早早的聽大哥的話,私下與父親說說。


    然而沈裴嵩隻呆呆的站在那兒,是啊,當年發生那種事,母親要死要活的威脅他,春蓉的肚子又一天天大了,他隻好妥協。妥協的後果,卻是讓他的妻,他的嫡子嫡女,受了這麽些年的委屈。如今他的兒子,比他要清醒明白得多了。


    月穎聽了他的話,更是鬧騰不迭,隻喊著要立時死了才好。


    沈靖韜臉紅脖子粗的吼了聲:「不要攔著,叫她死,就叫她死!當初是你自己做下那種事,現如今好似我對不住你一般,哼,你若真正有膽子死,當初一做下那事怎麽不死?這在旁人家,你最少是要送去家廟做姑子去的。」


    月穎聽了這話,反倒不尋死了,橫眉豎眼的指著他說道:「沈靖韜,哼,你巴不得我死了幹淨是不是?我告訴你,你做夢,我要好生活著。哼,我就不相信了,我不死難道你還能折騰我不成?我是沈家的表小姐,看誰敢不把我供著!」


    她推開抱著她的兩個婆子,理了理衣裳,轉身走了。


    沈裴嵩目瞪口呆,他向來溫潤,對女人連大聲都不曾,何曾與人這般爭執過。如今見到兒子與月穎二人橫眉冷對的模樣,他可說是吃了一驚,原來對付胡攪蠻纏的女人,可以不用一味退讓的。


    沈靖韜又磕了個頭,對唐氏說道:「母親……兒子院裏的事,勞您多費心了……隻這樣下去,的確有些打擾兒子的學習……兒子想單獨要個書房。」


    齊姨娘見他對著唐氏這般恭敬,心中很不是滋味,說道:「阿韜,因為那些個紛擾,你連自己的院子都不打算要了嗎?」


    沈靖韜看了她一眼,說道:「姨娘,往後我的事,姨娘都莫要再管了。」


    他見齊姨娘捂著胸口,受傷的表情,有些不忍,隻偏過頭去說道:「姨娘總以為您是對我好,可我這般大了,不需要姨娘的自以為好。我懂得是非黑白,姨娘是姨娘,我的事,自有父親母親來操心。」


    齊姨娘沒想到沈靖韜這般絕情,隻捂著臉飛跑出去。


    唐氏一口氣堵在胸口,又覺得似乎解氣,又覺得這個庶子心腸太硬了,半天隻說道:「也好,你爹爹說等你考完了,也送到學院去讀兩年……你大哥院子旁邊的空院子,就暫時給你做書房吧。」


    沈靖韜磕頭謝了,仿佛一身輕鬆,轉身出去了。


    沈裴嵩扶著唐氏進去,秀茹見狀,乖巧的說前些日子小姐妹找自己要繡花樣子,她要迴去準備著,便告辭離去。


    等她走了,唐氏方說道:「當日幾個丫鬟,是阿文阿韜兩個人一同選的。阿文選了兩個看著手腳麻利些的,阿韜依樣選了兩個老實些的……」


    她是記得齊春蓉的話,生怕裴嵩聽了齊春蓉的挑撥,以為她故意給沈靖韜選了兩個狐媚的丫鬟。


    沈裴嵩隻定定的看著她,微歎一口氣說道:「琴英,從前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春蓉……我一直拿她當妹妹,她又一向聽話,我以為是母親偏心,才叫你難做的。現下想來,分明是春蓉借著我與她的兄妹感情,又假做溫柔單純,明裏暗裏不曉得給你使了多少絆子……」


    唐氏聽他這般說,隻覺得長久以來,心口的那股鬱氣都吐出來了,哪裏還有分毫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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