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為了討好他嶽父,他可是花了好幾個月時間日夜苦練撞球,已有業餘高手的水準。


    兩人你來我往,互有輸贏,起初她未意識到,漸漸地她察覺他似是有意讓她,並未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實力。


    她嘟嘴,嬌嗔地橫睨他一眼。“我討厭你這樣子。”


    “什麽意思?”他不解。


    “你是讓我的,對吧?”她坦率地問。


    他不置可否。


    “你知道我最討厭比賽不正大光明了,如果不是憑自己的實力痛痛快快贏你一次,我是不會甘心的!”


    “你真的以為我認真打的話,你還有機會贏我?”他話說得好白。


    她受傷了。“不試試看怎麽會知道?”


    “好,就來試試看吧!”


    接下來,他果然毫不留情,一次又一次地清台,殺得她片甲不留,落花流水。她輸得徹徹底底卻很不情願,彎身趴在撞球台邊哀嚎。“不公平啦,你是不是天天打撞球?怎麽這麽厲害?”


    “我已經很久沒打了,也就偶爾跟我嶽父來這裏度假時打個一、兩次。”


    “你騙人!你一定常常打。”他不分青紅皂白地指控。


    他聳聳肩。“女人,你的名字教‘耍賴’的。”墨瞳閃爍星光,分明是對她的嘲弄。


    她一窒。“誰、誰說我耍賴了?我隻是……咳咳!”難以自圓其說,隻得顧左右而言他了。“好,接下來我們來比撲克牌!”


    “ok啊,你敢下戰書,我就奉陪。”他語帶揶揄。


    她更不甘心了,跟他卯上,比完撲克牌又下跳棋,他每樣都比她強,她不服氣,忽地靈光一現,把手機翻出來。


    “candycrush,你玩不玩?”


    “那是什麽?”


    總算有他沒聽過的遊戲了,她偷笑。“你好遜喔!這可是最近最熱門的手機遊戲,比憤怒鳥什麽的還好玩呢!”


    憤怒鳥?仿佛有聽說過,但跟他不熟。


    但無論是憤怒鳥還是candycrush,隻要她敢提出挑戰,他沒在怕的,奉陪到底!


    時間在嬉鬧中流逝,轉眼已是淩晨時分,她早有了睡意,頻頻打哈欠,卻怎麽也不肯迴房睡覺。


    “瞧你眼皮都快睜不開了,真的不去睡覺嗎?小心明天醒來有黑眼圈。”


    “不要,我不累!”她堅持不休息。“我要繼續玩。”


    “還玩啊?這candycrush我都認輸了,玩不過你,你還想怎樣?”


    “那我們玩別的!你說你想玩什麽?”


    傅信宇蹙眉,霎時覺得奇怪。“初雨,你沒事吧?”


    她一凜,好一會兒,勉強揚笑。“我沒事啊!會有什麽事?”


    “那你怎麽硬是不肯去睡覺?”


    因為時間不多了,因為過了今夜,她不知是否還有機會能像這樣與他獨處?他必須迴到他的婚姻生活裏,而她也有病魔要麵對。


    時光稍縱即逝,她隻希望在能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珍惜每分每秒。


    “那我們不玩了,我還不想睡,你陪我看dvd吧!這房裏有個投影大熒幕很讚呢,不拿來看電影太可惜了!”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她沒讓他有機會多想,逕自一溜煙地奔到電視櫃前,檢視一排排精裝正版的dvd.


    “有了!就看這個吧,‘鋼鐵人’,你不是最愛看這種科幻動作片嗎?”她扮出甜蜜無辜的笑顏,做了個邀請的姿勢,邀請他在沙發上入座。


    他站立不動。


    “拜托,就當陪陪我?”她雙手合十,軟軟地撒嬌,就像從前每一次逼他去做不想做的事那樣。


    他以為自己早就再度冰封冷硬的心,似乎又一次為她融化。


    “好吧!”他坐上沙發,與她相隔一個位子。


    她嘻嘻地笑,按下遙控器開始播放電影,強烈的聲光效果令他不由得入神,專注於電影情節,知道一陣細微的鼾聲驚醒他。


    他轉過頭,這才察覺她不知何時竟已酣然入睡。


    她雙手抱膝,蜷縮這坐在沙發上,螓首左右搖晃,芳唇微啟,睡顏像個天真的小女孩,惹人憐愛。


    他好笑地望著她,驀地,她身子一歪,整個越過兩人中間的空位,靠在他肩上。


    隨著她的動作,某個東西從她衣領中滑出,閃過一束璀璨的光。


    他一凜,順手拉出掛在她頸間的項鏈,拉出原本緊緊貼在她心口的戒指。


    他駭然注視戒指,這該不會是三年前他為她訂做的那一枚吧?


    想著,他俯身靠過去察看戒環內部,果然上頭刻著rain這個英文字。


    rain就是她,夏初雨,在他心房毫無預警落下的陣雨。


    因此,他菜請店家刻上rain這個字,打造這枚專屬於她的戒指。


    他瞪著戒指,想起她手上那道白色,難道並沒有別的男人向她求婚,而是這三年來,她一直將這戒指帶在身上?


    可能嗎?如果正如他所推想,那麽又意味著什麽?


    傅信宇思緒迷惘,胸臆頓時糾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彷徨。


    隔天早晨,當夏初雨在客房床上醒來時,風雨已停歇。


    她換迴自己那套昨夜用烘幹機烘得暖乎乎的衣服,吃了醫生交代每天都要吃的藥,梳洗過後,又在臉上抹了一層淡淡的bb霜,確定鏡中的自己看來氣色紅潤,這才翩然下樓。


    在樓梯口她便嗅到一陣咖啡的濃香,令她訝異的,傅信宇不僅早就醒了,而且正在廚房忙著做早餐。


    不會吧?這個大男人,印象中他幾乎不進廚房的啊!


    她來到開放式廚房的吧台前,看他正用鍋鏟稍嫌笨拙地煎蛋和培根。


    “早安。”她神清氣爽地揚嗓。


    他聞言,揚眸瞥她一眼。“你醒了啊。”


    “嗯。”她頓了頓,略微羞窘地啟齒。“昨晚是你把我抱迴客房的吧?我那麽重,你一定抱得很累。”


    “知道就好。”他絲毫不給她留麵子。


    她嘟嘴。“總之謝謝你了。”


    他微微頷首,算是接受了,繼續和培根蛋奮戰。


    她不可思議地盯著他。“你到底在幹嘛啊?”


    “你不是看到了嗎?”他眉眼不抬。“我在做早餐。”


    “我知道你在做早餐,可這不像你會做的事。”


    他聳聳肩,沒搭腔,見他差點把蛋煎焦,她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惆悵。


    是方嬌嬌教會他做這種事嗎?他是否為了討好自己的老婆才嚐試踏進廚房學著做些簡單的料理?


    “你變了,信宇。”她幽幽歎息。


    他蹙眉。“哪裏變了?”


    “以前的你不會做這種事的,別說幫一個女人做早餐了,你連自己下碗麵吃都懶。是……你老婆教會你的嗎?”


    他震了震,動作有瞬間定格,數秒後,菜沙啞地撂話。“跟她無關。”


    “什麽?”她沒聽清。


    “我說,這件事跟她無關!”他不悅地清清喉嚨。“我隻是因為今天起太早,沒事幹,才會做這些的,順便也算是對昨天那個泡菜鍋的迴禮吧。”


    對泡菜鍋的迴禮?這麽說,是為了她?


    雖然他話裏刻意輕描淡寫,仿佛漫不經心,但她仍抓到了蛛絲馬跡,她想了想,驀地笑了,清脆叮咚如滾珠,歡快地在室內灑落。


    他抿抿唇,臉頰可疑地微紅,為了掩飾,他故意舉動粗魯地將培根蛋裝盤,弄出乒乒乓乓的聲響。


    “可以吃了!”他將餐盤重重擱落吧台。


    她坐上吧台椅,挑剔地檢視煎得過熟的荷包蛋。“可是我比較喜歡吃半生的蛋說。”


    “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挑!”他冷哼。


    她嫣然一笑,不知怎地就是想逗他。“有培根蛋怎麽沒吐司啊?”


    傅信宇正端了兩杯咖啡上桌,聞言一愣,這菜驚覺自己忘了烤吐司了,他霎時有些狼狽,卻仍假裝鎮靜地從冰箱裏取出一條吐司。“呐,吐司在這兒,那邊有烤麵包機,自己去烤。”


    “誒,你幫人做早餐還隻做半套的喔!”


    她話裏蘊含的意味太甜膩,他聽了,不禁胸口微融,連忙咬牙扮酷。“愛烤不烤隨便你。”


    “烤就烤!小氣鬼。”她朝他扮鬼臉,精靈般的可愛笑容就像從前每迴對他撒嬌時一模一樣。


    他倏地別過眸,不敢多看,隨手抓起一片冰冰的吐司張口就咬。


    “咦?你不先烤過再吃嗎?”


    “不用了。”他猛啃冰吐司。


    “怪人!”她嬌嗔地揶揄。


    他望向窗外。“風雨已經停了,看樣子應該脫離暴風圈了,吃完早餐我們就迴台北吧!”


    她怔愣。“這麽快?”


    “嗯。”愈快愈好,他不能再與她獨處一個屋簷下了。


    夏初雨怔忡地凝睇傅信宇,見他表情嚴肅,似是毫無溫度,心下悵然若失。


    是因為台風將他們困在這屋裏,兩人才有了和平相處的一夜,台風走了,一切也就船過水無痕了是嗎?


    她啜著黑咖啡,品嚐著那對她而言太過苦澀的滋味。


    兩人各懷心事地用完早餐,收拾好碗盤,關了屋內每一盞燈,確定所有的門窗都上鎖。


    在門口,她與他道別。


    “我自己有開車來,你應該也是自己開車來的吧?”


    他點頭。


    “既然這樣,我們就在這裏分手了。”


    “嗯。”


    兩人相視片刻,她首先綻開笑容,非常甜美,燦爛如花的笑容。“生日快樂!信宇。”


    他怔住,愕然瞪她。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猜你一定又忘了對吧?”她眨眨清亮的眼。“迴台北後也不曉得有沒有機會對你說,所以我先在這裏說了,生日快樂!但願你心想事成,所有的願望都能實現!”


    他默默地注視她,一語不發。


    “那我先走嘍,掰!”話落,她朝他擺擺手,也不等他迴應,便往自己的愛車走去,輕快如蝶的背影顯得太過匆匆,幾乎像是奔逃。


    傅信宇深沉地目送她,許久、許久,直到她連人帶車完全消失於他視界之外,他仍若有所思佇立原地。


    車子剛轉進台北市區,夏初雨便接到趙英才來電。


    “女人!你去哪裏了?我昨天晚上一直打電話找你!為什麽不開機?”


    “因為我昨天在山區,訊號很差,我後來就索性把手機關掉了。”


    “你在山區?哪裏山區?”


    “宜蘭。”


    “台風天你跑去宜蘭幹嘛?很危險你知道嗎?”


    夏初雨沒迴答,淡淡一笑,轉開話題。“找我什麽事?我最近應該都沒排工作啊。”


    “不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找你,就是想問問你……唉,你最近身體覺得怎樣?每天都有按時吃藥嗎?”


    原來是擔心她的病情。夏初雨心弦一緊,感動。“我沒事,你放心,我現在都有用藥物控製。”


    “你真的還不打算開刀嗎?”


    “再給我一段時間,我會去開的。”


    “我怕等你想通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呸呸呸!我在胡說八道什麽?”趙英才在電話那頭自扇耳光。


    他依然一貫地戲劇化啊!夏初雨忍不住輕笑。


    “你還笑!”趙英才憤慨又哀怨。“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多擔心你!還想說台風天,你該不會出了什麽意外?”


    “對不起嘛。”感受到好友滿滿的關懷,她放柔嗓音。“我現在已經在台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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