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夏小姐。”趁父親發表落落長的感言時,方嬌嬌將她拉到一旁,輕聲說道。“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什麽事?請說。”


    “這陣子我想學做菜,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想請你當我的家教老師。”


    “家教老師?”夏初雨愣住。“我?”


    “是。”方嬌嬌點頭,美眸燦亮。“我很喜歡你的料理,我爸也很喜歡,我想學幾道菜,孝敬他老人家。”


    意思是……


    “如果你願意,我想請你來我家教我,時間不用多,一個禮拜上兩次課就好。”


    要她到府教學,那不就表示,她有機會常常見到傅家男主人了?


    “你可以嗎?至於鍾點費,隻要你開口,多少都無所謂。”方嬌嬌雖無惡意,話裏仍流露了富家千金的驕氣。


    夏初雨遲疑,正欲開口,一道低沉的嗓音率先落下。


    “嬌嬌,我來了。”


    她震了震,全身瞬間凍凝,這熟悉的聲嗓,莫非是屬於他?


    “你來了啊!還真巧,剛好是要切蛋糕的時候。”


    是她聽錯了嗎?傅家的女主人口氣似乎噙著一絲諷刺?


    “俗話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傅家男主人亦仿佛嘲謔。


    “你有準備禮物送給爸嗎?”


    “當然有。”


    “那等下我們一起送吧!”


    “也好。”


    夏初雨聽著兩人對話,一動也不動,她不敢迴頭望向傅家的男主人,卻也不甘心輕易逃開。


    方嬌嬌察覺到她的尷尬。“夏小姐,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老公,傅信宇。信宇,這是今天外燴的主廚。”


    “你好。”他淡淡地打招唿。


    夏初雨閉了閉眸。


    他沒認出是她嗎?才不過三年,他已認不得她的背影?又或者他從來沒真正地記住?


    她悄悄咬牙,咬去所有的哀怨與委屈,緩緩旋過身來。


    傅信宇認清她的臉,倏地倒抽一口氣。


    他震驚地瞪她,而她下意識地伏斂羽睫,逃避他的注視。“傅先生,很榮幸……見到你,我是負責外燴的主廚,夏初雨。”


    他沒有答腔,她能夠感覺到他銳利的目光正切割著她。


    “我正在說服夏小姐擔任我的家教老師,教我做幾道拿手好菜。”方嬌嬌在一旁說道。


    “你要學做菜?”


    “瞧你一副吃驚的樣子,有這麽不可置信嗎?”


    “……”


    “夏小姐,你看,連我老公都不相信我能進廚房,你就教教我吧!”方嬌嬌撒嬌似地說道。


    夏初雨看看她,又小心翼翼地偷窺傅信宇。


    他麵色凝重,眼神淩厲如刀。


    她知道,他恨不得再也見不到她,若是她答應他妻子的要求,他肯定會很不高興。


    說不定他會想殺了她……


    “好,我答應你,傅太太。”


    “你是故意的,對吧?”


    夜色蒼茫,月光瀉地如銀,夏初雨和傅信宇遠離喧鬧的人群,來到後花園的泳池畔。


    三年了,經過一千多個日子,他們終於在這月色下重逢,他總是沉寂的心海,可也有一絲絲波瀾起伏?


    她盯著他,盯著自己曾經深深愛過,如今也依然眷戀的男人,他的五官如同她不曾磨滅的記憶裏的,那麽俊朗出采,端挺的鼻翼頂著傲氣,刀削般的唇線條冷峻,目光咄咄逼人。


    為什麽,他一點也沒變?


    她的心好痛!


    “幹嘛這樣說話啊?”她綻分唇,刻意勾起甜笑。“這就是你對三年不見的舊情人的態度嗎?”


    他眉宇一凜。“夏初雨,我沒心情跟你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啊,我是認真的。說真的,信宇,你見到我不開心嗎?這三年來,你就沒有一點點想念我嗎?”


    “沒有!”他毫不猶豫的迴嗆,傷透她的心。


    這人怎能這麽冷、這麽無情啊?


    夏初雨自嘲地勾唇,自嘲地笑,淚水威脅欲在她眼裏泛濫,她用笑意化解胸臆的酸楚。


    “傅信宇,你這樣說實在讓我太痛心了,不知道的人聽了,還以為我們是仇人呢!”


    他冷哼不語。


    她笑睨他。“你因為我答應當你老婆的家教老師在生氣嗎?你怕以後常常在家裏見到我?”


    “我有什麽好怕的?”他不承認。


    “還是怕我跟你老婆亂講話,把我們以前的事都抖出來?”


    “諒你也沒那麽無聊!”


    “既然這樣,你擔心什麽呢?幹嘛擺這種臉色給我看?”


    他瞪她,眼神如冰。“我不是擔心,我是不爽。”


    “不爽什麽?”


    他沒迴答。


    “啊,我知道了,你怕不小心對我舊情複燃。”


    他一震,眸刀狠狠砍向她。“你說什麽?!”


    “我說你怕……”


    他沒讓她有再次複述的機會,毫無預警地攫住她手腕,她被他抓得腕骨生疼,笑意不知不覺斂逸。


    “信宇,你放開我。”


    他不放。


    “你放開我!放開……”她霎時慌了,掙紮地想擺脫他,兩人拉拉扯扯之間,她鞋底一滑,跌落泳池。


    “啊!”她驚聲尖叫,狼狽地在水裏載浮載沉,他見了,臉色一變,趕忙躍下水。


    “救命!救命……”她死命地扭動。


    “別動,我抓住你了,夏初雨,你冷靜點!”他喝叱道,雙手攬扶她的腰,讓她在水裏站好。


    她踏到了地,心情也踏實多了,螓首探出水麵,大口大口地深唿吸。


    “你到現在還沒學會遊泳嗎?”他沈聲問。


    她搖搖頭,輕輕地打個冷顫。


    他凝視她,墨潭映著她猶如芙蓉出水的容顏,她也望著他,兩人同時想起某一天,他們也曾像這樣濕漉漉地站在水裏。


    那是某個夏日的午後,她拉著他到遊樂園,強迫他陪她在水舞廣場玩水,像孩子般地嬉戲。


    多麽恣意又浪漫的一段歲月啊!如今已成往事……


    他盯著她,接著用手指撥開她額前濕透的發綹,那不經意的溫柔牽動了她心弦,她覺得悲哀。


    良久,他終於沙啞地揚嗓。“初雨,你恨我,對吧?”


    她閉了閉眸,眼淚融在水珠裏--


    “對,我恨你。”


    “到時你會恨我。”他說。


    “我不會。”她說。


    “你會的,不管你現在說得多瀟灑,到時我拋下你去娶別的女人,你一定會恨我。”


    “我說了我不會!”她很堅持,盯著他的瞳神閃閃發亮,像黑夜裏最燦爛的明珠,吸引著他。“我知道你不愛我,也不可能跟我這種平凡的女人結婚,你有光明的未來,你想爬到最高點,想得到權力與財富,這些我都不能給你,但起碼,我可以給你現在,就這麽短暫的現在,我們是在一起的,而且過得很快樂,這就夠了。”


    這就夠了?多傻啊她!


    他用力瞪她,胸口如萬馬奔騰,踢踏起漫天黃沙。“你不要以為用這種高貴奉獻的情操,就可以感動我,這是現實生活不是在演偶像劇,我不會為你而改變,也從來不相信什麽見鬼的愛情。”


    他以為他說得夠狠了,夠冷血了,她卻還是用那麽明亮的眼眸瞅著他,用那麽溫暖的笑容試圖融化他。


    “你真的很憤世嫉俗,傅信宇。”她輕輕地、若有似無地歎息。


    他強自冷硬著心。“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對,我知道。”她語聲溫柔似水。“而且我就愛這樣的你。”


    他屏住唿吸。“你瘋了。”


    “我是瘋了。”她揚起臉,藕臂勾著他僵硬的肩頸。“愛情本來就是這麽瘋狂的一件事……”


    他不等她說完,不許她再如此放肆地動搖他的理智,冰涼的唇俯下,狠狠地、近乎殘忍地吻著她。


    那是個懲罰的吻,可她卻婉轉相迎,毫不抗拒地領受他給予的狂風暴雨……


    月光靜謐地灑落水麵,波光粼粼,宛若搖動著金粉。


    他與她相對而立,他的唇,仿佛還能感受到當時碾吻著她時的柔軟,以及從她唇間吐逸的馨息。


    他看著她,看著她盈盈漾著水光的眸,不禁伸出手,用拇指撫去眼角那一顆疑似淚水的明珠。


    “你這個騙子。”他從齒間廝磨著低語。


    她一征。“我騙你什麽了?”


    “你說過,不會恨我的。”


    她震顫。


    “忘了你以前是怎麽對我說的嗎?你說,就算我不愛你,就算我還是娶了別的女人,你永遠、永遠都不會恨我。這麽快就背棄自己許下的諾言了嗎?”


    啊,所以他這是在指責她嘍?他還壞,怎麽有人如此可惡?


    夏初雨咬牙,也不知是水冷,還是心冷,身子陣陣地顫栗。


    “冷嗎?”他低聲問。


    她下意識地點頭。


    他忽地咧開嘴角,似笑非笑,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態抱住她,將她圈鎖在自己懷裏。


    她嚇一跳。“你做什麽?”


    “不是冷嗎?我給你溫暖。”


    “你……瘋了嗎?萬一被別人看見怎麽辦?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有婦之夫,你老婆就在前院,還有一屋子的客人!”


    “怎麽?你怕?”他冷笑,在她耳畔曖昧地吹氣。“怕的話,為什麽還要在我麵前出現?為什麽接下這場壽宴的外燴?為什麽還答應當我太太的私人家教,教她做菜?”


    “我……”她咬唇。


    “你不就是來挑釁我、擾亂我?你想破壞我的婚姻生活,想報複我對吧?”


    “不是那樣!”


    “那是怎樣?還是想跟我舊情複燃的人其實是你?你以為我對三年前那段情還有所眷戀嗎?”


    夠了!


    夏初雨猛然推開傅信宇,明眸水與火交融,焚燒著憤恨。


    他怎能對她說這些話?她不是來讓他奚落嘲諷的,他可知曉,他字字句句都撕扯著她的心?


    “看來你的確很狠我。”他淡淡地評論。


    她喉間一縮,一口血差點沒嘔出來,忿忿地推開他,順著救生梯爬離泳池。


    他目送她,看著月光映亮她濕透的墨發,泛出點點光澤,即便穿著完全顯不出身材的廚師製服,她身上依然吐綻著一股清新的女性魅力。


    真該死!


    “以後不準出現在我麵前了!”他撂下威脅。


    她聞言,凝住步履,他以為她會無言地順服,豈知她竟是迴過頭,朝他送來一抹挑釁的微笑。


    “你一定會再見到我的,傅信宇。”


    語落,她不等他迴應,匆匆由落地窗踏進主屋,往廚房的方向走,她焦急地想躲起來換衣服,沒注意到方嬌嬌由不遠處經過,奇怪地瞥她一眼。


    接著,方嬌嬌在樓梯間遇見自己的丈夫,見他同樣一身濕淋淋,秀眉一挑。


    “信宇,你怎麽了?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


    “沒事,剛剛跌進泳池裏了。”


    “你跌進泳池?為什麽?”


    “就滑了一跤。”傅信宇無心解釋,逕自踏上階梯。“我上樓換件衣服。”


    不一會兒,他俊拔的身影便在樓梯口消失,留下方嬌嬌獨自佇立原地,明眸閃爍著複雜情緒,半餉,她悄悄來到屋外隱密處,撥通手機。


    對方接起電話,她嫣然一笑,吐落嬌滴滴的嗓音。“dailing,在幹嘛?有沒有想我?嗬嗬,我跟你說喔,我剛剛發現一件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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