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趕緊起身製止:“可你的傷.”


    仇昱霖道:“沒事,此刻隻有我去勸,淺淺,你知道的.我不放心.”


    雲夢拿他沒辦法,隻有服侍他起身,慢慢攙扶他往主樓那邊去.


    月淩和張副官一直守在那裏,見仇昱霖前來,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月淩顯然早沒了主意:“怎麽說也不聽,就是一直抱著師姐不肯放手,這可如何是好.”


    雲夢牽手拉過她:“去休息吧,擔驚受怕了一天也累了,這裏交給我們.對了,婉儀呢.”


    “婉儀那裏有胡家小姐陪著,放心.”月淩抬眸看了眼仇昱霖,如今他在,想必這裏也無需自己.


    她一步三迴頭往院中去.


    仇昱霖在雲夢的攙扶下緩步踏進去.


    仇雲霆的身邊的薄劍上還殘留血跡,在月色下赫然醒目,當時仇崢死的時候仇昱霖曾查看過他的傷口,腹部的傷想必就是這把薄劍.


    誰人也猜不到早已殘疾的仇家大少,手裏的拐杖也是殺人的利器.


    仇昱霖彎身撿起,將它直直的插進拐杖之中.


    仇昱霖將麒麟杖遞給他:“大哥,薑姨娘已經去了,你總該認清現實,讓她入土為安吧.”


    仇雲霆伸手推開他:“她本該是我的妻,她不該是這府中的姨娘.”


    仇昱霖踉蹌兩步,被雲夢一把扶住.


    雲夢望了眼他懷中的薑素素:“大哥,斯人已逝,她臨終前一直想迴隨州,你若是真的心疼她,應該滿足她的心願才是.”


    仇雲霆雙唇微微發抖:“她是為了護我,她拒絕了我那麽多次,為何獨獨這一次要主動撲過來,我會帶她迴去的,那裏是我們的開始,也該是我們的結局.”


    “大哥,你別這樣.”仇昱霖從未見過自己大哥如此,心中絞痛.


    仇雲霆慢慢起身抱起她,一開始有些站不穩,門外的張副官趕緊過來攙扶.


    剛剛邁出門檻,仇雲霆忽然止住了腳步:“昱霖,我想帶她迴隨州,許多年前我就買好了宅院,隻等著一切塵埃落定就帶她走,雖然現在事與願違,可我隻想和她安安靜靜在一起,無人可打擾.”


    仇昱霖心中不願,可仍然開了口:“好,都依你.”


    “謝謝.弟妹,幫我照顧月淩,若是她想離開,不要阻攔.”仇雲霆隻留下這最後一句話.


    雲夢點頭:“我知道了,大哥放心.”


    眼看著他們漸行漸遠,仇昱霖身子有些無力的垂下去.


    仇雲霆是在當晚離開江州城的,第三日隨州有謠言傳出,也不知是哪家少爺突然發了瘋,在一天夜裏,娶了一位死了的新娘.


    謠言四起時,仇昱霖下令,四州內不許議論,違者誅殺.一想到如今仇昱霖勢力龐大,連蔣誌清也不放在眼裏,從那以後無人敢再提.


    江州諸事平定,胡家姐弟也迴了淮安城.


    一向熱熱鬧鬧的家中,如今隻剩下仇昱霖,雲夢,和剛剛痛失親人的仇婉儀,還有頂著姨娘頭銜的月淩.


    一天夜裏,雲夢主動約見了月淩.


    “我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唿你,是叫你雲姐姐呢,還是叫你弟妹,或者叫你雲會長.”月淩見她來,起身請她進房.


    雲夢淺笑:“一個稱唿罷了,隨你心意,我都不在意.”


    月淩心生感慨:“如今大家走的走散的散,偌大的家中倒顯得有些淒涼.”


    雲夢拉著她二人一起坐在沙發上:“今日大哥來信了,信中問起你過的好不好.”


    月淩有些傷感:“難為他還記掛我,他還是一意孤行娶了師姐,也好,她終究成了她的妻,不再是誰的妾.師姐泉下有知也會開心的.”


    雲夢握著她的手:“那你呢,往後可想好做些什麽,大哥臨走前特意囑咐我照顧你,月淩,你想要什麽盡管與我開口.”


    月淩搖搖頭:“我如今背負著仇家姨太太的名頭,也不好再登台,往後的事我也沒有想好.”


    雲夢心疼的抱住她,婉儀與她年紀相仿,整日裏無憂無慮,倒是她年紀輕輕就頂著姨太太的名頭,的確萬事不便.


    “要不要和我學做生意,如今我身邊倒是極其缺人,賬房先生,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月淩有些意外:“我可以嗎.”


    雲夢拍了拍她的手:“有什麽不可以,女子也可頂半邊天.”


    月淩饒有興致的點頭:“好,我願意試試.”


    雲夢是在第七日收到喬逸的書信.


    信中喬逸言簡意賅,隻說是自己無言麵對,一夜之間將喬家家產變賣,全數捐出,一半用於建造四州之內所有學堂,一半算是喬家對雲家的虧欠.


    警察公署處他遞交了辭呈,推薦許毅為新的探長.


    商會那邊,他也將自己父親罪行全數認下,隻盼著雲夢能帶領商會越走越好.


    對於他自己,他隻留下一句話.


    這亂世浮沉,從前是我喬家虧欠於你,但願有生之年能彌補一二,自此離去,願汝安好,一別兩寬,迴頭勿念.


    雲夢對喬家是恨的,對喬念安更是恨之入骨,可唯獨對喬逸,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護過她數次,為她擋過刀,為她擋過槍,背著奄奄一息的她翻山越嶺,他對她的情誼是她這一生無法償還的,可偏偏他們之間居然有殺父之仇.


    雲夢想過若不是仇昱霖的出現,那時的自己是不是早已嫁給了喬逸.


    可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般,人算不如天算.


    喬念安算計了一切,獨獨算漏了那年隨州城下雲夢無意救下的少年.


    而那少年更是對她一見鍾情,多年後強娶她,打破了喬念安一切的計劃.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仇昱霖上樓時就看到她倚著窗發呆.


    手邊的信件還被她握在掌心.


    雲夢低聲道:“我在想那邊冬天遇見你的事情,果然,一切都是天意.”


    仇昱霖從背後環住她:“是啊,天意弄人,我倒是很感謝老天爺讓我遇見你.”


    雲夢迴身去抱他:“該感謝的那個人是我才對,對了,這次圍困晉州,你是如何突圍的,我聽說你和陸謙打了一天一夜,傷亡慘重.”


    仇昱霖慢慢摟著她:“是容川及時趕到,斷了陸謙後續的支援,我們才能突圍.若不是他恐怕那一場仗傷亡更大.”


    雲夢道:“還真是好謝謝他,我以為你們之間鬧的不愉快,他不會出手相助.”


    仇昱霖道:“容川性子純真,等他一切想通就好了,時間會治愈一切.”


    雲夢伏在他胸口處:“那陸謙呢,他是怎麽死的.當時消息怎麽瞞的這樣緊,一聽說你失蹤,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仇昱霖如實交代:“他的晉州軍被我們合力擊破,我親手抓住了他,一槍直接了結了他,還有何參謀,我放了他.”


    雲夢頷首:“他畢竟是南京的人,你這樣做是對的,恩威並施,也算是對蔣誌清的迴禮.”


    仇昱霖道:“還是淺淺懂我,如今江南大定,隨州城那邊有大哥鎮守,陳軍長留守淮安,我準備調張軍長前往晉州,容川繼續留在泰州.但願從此以後不要再起戰亂.”


    “是啊,但願天下太平,我也準備在江州城內建一所孤兒院,收留一些無父無母的孩子們,然後交給桂姨打理一切,你覺得怎麽樣.”


    如今江南初定,這些年紛爭不斷,雲夢見過太多無父無母的孩子,如金豆那般,現在她接任了江州商會,也想著為大家做一些實事.


    “我自然是支持你的,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別擔心,你背後有我,商會那邊馮理事可有為難你.我覺得他這樣的人不適合待在商會,還是想辦法解決他.”仇昱霖想起馮唐之事仍心有餘悸.


    雲夢道:“他兒子算計你我,死的那樣慘,他心中不安,一聽說你迴了城,擔心你對他下手,前幾日早變賣了家產逃離了江州,不止是江州,恐怕往後隻要是你的地方,他再也不敢踏足了.”


    “他倒是識趣,跑的夠快,如今商會在你的手裏,想必往後會越來越好,淺淺,你定能和你父親一樣造福一方百姓.”仇昱霖正愁如何對付他,沒想到他竟逃了.


    雲夢低笑:“你如今在江南可謂一手遮天,誰人不怕你,何況是他.”


    仇昱霖被她逗笑:“說的我倒像是麵目可憎的閻王一般.淺淺,無論我身份如何變,對你的心從來不會變.”


    他俯身下來,慢慢去尋她的氣息.


    雙唇相碰的一刹那,他就迫不及待的將懷中人擁緊,慢慢加深自己的吻意.


    三年後


    江州城傳來一則喜訊,淮安胡家六少爺即將迎娶仇家三小姐.


    此消息一出,眾人皆稱般配.


    仇昱霖和仇雲霆兩兄弟各自備好豐厚的嫁妝,為唯一的妹妹出閣添彩.


    三年裏胡宣寧早已接手胡家所有生意,作為未來的當家人,他和婉怡的婚宴可謂是高朋滿座.


    那日喜宴,顧容川也從泰州城趕到,身旁跟著陳靈兒.


    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們圍在一起談天論地,好不熱鬧.


    陳鈺和沈薇的女兒已經兩歲,長的粉雕玉琢般可愛,極其黏陳鈺,這兩年可把仇昱霖羨慕壞了.


    可他不敢在雲夢麵前太過表露自己的心意,雲夢五年前小產後身體一直在調養中.


    董芳年這三年更是為她便尋名醫,哪怕仇昱霖纏著她日夜恩愛,這些年雲夢的肚子絲毫沒有動靜.


    仇昱霖現在不敢奢望太多,每每看著雲夢逗弄陳鈺的女兒他都不敢多言,唯恐她傷心.


    見她喜歡孩子,仇昱霖常常領著金豆陪她.


    威震江南的仇司令成親多年膝下無子,甚至一度動了領養金豆的想法.


    隻不過後來被雲夢出言製止.


    仇昱霖寵著她,自然依著她.


    三年的恩愛時光他也不想讓任何人分去她的心思,有時候想想其實餘生就這樣相伴也是一大樂事.


    李副官也和淩殊婚期將近,最近正忙著迴隨州商議過禮的詳情.


    仇雲霆許久不見月淩,聽說她現在跟在雲夢身邊幫忙打理商會之事,早已慢慢上手,他心中為她開心不已.


    席間眾人圍著胡宣寧和仇婉怡鬧酒.


    胡宣寧倒是極其護短,來者不拒,不一會兒就醉意深深,一行人玩心四起,尤其是顧容川吵著鬧著要去鬧洞房.


    邊說邊來拉仇昱霖.


    仇昱霖卻道:“你如今這樣鬧騰,小心日後你與靈兒成親之時,宣寧也像這樣鬧你.”


    一番話說的陳靈兒與顧容川紛紛紅了臉.


    遠處似有煙花炸開,在天空慢慢綻放.


    一行人慢慢挪步至院中,欣賞美景.


    仇昱霖將雲夢抱在懷中心滿意足:“淺淺,如今這樣快活的日子,簡直就是夢境.”他越說越就將她摟的越緊.


    雲夢趕緊拿手去護腹部,慢慢推開他.


    仇昱霖不解,滿臉疑問:“淺淺,可是我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惹你生氣,為何要推開我.”


    雲夢笑他癡傻,慢慢牽著他的手,附上自己腹部:“懂了嗎.”


    她眼裏星辰燦爍,美的不可方物.


    仇昱霖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一雙手微顫,連帶著雙唇也止不住的抖動:“你是說......我們......我們有孩子了.”


    雲夢嘴角的笑意早已揚起:“是,醫生前日剛剛檢查出來的,最近你忙著準備婉怡的婚事,所以,就瞞了你幾日.”


    仇昱霖聽完這些眼眶瞬間微紅,眼角濕意湧現.


    “馬上就要做阿爹的人,怎的還哭了.”戰場之上腥風血雨都不曾皺眉的仇昱霖,此刻卻失態至此,嚇得雲夢趕緊伸手去安慰他.


    仇昱霖雙手捧著她的臉,溫柔無比的抵在她的鼻尖,淚水早已滑落:“淺淺,老天爺對我不薄,我這一生遇見你,如舟靠岸,如星伴月,初見乍歡,久處亦怦然,山河遠闊,人間煙火,無一是你,無一不是你.”


    仇昱霖將她攬在懷中,身旁煙花絢麗落下.


    雲夢伸出手去抱他:“願煙火向星辰,所願皆成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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