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鬧出動靜,今晚的事別和大哥說,免得他擔心,再說了,她不是有意傷我,是我先去惹她的.”仇昱霖邊上藥邊囑咐.


    “是.”李副官應了一聲,目光不自覺飄向西樓,新婚之夜她就敢藏利刃傷督軍,以後不定還要鬧出什麽亂子.


    枕邊人的行刺防得了一時,誰會知道下次又會是什麽,他不免有些擔心起仇昱霖安危來.


    “喬逸人呢?”仇昱霖包紮完隨口問了一句.


    李副官迴了一句:“聽說昨天迴去後就一直將自己關在房裏,閉門不出,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派人盯著他,我要隨時知道他的情況,夫人這邊不要讓他靠近.太晚了,先休息吧.”仇昱霖一想到他竟敢帶走他的淺淺,他就恨不得立馬殺了他.


    她那晚護在他身前的模樣,她緊張他的神態,他無論如何也忘不了.


    “我會派人好好看著他,請督軍放心.”李副官說著端著藥箱出了房門.


    今晚二人鬧的有些不愉快,仇昱霖心中有氣,可又實在擔心她.


    半夜時分他悄悄一個人上了樓.


    推門進去時,她果然安睡著.


    不想吵醒她,仇昱霖躡手躡腳靠近她的身邊.


    許是今晚受了驚嚇,她雙眉微蹙,好像夢裏不太安定,仇昱霖俯身靠過來,攏了攏她的被角.


    “雲夢,我終於找到你了,是我來遲了.”仇昱霖在心中暗暗說了一句.


    他的手上還帶著今晚她傷他的痕跡,他卻絲毫不在意,嘴角帶著淺淺笑意朝她靠近.


    “硯秋…….”雲夢低聲喚了一句.


    一連兩次聽到她睡著嘴裏還叫著別人的名字,仇昱霖在離她咫尺之間時突然僵在原地.


    手上緊緊攥著拳頭,傷口處早已崩開,鮮血慢慢溢了出來.


    仇昱霖自嘲的笑了笑:“你就這麽喜歡他,連一眼也不願看我.”


    他猛地起身,拂袖而去.


    聽到關門的聲音,雲夢才敢睜開眼睛,深深的吐出一口氣來,還好,他總算是走了.


    雲夢翻了個身,借著月光,卻瞧見被角上隱隱有一絲血跡.


    她嫌棄的又翻轉過來.


    那晚仇昱霖再沒去西樓,獨自一個人宿在主樓臥室.


    第二天一早眾人齊聚一堂共享早餐.


    仇昱霖和仇雲霆兩兄弟分別坐於桌子兩側,薑姨娘和崔姨娘坐在仇雲霆旁邊,雲夢昨晚醉酒又和仇昱霖鬧了一場睡的有些晚.


    早上到的時候大家都在了,她目光投向仇昱霖受傷的手,猶豫一瞬還是在他旁邊坐下.


    “不好意思,昨晚喝多了起的有些晚,來遲了.”雲夢入座對著眾人說著抱歉.


    “弟妹客氣了,以後都是一家人,昨晚你們新婚燕爾起的遲一些情有可原,希望你們夫妻二人往後相敬如賓,有事能好好商量.昱霖脾氣雖不好,但也是講道理的,弟妹,你說呢?”


    仇雲霆目光掃過二人,落在仇昱霖受傷的那隻手上,昨晚仇昱霖宿在主樓他怎會不知,新婚之夜就揮刀相向,他為自己弟弟感到心疼的同時,更多的是擔憂.


    “是,我知道了.”雲夢明白仇雲霆的意有所指,抬眸微微點頭.


    仇昱霖不自覺的朝她望了一眼,一直沉默著.


    “大家都在啊,姨娘好,大哥好,二哥好,二嫂好.”仇婉怡來的最晚,一進門就靠著雲夢而坐,隨手拿過一小塊麵包.邊往嘴裏塞邊打著招唿.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她年紀最小,又是仇崢唯一的女兒,仇雲霆一向慣著她.


    “知道了,大哥.”仇婉怡笑意連連,對著仇雲霆應了一聲.


    仇婉怡察覺到仇昱霖和雲夢之間氣氛有些尷尬,不想多事,埋著頭先填飽自己肚子再說,幾人一直自顧著吃早餐,無人再開口半句.


    昨天婚宴人多,雲夢隻是匆匆一見,眼下薑姨娘和崔姨娘並肩而坐,她抬眸看了看對麵.


    崔姨娘倒是一臉歲月的痕跡,不苟言笑,姿色平平,手邊握著一串黑檀木佛珠,渾身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寂.


    她女兒仇婉儀卻嬌俏可愛,想來應該是隨了她爹的相貌,倒是薑姨娘似乎和仇昱霖仇雲霆兩兄弟歲數相當,容色姣好,外人不知道的,說是少夫人也無不可,沒想到年紀輕輕竟然就做了他們的姨娘.


    “這是崔姨娘和薑姨娘.”見她目光一直追隨身邊人,仇雲霆笑了笑.


    “崔姨娘好,薑姨娘好.”雲夢望著她們淺淺一笑.


    崔姨娘抬眼看了一眼雲夢,麵上淡淡的.


    “我吃飽了,你們兩兄弟慢慢用吧,雲小姐,今日我在後院請了昆曲班子,一會兒有沒有興趣隨我一同去聽聽.”薑姨娘抬眸看了眼雲夢,眉眼間很是和氣.


    “好.”雲夢閑來無事,也想著找些樂子打發一點時間.


    再者仇昱霖好像無意提起過一次,她剛剛小產,此事好像與父親有關.


    雲夢雖然堅信自己的父親不會做那種背信棄義之事,可如今二人同在一府,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有些話還是說開了好.


    她自然願意前往.


    “姐姐也一同去吧.”薑姨娘對著身邊的崔姨娘說著.


    “我不愛這些,你們年輕人去玩吧,我有些乏了,大少,二少,明日我就迴隨州了.婉怡你也隨我一同迴去吧.”崔姨娘向來獨來獨往清冷慣了.


    “母親,我想在江州待一段時間,我還沒有玩夠呢.”仇婉怡嘟著嘴,明顯不想走.


    “崔姨娘,就讓三妹待在江州吧,我會派人看著她,您放心.”仇雲霆尊重她的意見.


    父帥身亡,既然崔姨娘想迴隨州,他也不便多留,婉怡貪玩不願迴去,他這個做哥哥的自然樂意留她多些時日.


    “隨你吧,隻是別給你大哥,二哥惹事就好.”崔姨娘也不想掃她興致,說完一個人先走了出去.


    “謝謝娘,謝謝大哥.”仇婉怡樂得開心.


    雲夢用過早餐和薑姨娘對視一眼,約著一起一前一後出了門.


    “那我就去找靈兒了,大哥再見,二哥再見.”見她們都離席,仇婉怡也待不住,鬧著要出府去.


    “張副官,派人跟著三小姐,確保她的安全.”仇雲霆側身叮囑一句.


    “是.”張副官應了聲,安排數人陪著仇婉怡出了府.


    “昨晚有些不愉快?怎麽還受傷了?發生何事?新婚之夜哪有分房睡的道理.”見她們都走,仇雲霆看了眼仇昱霖,他一早心情不佳,目光一直追隨雲夢而去.


    “沒事,昨晚喝多了吵了幾句,不必擔心,我還有一些軍務要處理,大哥慢用.”仇昱霖實在沒有胃口,找個由頭帶著李副官先離開了.


    仇雲霆一隻手握著麒麟拐杖若有所思起來.


    雲夢隨著薑姨娘來到她的小院,小院遠離主樓喧囂,很是僻靜,二人來到一處小亭,並肩而坐,薑姨娘丫鬟仙兒在她們落座後遞上兩杯果茶,雲夢含笑接過.


    薑姨娘的後院有個小戲台,許是因她愛聽戲的緣故,仇雲霆專門派人修建,小戲台裝扮的很是雅致,台上人唱的是唐婉和陸遊的釵頭鳳.綿綿妙音不絕於耳.


    “薑姨娘好像很喜歡聽曲?”雲夢知道她半月前剛剛小產,以為她無心聽曲消遣,隻見她一隻手扶著妝麵,一隻手指扣著桌角隨著台上人的節奏.似乎很是愜意.


    麵前人明明正是妙齡,比自己也大不了兩歲,長的嬌俏可人,身段絲毫不遜於自己,一雙桃花眼更是迷人萬分,卻是名義上自己的長輩,雲夢按著規矩還是叫了她一聲姨娘.


    “我嫁給大帥前就是唱曲的,隻不過當時在隨州城有些小名氣,才被大帥看中.這個亂世出身好就是軍閥太太,出身不好就是青樓戲子,長的好出身又好的在這個亂世可絕不是一件好事.”薑姨娘手中動作慢了下來,嘴角笑意收斂,帶著些自嘲.


    雲夢覺得她好似在說自己,心裏隱隱泛起一絲酸楚.沒錯,她就是如此,長的好出身好,多少軍閥大帥盯著她.


    她們這些絕色美人對於這些亂世軍閥來說,就是他們名利場追逐的物品,生死大事婚姻大事從不能自己做主.


    “是啊,這個亂世萬事由不得我們這些女子做主,連生死也不能.”雲夢望著手腕處粉紅色的疤痕,隱隱泛出酸楚.


    “讓雲小姐來可不是惹你傷心的,我們年紀相仿想來愛好也差不多,我平日裏喜歡聽曲打打麻將,雲小姐閑來無事可常來陪陪我,這偌大的督軍府隻我一個女眷,崔姨娘又一直待在隨州閉門不出,實在是寂寞的很.”


    薑姨娘眉眼彎彎伸手過來拉她手.


    “這樣最好不過了,聽說前些日子你身體不適,薑姨娘,那件事絕不是我父親通風報信害你受傷小產.”雲夢心中有心結,畢竟以後都是同住督軍府,有些事情還是說開了好些.


    “我知道,大少和二少都跟我說過了,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麽誤會,我也相信他們兄弟二人,雲小姐,我對你沒有任何敵意,那個孩子我本意也是不想留的.天意如此,不必強求.”薑姨娘說著誠懇不像是拿話搪塞她.


    “薑姨娘難道也不願嫁進督軍府?”雲夢抬眸望了她一眼.


    “是啊,可不願又如何,終究還是嫁了進來.”薑姨娘慢慢收迴自己的手,望著台上的“陸遊”一雙眼漸漸有些濕潤.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人都道唐婉和陸遊相愛,可他們二人分開後,陸遊妻妾成群,而趙士程卻為了唐婉不顧世俗偏見孤寂一生,男人大多濫情,偶爾一次情深就能讓女子沉淪,相比陸遊,我更喜歡趙士程的專情,一生都對唐婉念念不忘,這樣的男子才值得托付終身.”雲夢隨著她的眸光望去,心有感慨.


    “有些人這輩子能遇見就已經是天大的緣分了,若是能有緣相守相伴自然是一生無憾,整個督軍府以前總覺得自己孤零零的,現在有了你,就像是有了個伴,若是雲小姐不嫌棄,往後可以多來我的小院,我比雲小姐大不了兩歲,做你姐姐也是可以的.”


    薑姨娘收迴目光抬手抿了一口麵前的果茶,眉眼間盡是柔情似水.對於雲夢她好像看到了當初的自己.對她有些親近之感.


    “好,我也喜歡薑姨娘,往後在督軍府我們就互相照應著.”雲夢不敢想這樣的女子也會和自己命運一樣,一時間二人有些同病相憐起來.


    “我知道二少這些時日惹得你不痛快,雲小姐,其實二少並非表麵看上去那樣蠻橫無理,日子久了你就會發現他的好.”


    薑姨娘剛剛就察覺到二人之間似乎有些不愉快,如今她嫁了進來,想著日日相處,日子總要一天天過下去.


    “我不關心他是好是壞,我是關心我所關心的人,以前父母將我保護的太好了,現在父親故去,唯母親讓我放心不下。尋死過一次,好似事事也看淡了許多,這世間人心險惡,我從來隻拿真心換真心,我不期盼和他恩愛白頭,隻願相敬如賓,了此殘生.”雲夢眸光清冷,一字一句都是出自真心,薑姨娘也不好再勸.


    雲夢一直在薑姨娘小院待到傍晚時分,期間李副官來過一次說是督軍今夜要去城郊大營一趟,晚上也許趕不迴來,讓雲夢不用等他,雲夢樂在清閑,晚飯時就剩仇雲霆薑姨娘和自己三人.崔姨娘叫了飯菜送迴了自己房間.


    吃完晚飯雲夢和淩姝迴了西樓,拿著手邊的小書打發時間,不知不覺竟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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