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北,果敢某地下都市。


    燈紅酒綠的舞廳裏放著勁爆的音樂,男男女女一起混在舞池中露胳膊露大腿挨著跳舞。


    “北姐!一起嗨啊?”有人在舞池中喊話角落裏坐著的梵隕河。


    少女穿了身黑色緊身皮衣短褲,外披藍紫色大衣,正交疊著雙腿懶洋洋半躺在軟榻上。她聞聲舉了舉手裏酒杯,嘴角噙著醉人的淺笑。


    梵隕河有些醉了,她笑盈盈看著喊話的人走來,衝她紳士伸出了手,想也不想抬手就握。剛伸出一半就被橫截而來的手 握住,稍一用力就將她整個人帶了過去。


    “怎麽喝這麽多?”是奈溫,他並不友善目送著男人醉笑著離開,無奈低頭看著少女軟倒在他身上。


    少女笑意醉人,一雙銀灰色的眼睛更襯景了:“沒、沒喝多……咯咯咯……奈溫,這嗝……這個米酒很好喝,你嚐嚐……”說著就將手裏酒杯往奈溫嘴邊送。


    “嗯,行了行了,很好喝,我喝了,喝了。”少年敷衍著扶住梵隕河接過酒杯放下,架著人就走:“別玩兒了,該迴去了啊。”


    “嗯哼……喝!繼續……喝……”梵隕河傻笑著,忽然脫口而出:“我還沒嚐過這邊的米酒呢,二途,再來一杯……”


    聞言,奈溫手上頓了頓,將她扶緊了往上托了托發:“好,有時間就去喝。”


    “咯咯……旅狗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少女笑著順著少年架著她的姿勢轉身抱住了奈溫:“困了,睡會兒再叫我……”


    “……”奈溫抄膝將她抱起繼續往外走:“好。”


    ……


    善溪市。


    旅途三人抵達時剛過晚上八點,街上已經到處燈火通明。這邊氣溫不似禾橋那般冷,夜間也隻是稍有寒意,卻也剛剛好。


    如果旅途這會兒有自主意識依他的性子得吐槽死,善溪屬南北方過渡的一個城市,剛好在交界線上,一年四季溫度起伏不定、亂了季的氣溫時常出現。旅途身上的毛衣過於單薄,於是藍姳出於好心在這邊給他買了件可外穿的深藍色睡袍,還是藍精靈款式的。


    給向來正經得不行的杭無緒都笑得不行,整得旅途又躲迴了試衣間,怎麽喊都不出來了。


    “出來啊?這樣多可愛。”藍姳抱胸倚門邊用腳打開了條門縫,調侃道。


    旅·可愛·途麵無表情看著她,還戴著那象征藍精靈的白色毛絨帽子。他雙手插兜,一左一右的兩隻口袋上是藍精靈生氣和傲嬌的表情包,直接反襯出了少年此時的內心。


    服裝店的促銷員大概猜出來這個少年有點心理認知障礙,她友好笑笑:“小弟弟真可愛,二位確定這件了嗎?”


    “確定,就它了。”藍姳也不問旅途喜不喜歡,不過看這表情很明顯了。


    “……”少年此時的麵無表情好似涵蓋了不少話。


    藍姳接收到,笑出聲來:“別這麽看著姐,你要是沒傻,咱倆估計高低得打一架。你之前掩護那丫頭打我的那兩槍姐可記著了啊。”她笑著拿著從衣服上拆下的商標牌子劃拉了一下少年,身出去了。


    三人離開商場並未在街上做過多逗留,又駕車行駛了莫約半個小時,最終在城南靠進荒野的地方找了家民宿住下了。


    民宿很是簡陋,許是這邊靠進南方的原因,連個暖氣都沒有,床板還硬得要死。


    “這可太憋屈了,你和那姓梵的到底有什麽交易?不惜挨餓受凍也要跑老遠把這累贅送過去,還得治病。”夜間太冷,睡不著的藍姳正好撞上走廊欄杆邊的杭無緒,兩人閑扯了起來。


    杭無緒道:“具體說是在和兩個姓梵的交易。”他轉身背對著外麵倚上欄杆:“梵星盞一個,梵隕河一個。”


    “嗯?”女子有被這話逗笑:“那麽個小丫頭,拿什麽跟你合作?”


    杭無緒:“年紀雖小,她那北姐的稱號還真不是白叫的。”他似笑:“那梵星盞對她從小放養,小丫頭什麽人沒見過,十一二歲就在這一帶自生自滅了。”


    藍姳看向他:“你和梵星盞認識很久了?你這麽了解他。”


    “十多年。”杭無緒道:“他很清醒,也很變態。上道不過一兩個月,就攪得東南亞一帶不得安寧,大多數短時間內基本沒有沒聽說過他梵星盞大名的。”


    女子點了根煙:“聽說過,說道上有個斯文老大,名聲有多敗,人就有多狠。”


    ……


    緬北某高級地下娛樂場所。


    “傻了?你是說旅莫寒那個小兒子?”閣樓裏,隔間的白簾後有男聲溫和傳出,詢問著。


    助理是一名女性,一身黑色打扮,唯有高高束起的馬尾染成了紫色。她恭敬垂首:“是他,我們的人剛追查到他被人帶走,現在似乎在善溪市。”


    男聲依舊溫淡不驚:“可查清了帶走旅小公子的是什麽人?”


    “隻查到其中一名女子,叫藍姳,是趙晉三的情人,不過這兩人好像鬧掰了。至於另一個男的隻查到是名醫生,其他的一概不知。”


    男聲沉默片刻,白簾後的人似乎從椅子上轉了過來,道:“二十年了,是時候了結了。兩份……銅碼隻有旅小公子看過?”


    紫發女子迴答:“還有旅莫寒的大兒子。”


    男人點頭,沒太意外,歎氣:“隻是這事情開始容易,結束怕是還得花上個十幾年。”


    “那位小公子請過來吧,盡量別傷了。”


    “是。”


    ……


    旅途三人在這處偏僻的小旅館裏待了幾日,杭無緒告訴想動身的藍姳這裏的環境更貼近自然,有利於旅途病情恢複。


    旅館後不遠處有一條河,晚飯過後三人披著晚霞沿河岸晃悠著。少年依舊懵懂和三歲小孩兒一般,他牽著杭無緒出門前塞他手裏的牽引繩不帶一絲感情牽著旅館老板娘養的大黃狗往前機械走著,大黃狗搖著尾巴偶爾迴頭看旅途,似是在求摸摸,後者始終不為所動。


    杭無緒和藍姳遠遠跟後麵,女子看著前麵逆著光歲月靜好的一人一狗,似乎走神了。


    杭無緒確定自己有那麽一瞬從這個強勢的女子眼中看到了向往和惆悵的情緒,他開口:“你也想過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吧?”


    藍姳笑了聲:“現實不能如願有什麽用呢?”她目光始終落在前方是少年身上:“當年和趙晉三在一起時,我們也幻想過金盆洗手安居鄉野,好好過日子。甚至想過要一個孩子……大概這輩子也沒這可能了。”


    “隻要肯,沒什麽是不可能的。”杭無緒:“你沒想過勸他迴頭?”


    女子不知笑出口的是嘲諷還是無奈:“他有野心,很重,唯利是圖。後來我們誰也沒提過這事兒了,反倒是我最後跟他幹那些事陷進去了,一起墮落了。”


    “比起情人,還不如說他是借著情人的幌子利用你,而你也心甘情願被他利用。”杭無緒一陣見血。


    藍姳笑笑。沒否認也沒承認。


    “你就沒想過離開他?”杭無緒看向女子。


    藍姳揚眉,反問:“現在不算離開?”


    “人離開了有什麽用。”杭無緒似笑非笑,沒再多問。他叫住前麵少年:“旅途,該迴去了。”


    少年置若罔聞般隻顧跟著大黃狗往前走。


    杭無緒跟上前,剛要伸手拉迴旅途,卻見少年腳邊的大黃狗忽然抬頭機警看著不遠處的山林狂吠起來。


    “汪汪汪!汪!汪汪……”


    給旅途嚇得冷不丁後退著,杭無緒扶住他順著狗叫的方向看去。


    “看來又要熱鬧了啊?”藍姳看著林子裏遠遠走來的一群身穿黑色製服的人,像是訓練有素的特工:“是金克的人,隸屬白狼分公司成員。走前麵那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叫南月,從小就被培養成了一名專業打手,身手可了不得,還是個黑客。”


    杭無緒聽出問題:“白狼集團不是金克的私人財產?”


    “你不知道?”藍姳:“金克擁有的不過是分公司部分成員,白狼的創始人當年和金克父親做了筆大交易,這才將分公司給到了金克父親名下。後來為了區分,金克擁有的分公司成員身上是黑白色狼頭刺青,隸屬‘白狼’集團的人身上紋的都是純白色狼頭刺青。”


    “那你呢?”杭無緒忽然問。


    藍姳笑了:“我哪邊都不是。”


    小旅館不大的房間裏硬生生擠下了二十多人,或站或坐。三人一臉淡然被困坐在沙發上,都不帶慌。


    “我說前師姐,離開了那姓趙的你現在還幹起了行善積德的事情了?不如把人讓給我們也是一種善良了。”南月一臉漫不經心嚼著口香糖,道。


    藍姳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怎麽著,那畜生想新仇舊帳一起算?南月啊,老娘和趙晉三在一起的時間快趕上你來到這世上的時間了,這些流言蜚語你又是聽哪個喜歡嚼舌根子的老師兄說得?”她笑著打量自己塗了萊茵藍的指甲,不緊不慢道:“姐姐奉勸你一句:小妹妹,姐姐呢,奉勸你一句:多吃青菜身體好,少管閑事威信高。”


    南月冷笑了聲,吹了個泡泡繼續嚼:“姐,你好歹和我們一個地方出來的,雖然我不清楚你和老大之間有什麽嫌隙,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趙晉三對你早沒那意思了,不然能這麽狠心?”


    藍姳懶得廢話:“小丫頭片子,老娘談戀愛時你還沒出生呢。怎麽著今天來不會隻是跟我討論這個吧?”


    南月看了眼少年:“這小子從我們老板那兒逃走的,現在我們得帶走。”


    “傻成這樣了,你們帶走有什麽用?”


    “森子。”南月瞥了眼一旁的男人。


    杭無緒抬眸,也不阻止。


    “走著吧?小少爺?”森子伸手就拉旅途胳膊,冷不丁被掙開,森子一時沒反應過來。


    少年抬眸瞥他一眼,起身就跑!


    那一眼好似淬了冰,森子久久緩衝著,心裏被看得起白毛,直到南月一嗓子給他喊迴了神:


    “廢物!還不快追!攔住他!”


    守門邊的兩人伸手去攔,徒勞無功被少年推開奪門而去。


    沒兩分鍾,不大的旅館瞬間從二樓亂到一樓,鬧得旅館老板小兩口瑟縮在櫃台後一臉驚恐又心疼。


    “啊喲……我的店啊……賠錢哦這得虧成什麽樣喲~~~”


    一幹人進來後就將門反鎖了,旅途出不去,轉身跑進了側門。森子立馬帶人追了過去,狹窄昏暗的過道裏少年一路亂撞著,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要追他。


    他迷茫中闖進了過道盡頭的廚房,見沒有路剛要轉身退出去,卻冷不丁看見有兩個人影跟了進來一把將門反鎖住。


    是傅樂容和葉蘿。男生一臉著急又激動湊上來抓住他哥胳膊:“哥我可算找著你了!我們找去緬甸問了老勤,結果他說你一個多月前就被阿畔表格接走了,但迴去路上碰著害你的那個惡毒女人,她說你被人帶走了……然後就在這兒找著你了,哥你能聽懂我的意思嗎?”


    旅途不為所動,隻麵無表情看著傅樂容。


    葉蘿來到灶台邊打開窗戶:“我們快走!”


    “咚咚咚……”


    “門鎖了!”


    “撞開!”


    傅樂容忙拉著旅途來到灶台邊:“追來了追來了……哥你先!”


    “嘭!”門被外力暴力撞開,森子扒拉開手下悠哉晃了進來,笑得奸猾又得逞:“跑啊?我當誰來救你了呢,合著兩個毛都還沒長齊的……”


    這貨話音未落,忽地被自身後纏上的一雙腿勾上腰身拖了出去!


    門口在一陣混亂中應聲倒了一幹人,便見昏暗中穿著黑色短褲外披衝鋒外套的少女長腿修長邁過倒地的森子進來了。加厚的黑色皮靴鞋跟隨著走路“噠噠”地敲在木製的地板上。


    “長沒長毛關你什麽事兒?聒噪。”梵隕河淺眸輕抬看了眼三人。落在懵懂無知的少年身上,她走過去。


    傅樂容立馬警惕擋在他哥前麵,盯著少女:“你怎麽跟來了?”


    “我不來難不成看著你們跟著旅途一起被抓?”梵隕河衝窗外輕抬下巴:“你出去,外麵扶著他。”


    傅樂容不情不願看了她一眼,還是依言翻了出去。葉蘿跟後麵出去,兩人幫著旅途出去。梵隕河轉身看著門口一群廢物爬起來,笑意醉人又格外單純:“各位叔叔,你們還真是不要臉啊?欺負我們幾個小孩子?”


    她迴頭看旅途出去的空當卻見葉蘿緊張指著屋裏:“隕河姐姐小心!”


    梵隕河看去,揚唇一笑,緊跟著翻上了灶台,卻不急著離開。


    森子衝到一半看著少女這清靈而詭異的笑不覺生生停了下來,不清楚少女想幹什麽。


    梵隕河居高臨下睥睨著他們,語氣傲然:“迴去告訴金克,旅途腦子裏的銅碼先到先得,讓他靠後等著,等我查清了當年的小醜案自會交人。”


    “嗬……你、你個毛丫頭口氣倒不小!哪天給金老大逮著你就完了!”


    “噢。”少女滿不在乎應著,笑盈盈蹲了下去,依舊處於高處:“我等著呢,你光會汪汪叫可沒用,咬到我才算本事。略!”說著,衝男人做了個鬼臉,轉身跳出了窗外,還順手將木窗“嘭”地一聲關上了。


    森子:“……”擱這兒侮辱誰呢?


    四人一路狂奔出這處偏僻旅館,馬路邊杭無緒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輛轎車等候著。幾人在車邊不清楚誰拉扯了誰、又攔了誰,最後全部擠進了並不寬敞的車。


    奈何梵隕河與傅樂容的鬥嘴從上車開始就沒停過。


    男生很是不忒,坐副駕駛上也不妨礙他頭也不迴罵人:“你上輩子鱷魚吧?什麽叫迴頭再把我哥交給那些畜生?”


    “過獎,鱷魚還會落下虛假的眼淚呢,我可不會。而且你懂什麽叫緩兵之計嘛文盲。”梵隕河替旅途係上安全帶,頭也不抬道。


    “惡心!你他媽不是人!”


    “我好像也沒承認過我是人吧?”


    “你放我們下去!”


    “你倆下去可以,旅途留下。”


    “憑什麽?我告你非法囚禁!”


    “他病了,需要治療。”


    “嗬嗬,虛情假意,狼心狗肺,枉為人類!”


    “先前是我不對,我道歉。”


    “少裝!”


    “我能屈能伸,大度,不跟你計較。”


    “滾吧,你害人還有理了。”


    “二位。”座椅後備箱裏,藍姳有被兩人有來有往的互懟逗笑到,她一手一個搭上兩人肩膀:“你倆這口才,不去辯論會可惜了。”


    傅樂容沒再說什麽,轉過身子決定休戰。


    “過獎。”梵隕河不論好壞先將評價一律按好話處理收下,她降下車窗透氣。深深覺得還是跟旅途鬥嘴爽些,莫名其妙。


    前麵,一邊開車一邊沉默聽完全程的杭無緒終於開口:“吵完了說正事。”他道:“旅途現在的情況不算太壞,但是得靠藥物治療也隻能勉強穩定情緒,除非給他逼急了,不然很難讓他開口。”


    “外物刺激呢?比如他所恐懼的東西。”梵隕河問。


    杭無緒:“不建議,這種治療過於偏激,後期恢複也不是很好,對身體和神經都有一定傷害。”


    梵隕河沉默了,低頭打開手機備忘錄,看著上麵紅色打出來的名字,直接了當:“去雲南濱城北街區。”暫時不管旅途什麽時候能恢複,杭無緒在應當是沒多大問題,她現在得證實金克那老畜牲給的消息靠不靠譜。


    之前旅畔對自己下狠手讓她和金克鬧掰了,手裏這份線索怕是金克早有準備的假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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