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子雲隻覺得頭皮發麻。


    齊王剛才還對他和沈禾大加讚賞,甚至還承諾封官授爵,可自從周勤出現後,形勢就急轉直下。


    齊王的態度大為轉變不說,就連田子雲所說的事實,也都被推向懷疑的一端。


    曾經奮不顧身道楚國求援的田子雲,如今儼然成為了齊國向楚國求援的最大阻礙。


    一切都是因為那楚國使者到來的緣故!


    可沒有人比田子雲還清楚,楚國根本不會派什麽援軍來,就連那個周勤也是身份可疑。


    但空口無憑,又有誰會相信他呢?


    田子雲恨恨的咬了咬牙,“敢問父王,兒臣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憤怒的齊王一甩袖子,怒道:“你殺了楚國太子?導致楚王也要與我們為敵,這不是大罪,還是什麽?!”


    田子雲知道齊王對他的信任已經動搖,心中暗恨,也毫不示弱地反問道:“大王為何偏信楚人之言,卻不相信我和沈將軍?”


    “你說我偏心楚人,那你說說,地上的這些又作何解釋?”齊王指著地上的竹簡怒罵道。


    田子雲頓時啞口,他又不能對這些楚王的竹簡做檢查,就算檢查了又怎麽樣,連禮監都沒有發現問題,他能鑒別出真假嗎?


    這就是周勤最可恨的地方,田子雲明知是假,卻又拿他沒有辦法。


    這時,田法章站出來道:“父王息怒,田子雲雖然殺人在先,但依兒臣看,此事未必沒有周旋的餘地。”


    田法章說罷,看了田子雲一眼,眼中閃過戲謔之意,繼續道:“正如周勤所言,楚王既然願意派使者過來,說明還有和解的可能。隻要我們按楚王的要求做,再誠心賠禮道歉,說不定楚人還願意出兵幫我們攻打燕人,我齊國也未必沒有複國的機會。”


    眾人不用猜都知道,田法章所說的滿足楚王的要求,自然是將田子雲交出去。


    齊王冷哼了一聲,迴到座位中坐下,但胸口急劇起伏著,顯然氣還沒有消。


    “父王”田法章又添油加醋道,“樂毅一直對即墨城虎視眈眈,進來的攻勢也越來越頻繁,父王萬萬不可怠慢了楚人,以免徒生事變啊。”


    田法章明顯是在拿楚人給齊王施壓,這般拙劣的手段,田子雲看在眼裏,卻偏偏拿他沒有辦法。


    周勤的三叩首,田子雲當眾說出來,齊王就會覺得周勤有假嗎?田子雲就能證明自己所言屬實嗎?


    恐怕周勤的反常,還會反被田法章用作奉承齊王的手段,田子雲隻是自討沒趣。


    齊王不知在考慮什麽,沒有拿定主意。


    這時,一個胖臉細胡子的矮冬瓜,走到大殿中間,向齊王拱手道:“大王,二公子所言極是,即墨城被燕人圍困了五年,城中糧食匱乏,已經撐不了多少日子了,還請大王早做決斷。”


    這矮冬瓜名叫太史傲,早年經營鹽鐵生意發家,是齊國有名的鹽商,後來躲入即墨城之後,太史傲不知怎麽就兼並了一家大型糧商。


    因為糧食在即墨城中的重要地位,太史傲的地位也水漲船高,甚至步入朝堂,成為齊王也要極力籠絡的幕僚。


    齊王聽得太史傲的話,臉色變得沉重起來,忙問道:“那城中的糧食還可以支撐多久?”


    “最多隻可支撐半年,若今年城中開辟出來的糧地,收成好的話,城中糧食最多,還可多維持三個月。九個月之後,恐怕……”太史傲有再說下去了,但齊王的臉色已經非常沉重。


    即墨城之所以能夠守到現在,就是因為當初齊王撤離的時候,不僅從都城臨淄帶了大批糧食過來,還將即墨城附近所有城池的糧草,全都搜刮幹淨。


    但即墨城有十幾萬人口,這五年已經將糧食消耗的差不多了,城中開辟出來的田地有限,根本供不應求。


    “大王,微臣也有話說。”


    一個方臉的中年男子,走出來道:“大王,微臣主管城防工程事宜。微臣在這幾年時間裏,已經對即墨城的城防加強建設,擴建了一倍。加上城中又有墨家機關相助,相信足以抵擋燕人的進攻,否則的話,樂毅攻打了即墨城五年,也不會拿我們沒辦法……”


    齊王剛開始還有點耐心,越聽越不耐煩,擺了擺手,道:“司空,本王現在沒有心情聽你表功!”


    這方臉的中年男子,正是田單在路上遇到的司空費光。


    “大王誤會了,小人並不是來表功的。”費光老臉一紅,趕緊道:“即墨城的城防雖然堅固,但微臣聽說,天下機關,莫出其二,其中又以楚國的公輸家擅攻,魯國的墨家善守。墨家弟子雖然幫我們守城,但若是楚王翻臉,派了公輸家過來,微臣怕抵擋不住公輸家的攻城機關,這才鬥膽進言。大王若不信的話,可以問一下墨家的紀先生。”


    費光拐了老大一個彎,終於說到齊王的痛點上,齊王的臉色一變,趕緊看著台下的季長。


    “公輸家?”季長伸手捋了捋灰胡子,沉思道:“機關之術,乃是竇工伯的專長,行者不敢妄言。


    不過,行者聽說,200年前,楚國攻打宋國時,墨家的首任巨子墨翟,為了阻止楚國伐宋,曾到楚國跟公輸般推演攻城之戰。


    墨子雖然險勝公輸般,但巨子迴來之後,就曾預測,不出百年,公輸家的攻城器械,必然超過墨家的守城器械。


    如今已經過了200多年,公輸家的攻城器械,究竟發展到何種地步,確實難說。”


    齊王卻被季長不確定的話嚇了一跳,驚道:“怎麽,連墨翟都這麽說,難道墨家的機關術真的擋不住公輸家嗎?”


    “非也。”季長搖了搖頭道,“行者認為,巨子墨翟的意思,是說墨家主張兼愛非攻,不崇尚殺人之道,墨家的機關術也是以守城救人為主。而公輸家專攻殺人之器,術業專攻。這是理念不同,並無強弱之分。隻是,所謂守久必失,若是楚國的公輸家真的來了,即墨城確實會有莫大危險。但行者不敢妄斷,這機關之術,還是問過竇工伯方知。”


    墨家弟子向來謙遜低調,不好自誇,季長嘴上雖然這麽說,但臉上卻沒有半點懼意,倒是馬灞突然接話道:“哎呀,那可怎麽辦?如果連墨家弟子都擋不住,那我們守軍哪裏敵得過啊?”


    齊王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父王,您看,連季先生都這麽說,要是楚人真的來了,楚人加上燕人,公輸家加上樂毅,即墨城還能不能守半年都是個問題!”田法章道。


    田法章雖然隻是一個假設,但這個假設已經足以震懾眾人。


    滿堂寂靜無聲,隻有龍陽君幽幽歎了一句,娥眉婉轉,無限憂思,似在為眾人的命運哀歎著:“二公子說的好是嚇人呢,不過,光是那樂毅就已經讓我們焦頭爛額,要是公輸家來了,奴家確實也不知道怎麽應對呢……”


    眾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楚人幫助燕人攻城的情況,即墨城又會如何如何危險。


    眾人每說一句,齊王的臉色就陰沉一分。


    滿朝文武,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為田子雲說話。


    這時,齊王臉色鐵青,終於按耐不住了:


    “田子雲,你說,你該當何罪?!本王不將你送給楚王,又如何能泄楚王之恨?又如何救即墨城於水火?”


    田法章聽到這話,和馬灞兩人相視一笑,事到如今,田子雲除了被送給楚人求和,還能有什麽活路?


    費光於太史傲兩人遙遙望著田子雲,仿佛隻要田子雲一開口,他們就會伺機撲上來。


    龍陽君輕輕展開了絹扇,俏臉隱在扇後,一雙媚眼饒有興趣地看著田子雲,也似在玩弄獵物一般。


    隻有季長無奈地搖了搖頭,暗暗歎了一句,事到如今,恐怕他也幫不上什麽。


    田法章冷冷看著田子雲,如同在看一個將死之人一般。


    突然,大殿上傳來一聲大笑:


    “可笑!真是可笑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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