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城外,以葉少雲為首的六騎,始終保持著錐字陣型,衝殺前方退散迴來的楚軍,直奔護城河。


    “公子,墨家的‘萬斤門’已落,除非燕人利用雲梯,否則再沒有攻破城門的可能了。”沈禾指著遠處巨大的銅門道。


    葉少雲舉目遠眺,果然看到城門處一麵青綠。


    那個巨大的銅門與其說是城門,不如說是一整塊澆鑄的青銅板,通體沒有一絲縫隙,像小山一樣,獨斷了城門內外。


    城外的燕楚兩軍,兵敗如山倒,在滿城箭矢下拚命逃竄。衝入城中的燕國死士,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籲~


    葉少雲衝到護城河邊,勒馬而立。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萬人規模的古代戰爭,其淒慘壯烈,絲毫不亞於後世的火器戰爭。


    古代戰爭以攻奪城池為目的,後世戰爭以攻占城市為目標,戰爭經曆了數千年,但攻城獵地的本質,並沒有絲毫變化。


    隻不過,在沒有飛機火藥的年代,城牆對於古代戰爭起到的作用,幾乎幾決定性的。這也是為何,即墨城仍能在這樣的危機下,反敗為勝,靠的正是城池塑造的天險。


    可惜,這次燕楚兩軍,沒有攜帶任何攻城器械,再也無法對即墨城構成威脅,這一仗,算是徹底敗了。


    葉少雲放眼眺去,數裏開外的原野上,一片黑壓壓的燕國騎兵,果然已經停駐不前。


    一排將領立在前方,分列兩側,當中一名大將巋然不動,有如石像,向即墨城望來。


    明明相隔如此之遠,葉少雲像被對方貼著眉目上下掃視了一眼,渾身都泛起寒意。


    “樂毅!”


    眾人驚唿,這個名字像有魔力似的,讓每個人都心驚膽戰。


    “就算是樂毅又怎麽樣,這次進攻,還不是損失巨大?”文童小聲道,眼神卻盯著地麵,不敢看遠處。


    沈禾搖了搖頭,道:“話雖如此,但死傷最多是卻是楚人,燕軍並未傷到根本。不過,樂毅這次用兵確實古怪,以他的秉性,必會精心布局,步步為營,怎麽會采用這種激進的打法?”


    葉少雲自然迴答不了沈禾的問題,他對樂毅的了解,完全是基於田子雲前世的記憶。但那些記憶裏,隻有漫長的、荒蕪的、無窮無盡的守城和企盼,那種黑暗歲月裏留下的絕望感,讓他不寒而栗。


    “騎劫追來了!”有人驚道。


    葉少雲的目光轉向後方,一片潰散的楚軍中,果然衝出了五六十騎胡馬,為首的正是騎劫。


    但騎劫的一行人顯然也成了城上箭矢的攻擊對象,一路追來,已經折損了不少。


    此時騎劫正一路拔劍揮砍,喝令楚軍迴殺,但軍心渙散,哪有人肯聽他指揮。


    “這人真是煩人。”葉少雲皺眉道。


    “公子先走,隻要過了河床,騎劫必然不敢深追。”沈禾將人頭係在馬上,拔出了一柄闊劍。


    “文童也可以斷後,公子快走!”文公雙手握住長劍,目光灼灼地盯著前方。


    其餘眾人,也紛紛走馬而出,將田子雲護在後方。


    鐺!


    葉少雲忽地抽出寶劍,他的手指在劍身並指劃過,捋過一條條細密的魚紋,感受著指間傳來的那種冰涼觸感。


    前世在軍中摸慣了各色槍支和軍用匕首,已經有多久沒有使用過長劍了?


    上一次,應該還是在宮本大師的劍道武館裏吧?


    唿唿,葉少雲隨手舞了幾下,青銅劍唿嘯有聲,十分鋒利,隻是手感略輕了一些,沒有日本鋼刀的那種厚重的劈砍感。


    沈禾看著田子雲的動作,疑惑道:“公子?”


    “我田子雲,生平最討厭被別人追著,從來隻有我打別人的份,還沒有別人打我的份!不知好歹的家夥,一定要教他做人!”


    駕!


    葉少雲突然策馬而出,寶劍割開長空,朝著騎劫的方向筆直衝去!


    ……


    另一側。


    “將軍,樂大將軍收兵了!”騎劫身側的一名將領說道。


    騎劫聞言吃了一驚,望向右後方,樂毅果然已經停住,騎劫恨得咬牙切齒:


    “此戰我是先鋒,戰不過,主帥雖然有罪,但我亦脫不了關係,這一戰折損的都是太子的人馬,以後要如何麵對太子?”


    “那樂毅明明可以攜帶雲梯、木幔來攻城,為何隻是率三萬騎兵過來,難道他這一次根本就不想攻城嗎?”


    “不好,難道樂毅是料到此次攻城會失敗,才故意讓我打頭陣?!”


    “樂毅,你好狠毒!不僅算計了楚軍,連我和太子也算計了!”


    騎劫越想,牙根咬得越緊,眼中幾欲噴火。


    “將軍,不如我們也撤吧,楚軍已經沒有指望了。”旁邊的將領提醒道。


    騎劫如今失了後援,心中又起猜忌,信心早就動搖,正有撤退之意,突然,眼前明光一晃,一道人影倏然出現在他麵前。


    “田子雲!”


    騎劫嚇得大叫,他以為對方逃命還來不及,哪想到田子雲竟敢反殺過來!


    換在平時,騎劫根本不會被偷襲,但因他的視線被大量楚軍擾亂,又沒有料想到田子雲會有這般膽量,等到他反應過來時,田子雲的寶劍已經向他砍來。


    帶著戰馬的慣性,田子雲的全力一劈,唿嘯帶風,霹靂如電!


    哐,騎劫倉促擋了一劍,震得虎口發麻,整個人向後仰倒,頭盔被田子雲一劍掃過,甩飛在空中。


    撲通一聲,騎劫滾摔到馬下,避過了田子雲的後招。


    田子雲一擊得逞,戰馬從側麵衝出,又揮劍砍倒了兩人。


    “給我殺了他!”


    騎劫從地上爬起,披頭散發,狼狽地嚎叫著。


    數十名燕騎立即衝出,追向田子雲,卻被趕到的沈禾等人衝散,又砍殺了一陣。


    騎劫怒不可遏,剛要翻身上馬,突然一聲唿嘯傳來,一支長弩破空而至,直接將他的戰馬射穿,釘死在地上!


    就在這時,城門響起的咚咚的鼓聲,即墨城另兩側的城門,突然打開,衝出兩支黑甲紅衣的騎兵,浩浩蕩蕩殺來。


    “將軍,快撤!”燕國騎兵蜂擁而上,將騎劫救了下來,倉皇逃去。


    鼓聲越響越烈,兩支齊國騎兵,像兩把利劍,在原野上交叉橫掃,絞殺著燕楚的逃兵,一片大勝。


    但齊國的騎兵追到城防圈的地方,立即就停住了。五百步開外的地方,正是樂毅的三萬燕國騎兵。


    齊國的將士就這樣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對峙著、怒喊著、歡唿著,想要將這些燕國人從這片土地驅逐開去。


    遠處的騎兵大陣,卻像長在地上一般,一動不動。


    這些燕國騎兵,人人一手勒馬,一手按劍,目光緊緊盯著對麵怒罵的齊軍,仿佛隨時能奔馳出去。


    秋風輕輕在燕軍上空拂過,小心翼翼扯著“燕”字大旗,生怕發出過多的聲響。


    然後兜轉了一陣,秋風又轉到大陣前方,險些撞上居中的一名將領,立即嚇得俯到馬下,驚得滿地的枯草一陣亂顫。


    馬上的將領,身形如嶽,目光如淵,一股肅殺之氣,從身上散發出來,更有氣吞如虎之勢。


    此人正是燕軍的統帥,樂毅。


    樂毅兩側立著十多名將領,其中一名將領走馬上前,右手按在左胸,向樂毅俯首道:


    “恩公,猞猁的爪子已經伸到獵物的肚子裏,獵殺,開始了。”


    這名將領說話的口音十分奇特,說話時像嘴裏含了石頭。他的發型也是奇異,腦袋剃成禿瓢,隻在腦後留一條鼠尾巴似的辮子,袍子也是左衽,是典型的胡人裝扮。


    “恩。”樂毅微微頷首,目光越過即墨城,投向遠處的山嶽,小半晌後,突然道:“大王那邊如何了?”


    “迴父親。”一名少年模樣的將領,立即上前,恭敬道:“使者已經見過大王了,但來信說大王的身體有恙,酈王後勸大王留在宮中養病,啟程的時間……暫時還未定下來。”


    胡人將領咦了一聲,驚道:“還未定下來?恩公,要是錯過了時間,恐怕……”


    “不必等了。”樂毅抬起手,目光收了迴來,緩緩道:“大王看不到的,我會為他見證,這一切,我會親手結束的。”


    “恩公?!難道您要親自……”


    “父親!!!”


    “日落之時,就是殺戮的開始。秦開,草原上的狼,開始狩獵吧!”


    “是,恩公!”胡人將領的身子俯到馬頸上,眼中閃起灼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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