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憶了,不記得從前發生過的事,我的人生從車禍昏迷醒來口開始,過去的種種如煙散去,忘了就不會在意,我現在過得很好,有疼愛的我公婆,情義相挺的好友,每天至少說一句我愛你,寵我、愛我的老公,我可不會傻到把他們全放棄。”反倒要珍惜老天爺對她的厚愛。


    “你……”周佳莉舉起手,想狠狠給她一巴掌,叫她不要妄想不屬於她的男人,那是她借給她的。


    “話說完了嗎?我還要到大賣場買晚餐的菜,我老公說他會早點迴家,我得準備他愛吃的湘汁四味明蝦、鬆子糖醋黃魚、京蔥串子排和苦瓜肥腸,還要dungeon排骨湯,唉,家庭主婦是非常忙碌的,沒空陪你閑聊,我先走了,植物園的氧氣很足,多吸一些再走,讓你醒腦清目、明白事理。”不該做的事不做,不該說的話不說。


    言盡於此,她也沒什麽好再說了,人要自己想得開,別人幫不上忙,她沒有惡言相向已經很有風度了,沒讓人難堪地下不了台,為她保留一點身為女人的麵子, 跟她搶老公耶!還一副施恩的高傲樣,她沒撲過去抓花她的臉就該偷笑了,還敢指望她當個委屈求全的小媳婦,悶不吭聲的任囂張跋扈的小三登堂入室,霸占她的丈夫還要她笑臉迎人。


    石宜青走的灑脫,沒迴頭看一眼周佳莉臉上乍青乍紅、又白又黑變化豐富的五彩顏色。


    “等一下,我還沒說完,不許走!”


    誰理你,有完沒完一堆廢話,真當每個人都和她一樣閑得沒事做,隻會覬覦別人的老公嗎?


    後頭喊得越急,石宜青走的越快,完全不理會從後麵追上來的女人,她很快走出植物園,準備到候車站等車,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開車所以沒開,她老公也不放心她開車,因此沒車可開,她養成走路的習慣,遠一點路程才搭公車。


    “叫你等一下是聽不懂人話嗎?再不停下別怪我不客氣。”敢讓她像瘋子一樣在後麵追趕,讓她優雅頓失,她絕饒不了她。


    周佳莉氣喘籲籲的大喊,植物園外的陽光曬人,她又急又氣地漲紅臉,微微沁出的薄汗讓精心描繪的妝容有些暈開,嫵媚的長發因走得急而顯得淩亂,一陣風揚起,她狼狽地跟個瘋婆子無異。


    隻見她喊得急前頭的人卻不予理會,當時沒聽見她的聲音一直往前走,惱羞成怒的她再也掩不住心底的妒意,忿忿不平地露出陰沉神色。


    行走中,她撥了一通電話出去,說沒兩句就掛掉,腳步放慢恢複優雅台布,輕攏頭發麵露得體微笑,一小步一小步踩得輕鬆愜意。


    她在等,等著某件事發生。


    公車來了,不是去大賣場的路線,它又走了。


    非假日的上班時間車流量不多,路上並不擁擠,好幾分鍾才有一輛車子經過,在候車站等車的石宜青低頭看腕上的表,想著要再等多久公車才會來,沒注意身後的人悄悄靠近,還以為是和她一樣等公車的乘客。


    “石宜青,你去死----”


    雙手伸直往前推的周佳莉大聲一喝,使勁全力要將石宜青推向車道,同時一輛貨車急駛而來,眼看著就要迎麵撞上----


    “小心!”一聲男人的驚喊。


    “砰!”


    一到美麗的身影高高彈起,像慢動作般緩緩墜落,重重的落地聲伴隨可怕的刹車聲,驚人的血量由濃密的黑發流出,瞬間開出一朵鮮豔紅花。


    血泊中,一名滿臉是血的女子朝她心愛的男子伸出手,她在求救,也是想留住美好的生命。


    一模一樣的場景,在血花中瀕臨垂死的女人身上紅的是自己的血,漸漸白透的是失去血色的臉。


    不同的是她看見她愛的男人抱著另一個神色倉皇的女人,臉色比她還慌亂地追問:有沒有事、有沒有哪裏受傷、有沒有受到驚嚇、有沒有……那她呢?為什麽沒有人來問她一聲?


    她就要死了嗎?為什麽感覺不到疼痛?


    卡在車輪底下的女子望著緊緊相擁的兩人,眼角流下一滴淚,很慢很慢地闔上雙眼。


    “小心,小心,你給我躺好,不許亂動,也不瞧瞧自己現在是什麽情況,由得你亂來嗎?躺平了,不準動,我兩顆眼珠子盯著你,你敢再動我就綁住你手腳,讓你起碼在床上躺足八個月。”不聽話的人就該給予處罰,不能縱容,某人太會恃寵而驕。


    “我隻是口渴了,想喝水……”麵容清麗的女子楚楚可憐的說道,一副受到虐待的模樣。


    “要喝水你沒嘴巴嗎?張口一喊我就聽見了,你要我說幾遍才聽的懂,不要左耳進,右耳出當沒聽到,有人服侍還嫌棄,哪天我沒看著你,你就該哭了……等一下,冰的東西不能吃,我倒杯溫牛奶給你,多和牛奶對身體好。”增加抵抗力,營養充足。


    “我沒事了……”再躺下去她的骨頭都要生鏽,全省酸痛地重組了。


    “誰說沒事,你當時臉白的像鬼一樣,抱著我的手還一直顫抖,突然眼一翻往我懷裏倒,我快被你嚇死了知不知道,以為你……以為……”他心有餘悸,後頭緊澀地說不出話來。


    “不怕,不怕,老公,隻是懷孕引起的貧血現象而已,醫生說躺躺就好,沒什麽大礙。”是他大驚小怪非要住院不可,人家不同意還打黑醫生一邊眼睛,害她怪不好意思地向人家賠罪。


    而已?爸爸症候群發作的季亞連瞪大一雙黑瞳,臉色很臭。“你還敢說沒什麽大礙,整個人莫名其妙的暈了,怎麽喊也喊不醒,手腳冰涼地像在冰水裏泡過,我搓了好久才搓暖,還突然被看錯診的庸醫告知你有兩個月的身孕,甚至有流產之虞……”


    “咳咳,講話要憑良心,自己送錯科還有臉怪罪別人,你把婦產科病人送到腦科,我還能臨危不亂地診斷出有懷孕的可能,建議你轉科,你該感謝我才是,否則用錯藥治療,肚子裏頭哪一個就保不住了。”做過路過經過,順便進來一探的宗向峰為自己洗清庸醫這個汙名。


    “你是她住院時的主治醫生,出院後的迴診也是掛你的門診,曾經腦部靠過道又突然暈倒,誰敢保證不是大腦病變,不著你還能找誰?”


    當時他見到正要推人的周佳莉,本能的抱著妻子遠離危險,同樣的意外他不允許再有第二次,他無法忍受她躺在漫開的血泊中。


    誰知他護愛的舉動反而讓雙手落空的周佳莉跌倒車道上,她一心要石宜青死的推力相當重,因為衝得太快沒法停下來,眼睜睜看著和她同樣驚恐的貨車司機來不及轉開的方向盤,車頭撞上她,前輪又碾過她落下的身體。


    害人反害己,她是到院前死亡。


    那名貨車司機是周佳莉同村子的鄰居,一直都很喜歡她,藉由送貨的關係而互有往來,也上過幾次床,對她的話向來是言聽計從,這次的撞人事件他也傷得不輕,左腿夾在駕駛座下,因為已經扭曲變形,因此膝蓋以下截肢,他還要背上蓄意殺人的罪名。


    “你走錯病房了,門在你身後,不送。”對妻子以外的閑人,季亞連一向沒好臉色。


    “什麽,還要住三天……”老公的冷眼一掃過來,石宜青脖子一縮,訕訕地閉上嘴巴。


    “三天不夠,至少十天。”他的老婆要安胎。


    黑著一隻眼的宗向峰斜眸一睇。“你可以再過分一點沒關係,我還有一隻眼睛沒黑,歡迎你來揍。”什麽叫得寸進尺,看這家夥就曉得,十足的暴力分子。


    “老公,我們迴家好不好?醫院的空氣品質不好,來往的病人多同樣病菌也多,你說好好的人待在布滿細菌的環境中沒病也會生病,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家較舒適,你也方便照顧我。”十天?她不瘋了才怪。


    季亞連思忖了一會,“真的沒有什麽不適,不會暈眩、想吐、食欲不振、小腿時不時抽筋?”


    “我很好,剛吃完一大碗黃豆燉豬腳,沒有想吐的感覺。”因為沒半點懷孕的跡象,她才不曉得已有兩個月身孕。


    她老公太賊了,明明做了防護措施還懷孕,肯定暗地裏動了手腳。


    “再觀察一天,要是一切穩定就出院。”他撫著妻子微涼的麵頰,將被子拉高到顎下,隻露出一張臉。


    “老公,你怎麽會知道我有危險而及時出現,比小芬叫的王爺還神。”她老公是英雄,她太崇拜他了。


    是呀,我也想知道,正義超人現身的實際太巧合了,一旁的宗向峰噙著笑,看向神情已將的表弟。


    “呃……出門前感到心裏慌,到了公司很不安,所以……我記得你說過會到植物園逛一逛,我就順道瞧瞧……”他哪裏說得出口是醋勁大,臨出門時偷看了老婆的手機,才發現周佳莉約她見麵一事。


    假意出了家門的季亞連其實是躲在大廈大廳的出口處,一見老婆出了門便一路尾隨,保持一定距離緊跟在後,他不放心她一個人私下會見想法偏激的前任女友,悄悄跟著以防萬一。


    田小肥的忠告他聽進去了,也一直查著前一起車禍的肇事原因,果真讓他查到蛛絲馬跡,正打算將收集的證據送交警方,由警察出麵處理此事,順便警告周佳莉安分點,他正盯著她,不要再有任何令他不快的輕率舉動。


    沒想到她大概察覺到他的異動,唯恐做出不利於她的事,幹脆先下手為強,將矛頭指向青青。


    她們兩人在植物園內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他是既感動又傷懷,兩個女人完全不同的個性,妻子的信賴和對家庭的捍衛令他驕傲又心疼,她是全心全意護著他們兩人的家,不讓人輕易毀踏,周佳莉的心機則叫他心寒,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加害他人,心思狠毒。


    “你的順道還真遠,我沒記錯的話,公司和植物園是反方向吧?”虧他是商場上的霸主,這麽蹩腳的借口也編得出來。


    季亞連笑得特別和善地扭起表哥的臂膀,往病房門口送。“不像變成國寶級熊貓請閉嘴。”很不客氣地把醫生一腳踢出去,關門。


    “老婆,我今天還沒說過我愛你,現在補一句:我愛……”他低下頭,正要吻上玫瑰色唇瓣---


    季亞連很後悔,非常後悔關門未鎖門。


    “宜青,聽說你又住院了,我買花來送你。”田鬱芬第一個衝進病房,不因人稍圓而落於人後。


    “兔子小姐,你怎麽又住院,是不是你的不良老公打你?跟他離婚,我帶你走,天涯海角比翼雙飛……”慢了一步的尹廣亮大聲囔囔,手裏抱著半人高的絨毛粉紅兔。


    “青青,你懷孕了嗎?我們季家第一個孩子,媽真高興……”季母提著一鍋補品,準備替孩子的媽媽補補身。


    “媳婦,真的有了嗎?男的女的……不對,是男是女沒關係,都是我的金孫……”喜極而泣的季父抹著淚,孫兒還沒影兒就已經十個、八個名字備用。


    很可憐的準爸爸被擠到靠廁所的角落,圍著準媽媽噓寒問暖的眾人沒人當他是個人,徹底被無視。


    石宜青看了眼哀怨的老公,再環視一圈待她極好的所有人,開心地笑了。


    他們幸福,現在才剛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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