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她說,嗓音沙啞得不像她的聲音。“請問,待會兒探視爺爺的機會可以讓給我嗎?”


    “不行。”


    沒想到拒絕她的竟然是齊烙,施昀揉不由自主的瞪著他問道:“為什麽?”


    “因為你是一個外人,和我們齊家也沒有任何關係,這便是理由。”他麵無表情的表示。“如果爺爺醒過來的話,我會轉答你對他的關心。你走吧,別再來了。”


    “我是小靉,是爺爺的孫女,怎會沒有關係?”她遏製不住的叫道。


    “你從來就不是小靉,小靉已經死了。”他目不轉睛的瞪著她,眼神冰冷。


    瞬間,施昀揉分不清他說已死的小靉是指真的小靉,還是兩年多前由她所扮演的那個替身小靉,也就是她。


    在他心中,她已經死了嗎?


    她頓時感覺一陣心寒,冷得她直打顫。


    “在爺爺的眼中我就是小靉,爺爺他一定會想見我,你沒有權利替爺爺做決定。”她強硬的說,突然感到很生氣。


    “齊烙,讓她進去看一下你爺爺吧,說不定這真的是最後一麵。”齊母突然開口幫忙說服他。


    施昀揉頓時隻覺得一陣苦澀,覺得人生變化好大,原本愛她的人變恨她,原本反對、厭惡她的人竟然在幫她,這就是所謂的人生嗎?


    “走吧,跟我進來。”齊烙沉默了一下終於妥協道。


    “不,我有話想單獨對爺爺說,請讓我自己進去。”她開口要求。


    “你想對爺爺說什麽?你應該知道爺爺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受到任何的刺激吧?”齊母開口說,很擔心她會參她一狀,畢竟當初把她趕走的人就是她。


    重點是,過去這兩年多來,老爺子沒有一天不找他最疼愛的孫女小靉,而且擺明要找就是那陣子天天陪在他身邊的那個小靉,讓人頭疼不已。


    施昀揉沒有應聲,雙眼始終看著齊烙,等他點頭同意讓她自己進去。


    最後齊烙沒說一句話,而是直接轉身離開。


    施昀揉不由自主的目送他離開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這才心情低落的將視線收迴,伸手抱起兒子走向加護病房。


    “你要把這孩子也帶進去?”齊母有些疑惑不解的問道。


    “我是爺爺的孫女,這是我的孩子,也是爺爺的曾孫,我想讓爺爺看看他。”她說,理由有一點牽強,但勉強說得通。


    齊母突然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她懷裏的小念綦,看得她不由自主的停止唿吸,還以為她看出了什麽端倪。


    “好吧,隻要孩子不吵不鬧就行。這孩子長得很福相,也許爺爺看了精神會轉好,就此度過難關也不一定。待會兒我幫你跟護士說一聲。”齊母說。


    聞言,施昀揉暗地裏鬆了一大口氣,真的是差點沒把她給嚇壞了。


    “謝謝。”她說,抬頭看向加護病房的方向,心念著:爺爺,待會兒您就能見到您的曾孫了,再等一會兒,等我們喔。


    齊烙搭乘電梯來到一樓,馬不停蹄的往大門外的方向走去,因為此時此刻的他很想抽煙,迫切想抽。


    說來可笑,他在青少年叛逆期沒學會抽煙,在進入家族企業承受龐大的壓力時也沒學會抽,在麵對許多客戶在他麵前吞雲吐霧、百般引誘下仍沒染上這不良嗜好,但最後卻為了她,為了一個不告而別、讓自己傷心欲絕的女人學會了抽煙。


    煙不是什麽好東西,對人體無一絲益處,味道更是辛辣嗆鼻,說惡心難聞也不為過,所以一直以來他才會堅持不碰。


    可是最後,卻因為她而功虧一簣。


    他永遠記得那一天,在經過了一個月,用盡一切辦法仍找尋不到她之後,他接受了她離開的事實。


    他想不透的是,她既然選擇了離開,又為什麽在臨走前將自己的初夜獻給他呢?


    這個疑惑就像附骨之疽般日夜啃食著他,讓他無能為力,心情始終鬱鬱寡歡,感覺既悶又堵,隻能借酒澆愁來讓自己暫時遺忘。隻是如果連酒都起不了作用,讓自己遺忘不了她,反而更想念呢,他該怎麽辦?


    坐在煙霧彌漫的pub裏,坐在身旁與他同病相憐的新朋友遞來了一根香煙,他看著那根有著細長潔白外觀的香煙一會兒,終於伸手接了過來,然後再接過打火機將它點燃,狠狠地抽了一大口。


    瞬間,他就被衝入喉嚨、鼻間的辛辣煙味整個嗆咳了起來。他咳到上氣不接下氣,咳到眼淚從眼底噴了出來,淚流不止。


    那一天他抽了他人生的第一根香煙,並從此染上了抽煙這個惡習,戒也戒不掉。因為隻要想到她,他就會不由自主的想抽煙,而想她卻早已變成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兩年多來,他想她的次數就算沒有破萬也有數千次,其中對於他們重逢的畫麵更假想了無數種。


    例如在他開車的時候,在路上驚鴻一瞥的遇見;例如在街角的咖啡店、麵包店、小吃店;例如再次在百貨公司的男廁裏;例如她突然出現,就這麽筆直的走到他麵前等等。


    他想了許多,假設了許多,期待了許多,等著的就是她的出現。


    而今她終於出現了,卻是以他從未想過的方式,帶著老公與兒子,一家和樂的出現在他麵前,這叫他如何承受、如何接受?


    施昀揉你怎麽可以如此對我,怎麽可以?!


    他狠狠地抽著手中的香煙,然後突然看見那位自稱是她丈夫的溫姓男人從醫院大門內走了出來,轉頭四麵環顧著,好像在尋找什麽人一樣。


    突然間,他雙眼一亮,笑逐顏開的大步朝著一個方向走了過去,迎向他的是一個與他年齡相仿,外觀有些異國風貌的型男。


    令齊烙不由自主的在下一刻瞠大雙眼的是,他竟然看見那位溫姓男子和那個型男手牽著手,而且還是以十指緊扣的方式,兩人肩並肩,以一種親密愛人般的姿態一起走向不遠處的咖啡店。


    “同性戀”三個字驀然從他腦袋裏冒了出來。


    他目瞪口呆了一會兒,旋即搖了搖頭,告訴自己這怎麽可能?他不是施昀揉的老公嗎?而且他們倆還一起生了一個兒子,他怎麽可能會是同性戀者呢?


    可是……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那兩個漸行漸遠的人身上,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走出加護病房不見齊烙的身影,施昀揉頓時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但卻又有點失望。她知道自己這樣很矛盾,可是她也沒辦法控製自己的心情。


    無聲的歎息了一聲,她打了通電話問溫瑞浩他們現在在哪裏,確定位置之後,便抱著兒子往電梯的方向走去,準備到溫瑞浩所說的那間咖啡店找他們。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想躲又想見的齊烙竟然就站在電梯旁的牆邊等著她,一見她出現便筆直的走向她,讓她措手不及。


    “我們談一談。”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沉聲道。


    “我、我老公還在等我過去。”她心慌意亂的說,一點也不想和他談,因為她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讓他知道,所謂多說多錯,談隻會徒增她露出馬腳的機率而已,所以不能談。


    她迅速的往前走,想越過他朝電梯走去,但手臂卻猛然被他扣住,不得不停下。


    “他可以等,我不能。”他看著她說,“因為我已經等了兩年多了。”


    她一整個無話可說,隻覺得心痛欲絕。他等了她兩年多嗎?是真的嗎?


    然而即使是真的又如何,他的母親在兩年前就已經說得很清楚,她不配。所以,她絕不能因為自己的欲念而害爸媽再次受辱,兩次已經夠了,如果再有第三次,她絕對無法原諒自己,絕對!


    “我已經結婚了,過去的事就忘了吧。”她冷淡的對他說。


    “你忘得了,我忘不了!”他生氣的說。


    “這裏是醫院,你小聲一點。”她不得不提醒他。


    齊烙麵容緊繃的瞪了她半晌,突然伸手就將她懷裏熟睡的兒子給抱了過去。


    “你想做什麽?”她倏然驚叫道。


    “跟我來。”他丟下這句話,然後抱著孩子走進剛巧抵達這層樓的電梯中。


    她趕緊跟了進去,卻因電梯中還有別的乘客而不能對他說什麽,隻能著急,氣悶在心裏。


    電梯抵達一樓,他率先往外走去,而她為了落在他懷中的寶貝兒子也隻能無奈的跟著他。


    其實她表麵上看起來是很無奈,但心裏卻是激動又感動,因為這是他們父子倆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寶貝,你可知現在抱你的人是誰?她在心裏對兒子說。他就是你的爹地,親生爹地,知道嗎?不管將來你們父子有沒有機會相認,至少他也是抱過你的,你一定要記住現在這種感覺,知道嗎?


    他將她帶到醫院外圍的一間咖啡店,她注意的看了一下店名,可惜不是溫瑞浩和alex所在的那一間。如果有他們倆在,她說謊的信心一定會更充足一些。


    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兩人各自點了一杯飲料後,施昀揉開口說:“你到底想談什麽?麻煩你快點說,因為我老公還在等我。”


    “你不必一直將老公兩個字掛在嘴邊,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你的老公,我說的對嗎?”他看著她緩慢地說道,表情莫測高深。


    “你在胡說什麽,他是我的老公。”她的心微顫了一下,堅定的對他說。


    “有證據嗎?”他的語氣有些嘲諷。


    “你若要看證據,我拿給你看。”她底氣十足的從皮夾中抽出身分證,放在桌麵上推到他麵前。在她身分證後的配偶欄上印著溫瑞浩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證據。


    他將身分證拿起來看了一會兒,然後將證件還給她,隨口說道:“感覺就像是有備而來的。”


    “你到底想和我談什麽?”她低頭將身分證收迴皮包內,藏起眼中的不自然。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又因為他隨口的一句話而顫動了一下。


    “他是個同性戀。”


    這迴她的心完全是狠狠地顫動,被嚇得整個心跳加速。


    “你在胡說什麽,我老公他、他才不是同性戀,你不要在這裏胡說八道。”她迅速地抬頭說道,但她的語氣和眼神泄露了她的慌亂。


    “我沒說那個他指的是你老公。”


    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緩慢說道,讓她頓時間麵無血色的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的反應證實了他之前的想法。


    “原來他真的是個同性戀。”他喃喃自語的說。


    “不……”她否認,卻被他搖頭打斷。


    “你現在否認已經來不及了。”他說,緊盯著她的雙眼目光逐漸熾熱了起來。


    “所以你結這個婚的目的……”他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露出震驚的神情,動作緩慢地低下頭來看著懷抱中的孩子,雙手不由得激動的顫抖了起來。


    他抬頭看著她,夢囈般的開口問她,“他是我的兒子?”


    施昀揉臉上早已不見任何一絲血色,整個蒼白若紙。


    她怎麽也沒想到和他麵對麵的坐下來才不過十分鍾而已,她最不可告人的秘密竟然就這樣被他識破了。


    怎麽辦?她現在再否認,他會相信她說的話嗎?她咬著唇瓣忖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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