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海邊,風始終很平和,緩緩的來,緩緩的去,是那麽溫柔。


    一望無垠的海慢慢起了霧。


    越來,越多。


    也越來,越濃。


    陽光被遮掩,光漸漸變暗。


    蔚藍不在,天地渾然一片白,江仙一指點落,引仙香燃起,便見一縷青煙徐徐向上,沒入雲端。


    三人時看仙香,餘煙渺渺,又看前方,霧海翻騰。


    小黑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江大白,道:“大白,你覺得有用嗎?”


    大白摸了摸鼻尖,看了一眼站在山崖畔的江仙,那抹背影始終挺拔, 透著剛毅。


    說道:“不知道,不過我聞著是挺香的。”


    小黑小聲憤憤道:“我跟你說正事呢,你跟我講味道。”


    江仙聽著腳下的海浪聲,又聽著身後二娃的議論聲,嘴角不自然的揚起一抹弧度。


    有沒有用?


    自然是有的。


    畢竟前世,自己就是這麽過去的。


    在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州這個地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現一縷霞光。


    霞光所起之地。


    便會誕生一根自己點的那香,就叫引仙香。


    得此香者。


    於東海之岸,等霧起之時點燃,自有一舟於霧海中而來,屆時便可引渡入眼前這片海。


    踏尋長生路而去。


    此香之所以叫引仙香,便是它能帶來仙人的指引......也是通往仙境的門票。


    當然。


    這個事情,並非每一個人都知道,除了一些老家夥,和大宗門的書中有記載。


    尋常俗人,自然是不曉得的。


    上一世。


    江仙點燃的不是半截,而是一整根,這一世,隻有一小節,不過他想應該是夠的。


    畢竟他也沒辦法啊。


    那縷霞光三千年落一次,他可等不了那麽久了,就那半截,還是跟人搶的。


    而且。


    還是那宗門的壓箱底。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霧越來越濃,光線也越來越暗,不動用神識與仙元,視線延伸已經不超過一米了。


    腳下的那片海,早已被吞噬在了濃霧中,若非能聽到海水拍岸的聲音,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站在海邊,還是山巔,又或者是天上。


    眼瞅著那截引仙香即將燃盡,可眼前的海卻仍然沒有半點動靜,大白和小黑顯得有些焦急。


    不時踱步轉圈。


    眼神早已迫切。


    反倒是江仙,始終淡定如常。


    少年早已不是少年,該有的穩重還是有的。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總之那縷青煙已經消失不見了,餘下的隻有地上的一灘灰燼...


    小黑蹲在地上,早已平靜,沒了期待。


    大白擦著重劍亦是百無聊賴。


    二人似乎沒了期許,應是熱情早已耗盡,所以沒了興趣。


    唯有劍仙麵不改色。


    就在此時。


    海風突然大了些,風自海的那一邊而來,吹的眼前霧海快速翻湧,演化出千奇百怪的姿態。


    風拂過劍仙之身,黑衣被吹的鼓脹,袖袍啪啪作響,長發隨風高揚....


    拂過海岸。


    地上引仙香燃盡的灰燼也被盡數吹起,隨風四散,幹幹淨淨。


    小黑抬起了頭,雙目一眯。


    大白停止擦劍,眼眸一沉。


    江仙嘴角上揚,輕聲吐出二字。


    “來了。”


    話落。


    見霧海深處有一點微黃,若隱若現,卻又漸漸明亮,且持續靠近。


    慢慢的。


    一艘黑色的船破開雲霧而來,映入三人眼簾。


    那船不大。


    也就能擠下百十來人,船體好像有些破,船上也無帆,所以前行的有些慢。


    而那光則是一盞燈,就在船頭,拎在一個老者的身上。


    隻是距離太遠,看不清老人家的模樣,神識太弱,也洞察不了老人家修為。


    大白和小黑很清楚。


    那老頭很強。


    比他們都要強,說的隻是境界。


    要是打起來。


    不好說,至少小黑誰也不服,而大白則認為,自己的大哥,天下無敵。


    眼瞅著船即將靠岸。


    江小黑將帷帽重新戴好,站起身來到江仙身側,江大白重劍重歸後背,也同樣來到了江仙的另一邊.....


    二人不約而同的看了看大哥的側臉,又互相對視,笑眯了眼眶。


    望前方。


    船眨巴眼就已經來到了三人眼前,在那盞燈的照耀下,霧像是受驚的老鼠,向兩邊逃避。


    一切清晰明朗,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三人看清的了那船,是一艘舊船,確實不大,甲板上,桅杆上,乃至船身上。


    隨處可見歲月遺留下的滄桑和時間的厚重感。


    演繹出了四個字。


    滄海桑田。


    看得出來,這船的年頭,怕誰比那老頭還要年長。


    那人是一個老頭。


    一個很老很老的老頭,他穿著一身蓑衣,戴著一頂竹帽,蓑衣有些泛黃,卻又被洗的很幹淨。


    竹帽有些舊,帽簷上還缺了幾個口。


    老人家光著腳,沒穿鞋,看著有些鬆弛,但是那雙腳卻是很白,就跟他的胡子和散落臉龐的白發一樣白。


    老人家看著早已年入花甲,白發蒼蒼,可是那腰卻是挺得筆直。


    那雙藏在帽簷下的雙目,更是炯炯有神,鋒芒閃爍,看著精神的緊。


    乍一看,還真不像個老人,至少他的精氣神,比小夥子都還要強上些許,隻是穿的太過樸素些罷了。


    明明是神仙,卻像一老翁,海中一老餿。


    船停在了距離懸崖不足一丈的地方,與山崖地麵平齊,老人家將手中的燈舉高了些。


    另一隻手,抬了抬帽簷,那雙深邃如深潭的雙眸,在三人身上好一番遊走。


    甚至。


    表情多變,花白的眉時抖,枯黃的手也不時捋一捋長須。


    這般一看。


    倒是真頗有一些,仙風道骨,白發童顏的感覺,有一點點超然物外的感觸。


    麵對老人家的審視,小黑和小白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不知怎滴。


    與此人對視時,宛若凝視一口深淵,他們感覺深淵也在凝視自己。


    他們看不透對方一點,卻反倒是感覺被對方看透了似的,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似是被天生壓製了。


    那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凝視,而唯有江仙一人,眼神始終不躲不閃的與其對視。


    且毫無波瀾。


    不由讓老人家多看了兩眼,畢竟這邊來的,可還沒有人能與自己對視超過三息。


    可是這黑衣少年卻是不躲不閃,並且心如止水,屬實難的,是個人物。


    餘光看向三人身後的地上,那裏灰燼不見,卻剩下了些痕跡,老人家一眼就看了出來。


    明知故問道:“香可是你們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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