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叫什麽不重要。


    鎮裏的人隻知道,小鎮東邊的那戶賣茶的老夫婦家多了個孩童。


    是個男娃。


    生的白嫩,叫大壯,哭的那叫一個響亮。


    而他家小鎮外的茶攤上,也多了一位常客,那是一個少年,一個健壯的後生,個子很高。


    穿著一身黑衣,生的俊朗。


    每每清晨方才出攤,少年便會到來,點上一壺茶,往桌上一坐,一坐便是一日。


    黃昏時方才離去。


    而且出手闊綽,從不欠賬。


    對於黑衣少年,這對夫婦自是禮遇有加,自然也好奇的緊。


    而且最為奇怪的是,每當少年往茶攤上一坐時。


    自己的娃便就不哭了,一整日都不哭了,可是當黃昏少年離去時,這娃便又會嚎啕大哭。


    小孩,從不講道理。


    就是這麽神奇,這一度讓這一對賣茶的老夫婦困惑不已,總覺得少年與自己孩子有緣,應是貴人。


    因此對於黑衣少年,更加的客氣了些。


    加水勤了些,偶爾還會奉上一些自家做的小點心。


    隻是少年生性驀然,似乎並不喜與人交流。


    高冷的緊。


    這一日,清晨。


    第一縷陽光剛剛落下,小小的茶攤便忙碌了起來,老漢忙著燒水煮茶,劈柴打水,支起了攤子。


    而那瘸腿的婦人則是背著大壯,一邊擦著桌椅,一邊晃著背,哄著那哇哇叫的娃。


    “大壯乖,不哭咯,不哭咯。”


    可是孩子似乎並不買賬,扯著嗓子的嚎。


    “哇哇哇!”


    而老婦女似也習以為常,依舊在忙碌,隻是視線有意無意的看向村東頭的方向。


    直到風起。


    那抹黑衣出現在眼中,方才露出一抹竊喜之色。


    江仙踏著風,不急不緩的走到茶攤前,依舊坐在往日的位置上。


    這裏是桑樹冠最密的地方。


    很少能曬到太陽。


    夏天坐在此地,喝一碗涼茶,自是說不出的愜意。


    江仙坐下並未說話,婦人身後的大壯莫名其妙的就不哭了,消停了下來,匆匆來到江仙身側,笑嗬嗬道:


    “您來了。”


    “嗯。”


    “今個還是老樣子?”


    江仙亦點頭。


    “嗯。”


    婦人對著自家的漢子喊道:“老頭子,還是老樣子。”


    “老咧,這就來。”


    漢子泡茶的時候,婦人與江仙主動閑聊兩句,樂嗬嗬道:“說來也怪,您一來,俺家大壯就不哭了,每次都這樣,跟你有緣的緊嘞。”


    說著還不忘了側了側身,將背後的娃的腦袋露了出來。


    熟悉的話江仙自然不是第一次聽了。


    微微抬眉。


    與那孩童四目相對,小小男娃大大的眼,張著小小的嘴巴,舞動著肉嘟嘟的手。


    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


    江仙還是聽不懂,卻是淺淺一笑,給了孩子一抹獨屬的溫柔。


    些許時候。


    老漢上了茶,順帶擺弄了一盤瓜子,同樣樂嗬嗬道:


    “小江兄弟,您的茶,這瓜子,不收您錢。”


    江仙輕擰眉。


    並未拒絕,道了一句。


    “謝謝。”


    清晨客薄,自是沒有生意,準備工作完畢,婦人在逗娃,眼神和麵容喜歡的緊,時而將其高高舉起,時而用頭頂一頂小家夥的肚子。


    每每此時,小家夥都會咯咯咯笑個不停。


    看得出來,婦人是真喜歡這孩子,把他當成自己親生的在養。


    江仙品茶,餘光千遍其上,自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來。


    母慈子孝,溫馨祥和。


    他在想。


    這一世也要和她生一個娃,也過一過這尋常山野人家的日子。


    如何講呢?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做鴛鴦不羨仙。


    人間煙火氣,不僅可撫凡人心,亦可撫仙人愁。


    “挺好。”


    老漢結束了自己的忙碌,不知何時也來到了江仙的身側,用那洗的發白的毛巾擦著自己的手,也望著自家老婆子和孩子的方向,莫名的說道:


    “壯壯這孩子啊,是撿來的。”


    江仙微微挑眉,“嗯?”了一聲。


    他自然知道孩子是他們撿來的,隻是不懂老漢幹嘛要跟自己說這個?


    老漢憨厚的笑道,操著一口濃濃的鄉音。


    “我老伴年輕的時候得了一場大病,後來腿就瘸了,郎中說什麽我也不懂,總之就是落下了個殘疾,也不能生了。”


    “她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天天求神拜佛,這附近的神啊佛啊我們都拜遍了,你說好巧不巧,這上天還真給送來了,你看她多高興啊,以前可見不到她笑啊。”


    江仙提杯抿了一口茶,輕聲道:


    “恭喜。”


    “哈哈哈,謝謝,謝謝。”老漢打著哈哈,笑得更憨厚了些,說道:


    “不過這孩子,跟你也有緣啊。”


    江仙今日可能心情不錯,難得的來了興趣,便與老漢拉起了家常,多聊了兩句,笑問:


    “哦,怎麽講?”


    老漢坐了下來,神采奕奕道:“你看啊,這孩子來的第二日,你也來了,而且這娃子愛哭,誰都哄不好,就你來了,他就不哭了,您說怪不怪.......”


    又是同樣的說辭,與婦人的一樣。


    江仙自是安靜的聽著,半眯著眼,說來也怪,這小家夥還真是見了自己就不哭了。


    非說個道理出來,江仙還真說不出來。


    這也是為何他選擇留在小鎮裏的原因。


    修行。


    何時皆可修,在哪裏也可修,呆小鎮裏也是一樣的,最主要的是他也想看著這小孩,長大一點。


    僅此而已。


    婦人和老漢也不傻。


    如此巧合他們也有一些猜測,再加上江仙太過神秘,其中一定有關聯,可是他們卻不在意。


    總之江仙沒有惡意就好,孩子與他到底有沒有關係,誰在乎呢?


    故此皆心照不宣,默認了這是緣分。


    江仙也如此。


    “老板,一碗茶!”


    “好咧!”老漢招唿起身,對著江仙道:“我去忙了,有需要您就喊。”


    江仙輕輕點頭。


    “好。”


    正午不比清晨,小鎮忙忙碌碌,行人來來往往,喝茶的客人來了走,走了來。


    尚可。


    江仙枯坐,閉目養神。


    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落下,灑在了江仙的臉上,風起的時候,葉子動了,光點也跟著動了。


    錯落成了斑駁。


    江仙總是會時不時的傾起嘴角,低語一句。


    “偷得浮生半日閑,人間有味是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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