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朋的養母許劉氏,早些年家裏頭窮,被賣給大戶人家當丫環,逃難到這裏之後,被主家給賣到許家村,成了許老憨的媳婦。


    許劉氏活了幾十年,打小就沒有名字,家裏一直管她叫大丫,後來嫁給許老憨,村子裏人就喊她許劉氏。


    直到新中國成立後,上麵又派人下來弄新戶籍,可是許劉氏壓根兒就沒有名字,但這戶籍上也不能就寫許劉氏,所以就順手寫了劉新這個名字。


    名字還是人家派出所的同誌給現取的。


    雖然有了這個名字,但是在許家村,相熟的親朋鄰居們,還是會喚她許劉氏,幾乎沒人知道她戶籍上叫劉新。


    至於剛剛她提到的火燒,其實就是北方的一種小吃,在他們這塊兒特別常見,尤其是在年節前後,幾乎家家戶戶都要做。


    火燒就是用江米麵兒再加上紅糖和白麵一起做的。


    在這個普遍都吃不飽的年代,甜甜糥糥的火燒,那絕對是奢侈的美味!


    許如意不想去吃席,主要是好多人她都不認識。


    一來是因為她要上學,迴來的少。


    二來也是因為她自己就是從幾十年以後迴來的,關於老家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她怕露餡。


    不過,等到差不多十一點時,許如意還是被大哥給拉過去了。


    許如意知道,今天下午,應該就會有人找上門了。


    果不其然,許如意才剛剛吃完一個燙乎乎的火燒,門外就有人喊了。


    許大朋晌午喝了兩碗酒,不算多,所以沒睡,這會兒正跟著許老憨一起守著爐子剝花生吃呢。


    雖然已經開春了,但是今天陰天,還是怪冷的。


    外麵的人隻是象征性地喊了一嗓子,沒等主家有什麽反應,自己就進來了。


    看到來人,許大朋的臉色不太好。


    在西屋裏抱著茶缸子嘬了兩口熱水的許如意,給許立春使了個眼色後,就先一步到堂屋了。


    “爸,咱啥時候迴去啊?明天還得上課呢。”


    “哦,那行,你先陪你奶奶說說話,一會兒咱們就走。”


    客人剛進門,許大朋再不待見來人,也不好直接就走。


    來的人叫許二牛,是許大朋生父許大膽兒的二兒子,比許大朋大好幾歲呢。


    “是二牛來了,快坐吧。晌午沒喝多呀?”


    許老憨先開口問了,許二牛自己找了個小矮墩子坐下,順手就抓了一把花生,絲毫沒把自己當外人兒。


    “就那點兒酒,一人也就輪到兩碗,醉個啥呀!”


    許大朋沒說話,低頭剝花生。


    許二牛又跟許老憨客套了兩句之後,這才把話題轉到許大朋身上。


    “我說老七呀,你說說你這難得迴來一趟,咋也不知道迴家看看?”


    這話就不中聽了。


    許老憨手一哆嗦,剛剝的花生險些就掉地上了。


    “二牛哥這是說的啥話?我這不在家呢嘛!再說了,你也別管我叫老七,我在家裏頭行二呢。”


    按兄弟論,許大朋上頭就一個哥哥,還早早沒了。


    至於姐姐,這邊兒都是姐妹們單論的,不跟兄弟們一起排序。


    許二牛有幾分無賴樣:“行了,我也就是叫順口了。不叫老七就不叫,以後就管你叫大朋。”


    許大朋這迴沒接茬,他知道這迴說改,下迴再見,他指定還會故意再喊他老七。


    許劉氏和苗蘭花也一起到堂屋了,兩人看都沒看許二牛一眼,直接進了東裏間。


    不到一分鍾,許劉氏就喊了一嗓子。


    “大朋,時間也不早了,你們趕緊迴去吧,明天還得上班呢,可別耽誤了正事。”


    “知道了,娘。”


    許大朋也不樂意再待下去了,還沒怎麽著呢,許二牛讓他給侄子安排工作,真以為他是大領導呢!


    “二牛哥,你說的事我是辦不成的,你要是有旁的門路,倒是可以使使勁,我就是一個廚子,實在沒那麽大的本事。”


    許二牛原本也沒指望找一迴就能成,畢竟是工作的事情,那肯定得多費費心的。


    “大朋,我也不是說非得讓你給辦成,我就是想著你幫忙問問,而且我聽說你跟好些領導關係都不錯,你能把立冬給弄進去,再把你侄兒弄進去應該也不難吧?”


    許大朋臉上的笑都要端不住了:“立冬也隻是個學徒工,到現在還沒出師呢。”


    “我知道呀,我們不求正式工,弄個臨時工也行呀!”


    許大朋一噎,這叫什麽事兒!


    真以為大廠子裏頭的臨時工是說有就能有的?


    以前苗蘭花當臨時工的時候,還時常沒活幹,不得不在家裏頭糊火柴盒呢。


    現在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讓自己給弄份臨時工過來,想啥呢!


    許如意還以為這迴沒事了,結果還沒出屋呢,就聽到一道尖利的嗓子在院兒裏嚎了起來。


    “這個不孝的東西哦!那城裏的工作也是咱們這些土包子能肖想的!我都說多少迴了,別總想這樣的好事,就是不聽!你拿人家當兄弟,人家眼裏頭可瞧不見你!這迴好了,讓人給撅迴來了吧!”


    這聲音剛起了個頭兒,人就直接進屋了。


    可想而知,剛剛這個小老太太就在門外麵偷聽呢。


    這是知道許大朋不答應給弄工作了,所以才會開始陰陽怪氣了。


    許劉氏麵色不好,咬牙道:“嫂子這話我咋聽不懂了,這是在說我家大朋呢?你這是覺得我家小河死的早,欺負我家大朋沒個兄弟幫襯,故意來這裏拿刀子捅我心呢!”


    過來鬧事兒的,正是許大朋的生母劉穗子。


    許如意最討厭的就是這位了,貪心不說,關鍵是還自私得要命,為了一塊錢就能背叛親人的人,你還能指望著她有多少良心?


    “弟妹這話我可不愛聽了,咋就沒個兄弟了,大朋是過繼到你們家了不假,但他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也沒指著他孝敬我,可親兄弟之間不能生分了吧?”


    過繼這種事情,最忌諱的就是親生父母那邊藕斷絲連的。


    偏偏劉穗子像是不知道這一點似的,隻翻來覆去說自己是親娘這一件事。


    許如意可見不得有人這樣欺負奶奶,上來就開懟。


    “你誰呀?跑到我家來欺負我奶奶,你是覺得我們平時不在村子裏住,就能隨便欺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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