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低估了袁小小傻的程度。錢能推著人向前,但隻有愛能讓人撞了南牆也不肯迴。“我現在已經不缺錢了。”袁小小自嘲地道:“其實我現在收入還不錯,如果他願意過平凡日子,我養他也養的起。可是我知道他不願意,他過不了普通生活,他隨便買輛跑車,都是我一年的收入了,所以我一點兒也不奇怪他會選擇聯姻,我們遲早會散的,你不用擔心的。”袁小小輕舒一口氣,見夏稀牙根緊咬,大有一副再潑他一臉酒的樣子,無所謂地笑道:“夏稀,我說了,不用覺得愧疚,也不用可憐我,其實跟這所城市的大部分人相比,我已經過得很好了。有房有車有存款,身體健康,年入百萬,真的已經很幸福了,哪有那麽多的兩情相悅生死白頭,唯一的極品已經被你挑走了!所以沒什麽好奇怪的了!”他越是這樣故作輕鬆,夏稀心裏越是難受。沒有那麽多的兩情相悅生死白頭,可是愛著的時候,怎麽會不期望對方眼裏心裏隻有自己?人都是肉體凡胎,血肉之軀,嘴上說的再輕鬆,心裏還是會痛會流血。他是真的把袁小小當朋友過,當年那件事,他確實沒有怪過他,但是他忽略了他當時的感受。“小小,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夏稀的聲音啞了下去。袁小小的笑容也一點點淡去,眼睛又紅了一些。第100章 不撞南牆不迴頭袁小小想,該從何說起呢,是從五年前再次和秦燁碰上,還是從八年前的那個元旦,因為他的無心之失,差點害了夏稀,也害了秦燁。因為那件事,夏稀轉班了,秦燁也出國了,大家好像都在往前,隻有他被困在了那件事裏。在班上,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幾乎都對他抱有無形的敵意,雖然大家沒有做出什麽傷害性的行為,但刻意的漠視,還是讓他在班上逐漸被邊緣化。他變得更加內斂膽怯,從前在熟人麵前可以放肆地談論八卦,後來卻開始沉默不善言談。害怕說錯話,害怕做錯事,於是坐在牆角,縮在殼子裏,盡量當一個透明人。那種心理上的壓力,給當時還不到18歲的他,造成了太嚴重的創傷,甚至影響到了高考。他的成績原本一般,和夏稀做同桌的時候,夏稀偶爾給他講題,帶著他進步了一些,可是巨大的心理壓力,讓他整個高三下學期變得抑鬱而焦慮。成績起起伏伏一點也不穩定,高考的時候甚至應激性拉肚子,最後連本科也沒有考上,隻上了一個本地的專科。到了大學後,他同樣是淹沒於人群的存在,個子不高,氣質怯懦,雖然沒有校園暴力發生,但總有些自視強壯的男生在背後罵他娘炮。專科隻有三年,他就這樣熬到了第三年,去了學校分配的實習單位,一個月兩千出頭的工資,住著集體宿舍。本來混混日子也能過下去,但是宿舍裏有個三十多歲的老員工,還是單身,大概性取向也偏向同性,暗中偷窺過他好幾次。有一次他午休醒來,發現那人正坐在他床邊,那張黝黑的臉放得很大,低頭想要偷親他。袁小小嚇得尖叫,連踢帶踹地把人打了幾下,結果是賠了醫藥費,還被公司開除了。對方是老員工,他一個新人,沒有人脈沒有後台,隻能認栽。從公司出來後,還沒找到新工作,家裏又出了事。他姐夫見義勇為的時候,失手誤殺了人,對方家屬要求賠償100萬才肯出具諒解書,不然就要從重處罰。袁小小就一個親姐,大他好幾歲,姐姐姐夫都是普通職工,沒什麽文化也沒什麽錢,那時候姐姐還剛懷上孕,一時間六神無主險些流產。兩家的人都四處借錢,100萬仿佛是天文數字,要壓垮這個普通家庭,袁小小作為男生,自然也要站出來承擔責任。他剛丟了工作,隻能再去找新的來錢快的活,經人介紹,他白天在一家餐廳打工,晚上去會所裏兼職賣酒。那時候他才發現,社會真的比學校要殘酷得多,底層人民,很多是沒有尊嚴可言的。在學校裏,大家隻是罵他幾句娘炮,不痛不癢。出了社會,有人暗裏偷窺,有人當麵揩油,有人明目張膽地排擠,什麽樣的人他都遇見過。那幾乎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時候了,沒日沒夜地工作,家裏人也全都愁眉苦臉,成日裏都頭頂一片烏雲,看不到一絲陽光。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又遇到了秦燁,秦燁那時在澳洲讀書,隻是迴國和朋友來會所裏玩,恰好遇到了被客人非禮灌酒的他,認出了他,還出手救了他。或許在很多人眼裏,秦燁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他也確實做過不少壞事,年紀輕輕已經風流韻事一片。但在那時的袁小小眼裏,他真的是唯一的一束光。秦燁問他為什麽在會所工作,大概沒想到從前那麽害羞單純的人,會跑來這種複雜的地方。袁小小如實跟他說了,他缺錢,他已經不在乎尊嚴了,他想跟秦燁借錢。姐姐和姐夫等不了,死者家屬還經常找人上門鬧事,全家人都不得安寧。秦燁雖然混,大方倒是真的大方,直接就給他轉了一百萬,還答應找關係幫他處理這件事。袁小小從來沒有在自己的銀行卡賬號上,看見過那麽多零,一時有些恍惚,他想說他會盡快賺錢還給他的,秦燁卻提出了包養他。會所的燈光十分迷離,背景音樂透著股靡靡之音的味道,袁小小被領班改過造型,還化了妝,五官的優勢突顯出來,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清秀動人。秦燁在國外治療了大半年,身體機能沒有遺留問題,但是因為少了顆蛋,下麵有殘缺而導致心理上有些扭曲,極度地想要獲得別人的崇拜感和依從。他在國外瘋了三年,從大學開始,睡過的人不計其數,記住的臉卻沒幾個。他心裏自然還念著夏稀,畢竟這是他從小到大的念想,伴隨著漫長的歲月,早已融入了骨血裏。可是夏稀太遙遠了,不像袁小小這樣,觸手可及。秦燁盯著他的臉,忽然對他生出了些興趣,畢竟從前對方仰慕自己的樣子,還曆曆在目。他需要這種崇拜和仰慕,以及永遠不會離開的忠誠。“房子、車、日常所有穿戴,以及每個月十萬的生活費。”這是他給出的條件。很奇怪,當年秦燁說要跟他談戀愛,袁小小一聽就知道是假的,他拒絕了。可如今秦燁說要包養他,他卻忽然感覺到一絲真實和安心,懷著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心思,他答應了。秦燁開心地摟著他道:“那說好了,一直跟著我,除非我說停止。”袁小小說“好”。於是一跟,就是五年。五年間,秦燁不是時時都記得他,偶爾一出國就是幾個月不聯係,想起來了就給他訂張票讓他飛過去陪他。但答應他的,一樣都沒有落下,每個月定時的匯款,房子車已及工作都幫他解決了。起初給他找了份清閑的文職,後來直播行業興起,袁小小無意中發現木訥寡言的自己,其實也有很強烈的分享欲,麵對鏡頭的時候,他比麵對真實的人要更加放鬆。秦家就是做互聯網這塊的,有的是資源,袁小小想做主播,秦燁便砸錢砸資源捧他,找專業的人教他化妝,教他剪輯視頻,甚至聯係了當年給自己治療鼻骨骨折的美容醫師,幫他做了微調。除了專一,秦燁沒什麽對不住他的。至於專一,那是給愛人的,不是給情人的,袁小小也有自知之明。他以為他會一直這樣跟著秦燁,前兩三年的時候,他身邊的人確實很多,但近一兩年,已經很少了。身邊的人來來去去,隻有袁小小一直跟在他身邊。袁小小以為隻要堅持下去,總會等來柳暗花明浪子迴頭的那一天,可是秦氏的危機來得猝不及防,秦燁終究要扛起家族的責任。這件事的內情,他聽秦燁說過,少不了江鬱的手筆,用秦燁的說法,姓江的懷恨在心暗使陰招,聯合對手集團對付他,卑鄙下作無恥之極。這是他的氣話,袁小小並未放在心上,很多事無法簡單地判斷誰對誰錯,隻是立場不同而已。就像當年夏稀轉班後,班上其他人對他的態度,沒有誰對誰錯,大家隻是各有立場,站的角度不同而已。酒吧陸續來了客人,氛圍燈開始搖擺,音樂聲也漸漸加大,袁小小喝幹淨杯中最後一口酒,釋然地笑道:“我大概就是賤吧,明明人家才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爺,我隻是個被養在外麵的玩物,但我有時候竟然會覺得他很可憐。他隻要軟下態度哄我兩句,我就說不出要離開的話了,想著能多陪他一段就多陪他一段吧,畢竟他也沒有虧待過我,像我這樣的人,本來就是沒什麽未來的。”空氣仿佛變得厚重,沉沉地壓下來,夏稀喉嚨哽住,什麽都說不出。秦氏的收購案不會停止,秦梁聯姻也隻是稍解燃眉之急,集團的腐朽是從內部開始的,聯姻根本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可是秦氏目前唯一自救的手段,大概隻有聯姻了,隻要江鬱這邊繼續施壓,聯姻肯定會提上日程,秦燁想要享齊人之福,可梁家又豈是省油的燈。“小小,別的我不做評價,你有自己選擇人生的權利,但是有一點你要知道,從前秦燁身邊很多甲乙丙丁,梁家的目光隻會放在秦燁身上,認為是他有問題。但如果秦燁身邊隻剩你了,你知道你的處境嗎?你會變成眾矢之的,梁家不會手軟的。”“我知道。”袁小小仰起頭,頭頂的七彩射燈照在他的眼裏,映出些悲哀之色。也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難過,如今秦燁身邊就剩他了,反而把他置入了最危險的境地。雖然秦燁說過會護著他,但他無權無勢,又算半個公眾人物,怎麽可能獨善其身。“我早就決定好了,等他訂婚的那天,我會跟他徹底斷了的。”他仍舊是那句話。夏稀靠在沙發上,無力地揉了揉額角。有些人,就是不撞南牆不迴頭的。他會主動找袁小小,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中是負有責任的。袁小小原本的生活簡單純粹,是因為他邀請他去了生日會,才讓秦燁不懷好意地盯上,一步步將他扯入這些糾葛之中。後來元旦那件事後,他自顧不暇,更沒有心力去關心袁小小的情況,因此也沒想過他在班上會是什麽處境。袁小小是為數不多被他認可的朋友,傻是傻了點,但沒什麽壞心眼,在他轉學過去後,對他也很照顧熱心。他又不是石頭做的,雖然記仇但也記好,誰對他好,他不會掛在嘴上,但會記在心裏。可是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誰也不能左右別人的人生。他言盡於此。袁小小大概也看出他的無語,心裏對自己又更加鄙夷厭棄了些,笑道:“喝酒吧,來酒吧不喝酒,光聊什麽天啊。”說完,又拿起一杯一飲而盡。圓幾上的一排酒杯,都被喝得七七八八了,夏稀沉著臉,也拿起一杯喝了一口。不夠濃烈的酒精,似乎壓不下心裏的煩躁。他招了招手,對侍應生道:“換whisky。”袁小小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他能喝烈酒,印象中他根本不會喝酒,但這麽多年過去了,誰又是從前的樣子呢。侍應生很快上了新的酒上來,棕色的whisky裝在透明玻璃杯裏,酒裏還放著幾顆提升口感的冰球,液體表麵微微晃動,折射著璀璨的射燈光芒。兩人沉默地喝著酒,沒有再說下去。酒吧裏的人越來越多,環境也越來越嘈雜,桌上的酒又快見了底,夏稀的臉頰在絢麗的燈光裏,染上幾分酡紅。即使他們坐在角落裏,但來往的人,還是投來了很多注視的目光。他總是這麽的引人注目,袁小小內心感歎,正想出聲結束今晚的相聚,讓他早點迴去,舞池前方的舞台上忽然傳來聲音,似乎在介紹今天的獻唱嘉賓。周圍安靜了些,像是被吸引了目光。夏稀原本低垂著眸,忽然聽到音箱裏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我今天給大家帶來的歌曲,是一首英文抒情歌,送給我的愛人,祝他今夜愉快,也祝大家玩得開心。”夏稀驚訝地看過去,江鬱正坐在舞台中央,握著話筒,看向他的方向,眉眼帶笑。他換了身休閑的裝束,脖子上戴著那條皮繩項鏈,吊墜掩在衣服裏,氣質看起來和讀書時相近,張揚肆意了很多。前奏響起,是來自west life的《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沒有什麽能改變我對你的愛。江鬱的嗓音低沉性感,很適合這樣娓娓道來的曲風,這還是夏稀第一次聽他唱英文歌,從前他連發音都說不標準,可是如今卻是地道的美音,帶著一種遊刃有餘的獨特魅力。[if i had to live my life without you near methe days would all be emp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