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寒鄲零和齊媚娘迴到京城的時候,秋季已入了尾聲,他們一進城就聽見近期最新的消息——順王寒敬詢縱馬時不小心落了馬還被馬踩過,如今雙腳殘疾,再無康複的一日,而皇帝痛惜愛子重傷,將他移到別宮裏休養,閑雜人等不得探望。


    齊媚娘坐在馬車上,聽著街頭巷尾都在說這件消息,忍不住看了看身旁的男人。「這……該不會是你……」


    馬車裏,襯著窗外一點點灑落的陽光,寒鄲零的臉色少了病態的蒼白,整個人像是染上了一層金粉,他勾起一個微笑,如玉般的容顏,此時更顯俊朗,宛如九天之上的謫仙般,満灑俊逸得不像凡塵之人。


    「害了我們,總該要付一點代價。」他淡淡說著,沒有半分害了自家侄子的愧疚感。


    其實那兔崽子都要置他們於死地了,他實在也不需要太講情麵,更何況,這次的江南弊案那小子本也脫不了關係,看在皇兄的麵上,他不會要了那小子的命,但是他該付出的代價卻也不能少。


    雙腳殘疾,已經是打過折扣的下場。


    至於他的同謀們可沒那麽簡單了,他早吩咐下去,寒敬詢府裏的人及管事,凡是有問題的都要徹查,尤其是心腹,一個個都逃不掉。


    齊媚娘不知道江南那些拐賣人口等壞事寒敬詢也有分,隻是驚訝他為何派人來追殺他們。


    「怎麽會是他?難道是因為上次的事情?」她隻能往這方麵猜。


    寒鄲零自然不會告訴她背後的真相,隻是簡單將話題給帶過。


    「別想了,總之他都想要害死我們,我隻是取了他兩條腿,就算是利息了。」在這件事情上他自認算是仁慈。


    齊媚娘點了點頭,他說什麽她就信什麽,幾乎不曾反駁。


    直到馬車進了皇宮,齊媚娘才想起他們今日進宮的目的,也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怎麽辦?你說我等一下見了陛下該怎麽辦?」不能怪她愛緊張,上次來的時候她昏昏沉沉的,這次才算是她真的第一次見到皇帝,這麽緊張情有可原。


    寒鄲零好笑的看著她緊張到不停的揪著衣角,而且還沒發現自己扯的是他的衣裳,不是她的。


    「別擔心,他不會說什麽的。」看在自己幫他兒子收了這爛攤子的分上,諒皇兄也不敢說些什麽。


    齊媚娘沒好氣的瞅了他一眼,心中默默的想著,你才剛害了人家的兒子呢!你也應該稍微緊張一下才對吧!


    兩個人正你一言我一語鬥嘴時,馬車已然停下,他們來到集元殿前,然後如之前寒鄲零進宮一般,和皇帝遠遠相對著。


    寒鄲零看得出他的疲憊和蒼老,就不知道是因為江南弊案牽扯出來的事情,還是他兒子的事情讓他心力交瘁。


    可是,這是皇兄選擇的路,他也不打算多管。


    「皇兄,臣弟要成婚了。」他直接說著,然後將齊媚娘的手拉起,兩個人挺直背脊地站在他的麵前。


    寒風清這些日子以來忙得焦頭爛額,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幼弟墜崖卻平安迴來,但是他一迴來就說要娶個寡婦為妻,實在是讓他悶得說不出話來。


    即使懼怕他克人的怪命格、即使對他有瑜亮情結,但怎麽說,他仍把他當弟弟看待,希望他找個般配的女人。


    他口氣不佳的質問著,「你身為王侯,娶誰不好,偏要娶一個寡婦?!」還是全家都死絕的寡婦!


    他打上次會麵後就把齊媚娘查得清清楚楚,越是清楚,他越不敢相信幼弟竟看上這樣一個女人。


    「皇兄,臣弟上次就說了理由。」寒鄲零認真的看著他。


    寒風清定定的望著他,許久之後才長長的歎了口氣,「你真的確定了?」


    「臣弟從來沒有如此確定過。」他堅定的迴答著。


    寒風清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皇帝當得很無力,他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朕知道了,朕會下旨的。」


    寒鄲零牽著齊媚娘的手正要退下去時,齊媚娘卻突然驚唿了聲,然後忒傻忒大膽的迴頭道:「陛下!我還守著孝呢,婚期可要記得排在我守孝完以後呀。」


    坐在龍椅上的寒風清臉色全黑,沒想到這個小寡婦還真敢說,他都已經想盡量忘記她的身分了,她偏偏不知死活的再度提起。


    他重重的哼了聲,「長福!還不把這女人給帶下去!」


    寒鄲零無奈的笑著,拉著齊媚娘的手退了下去,隱隱約約間,還能聽見那對人兒在爭執著——「皇兄會記得的,你不用特別去提醒他。」


    齊媚娘辯解著,「我這不是怕陛下太忙太累,把這點小事兒給忘了嘛。」


    「行了行了,我不和你爭,趕緊迴去吧。」


    「嗯。」


    兩人對望了一眼,有默契的微笑著,牽著手,十指相扣,手心裏的溫暖讓他們記起了彼此相許的瞬間。


    牽手——到白頭。


    又是一年的春節團圓日,一大早,宮門除了最外頭的大門未開,裏頭連開九門,直通內苑,宮人們認真的灑掃,雖然心中有些不安,但是慶祝年節的喜色依舊布滿在臉上。


    等到時辰差不多了,皇帝身邊的紅人蘇內侍親自到大門外等著,遠遠的看見定南王的馬車來了,就催著讓人趕緊開了宮門,然後屏息以待。


    等馬車到了跟前,他彎著腰往馬車內說著,「王爺,陛下早已盼著了,讓老奴前來門外等著呢!」


    馬車裏傳來輕輕嗯的一聲,接著又是孩子的打鬧聲,最後在男人輕咳聲中,那孩子的吵鬧才停了下來。


    蘇內侍也沒多問,隻是揮了揮手,就讓隨從們隻留下一批跟車,其它的則隨著宮人先去歇著。


    車子慢慢的往前行,相較於隨車的丫鬟侍衛在氣勢磅礴的宮殿裏,全都靜靜的不敢出聲,車子裏頭卻是熱鬧得不行。


    「娘,爹的哥哥叫做伯伯對吧?」一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頭趴在少婦的腿上問著。


    「嗯,對呀。」


    丫頭臉上突然滿是疑惑,「那為什麽昨天嬤嬤讓我們今兒個去見大伯的時候說別喊伯伯,要喊皇上呢?」她完全無法理解。


    另外一邊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小男孩聽到妹妹問出自己的疑惑,也忍不住轉頭看著爹問道:「爹,嬤嬤昨兒個還要我們乖乖的,在皇上麵前不能多說一句、不能多踏一步,所以我們隻能站得直挺挺的嗎?」


    寒鄲零還沒迴答兒子的童言童語,女兒就已經不高興的著嘴巴撒嬌耍賴。


    「什麽?要一直站著?那我不想去了!爹,我們不去了,好唄?」寒亞昕抓著寒鄲零的手晃呀晃的,一雙靈動的大眼直勾勾的望著他。


    寒鄲零好笑又寵溺的望著一雙兒女,他無奈的看著妻子,齊媚娘略挺了挺隆起的肚子,也是一臉的無奈。


    「沒法子,要進宮總得學些規矩,誰知道兩個小人兒平常看起來伶俐得很,這時候卻……」


    他們從沒把自己當王爺、王妃,也讓孩子照著一般人家減爹娘,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反而讓孩子弄胡塗了。


    寒鄲零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開始解釋皇上和大伯都是指同一個人,卻因為身分不同所以需要不同禮節等等,才剛解釋得差不多,車外就傳來聲音說到了請他們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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