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恪咬著牙道“我也說過了,此戰不能敗。”


    高彥士一把提起顏恪的衣領,喝道“你別忘了,自己也是開平司的一員,一切以大局為重。”


    “大局?”顏恪冷笑起來,像是聽了極好笑的笑話。


    “我們已和耶律淳聯係上了,一旦梁軍撤軍,他會在燕京造反登基,到時候遼國天祚帝必然撤軍,女真人便借此擊敗遼國七十萬大軍。而不管是耶律淳還是女真,都已然答應我們,會把燕雲十六州劃迴來。隆昌皇帝如此倉促發兵,本是必敗之局,好在我們如此謀劃,才是最優的結果!”


    “嗬嗬,不放手一博便要認輸嗎?女真人若能以兩萬人擊敗遼國七十萬大軍,我們大梁卻不能以八十萬人擊敗遼國十萬人。費盡心機籌謀這一切,就為了成為天下的笑柄嗎?”


    高彥士臉上亦是露出嘲諷“你以為這些殿下想不到嗎?我告訴你,五千支燧發火槍已經裝配給開平軍,有這樣一支軍隊在手,假以時日,女真算什麽?大梁中興就在眼前。”


    顏恪看著高彥士狂熱的眼神,搖了搖頭。


    “哈,假以時日?既然如此,為什麽我們不直接踏破遼人的鐵騎,一路打下去,親自奪迴失去的土地?為什麽還要靠這些陰謀?”


    “因為殿下還沒有登基!”


    “哈哈哈哈!”顏恪仰天大笑,狀若癲狂。


    “以前啊,我也以為隻要殿下登基,一切便會不同。他真的是我見過最天才的人。我曾經那麽崇拜他,那些萬物之理,那些宏圖暢想,洪荒宇宙,天地星辰……我從未想過,居然有一個人能這樣無所不知。他說,我們所處的這片土地,它是一個圓形的球。我是第一個相信他的,知道嗎?當時我以為自己和他都瘋了!”


    顏恪說著,臉上泛起極奇異的笑容來。他拍了拍高彥士的臉,道“但現在,我發現這大梁朝,如同一個正在分崩離析的大壩,沒有人可以阻止它的潰散。以前我以為殿下登基就能救大梁,現在看來,不可能的。林無咎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哈哈哈,天下大勢,非人力所能撼其萬一。其實這一點,殿下心中明白,你心中也明白。所以你們不敢!”


    高彥士怒道“我說了!殿下需要時間!”


    “時間?你們就是不敢!你們不敢堂堂正正地站出來與現在的皇相抗,你們不敢以堂堂之師、真刀真槍地與遼、金相敵!你們隻敢畏縮在黑暗的角落裏,將天下人當作棋子擺弄,妄圖找出一個不存在的生路。我告訴你,生路不是找出來的,是拚殺出來的!”


    顏恪隻是一個受了傷的虛弱文官,高彥士卻是個披甲的壯碩大漢。但此時雙方對上眼神,高彥士卻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下一刻,他反應過來,狠狠瞪了顏恪一眼,冷笑道“你們這些讀書人,說的一套一套的,有什麽真本事?若無殿下給你的地雷火,你早已死在相州了。此番重創遼軍,你憑借的又是什麽?還不是殿下的智慧。天下人稱你儲相,但離了殿下,你什麽也不是。”


    “我雖不算什麽,卻也不會在背後對楊老將軍這樣的國之柱石捅刀子!”


    高彥士冷笑道“老子懶得與你多說。等到了殿下麵前自有分辨。”


    他說著,探手便去拿顏恪。


    顏恪撤步躲過。


    “我不走。”


    高彥士不屑道“嗬,讀書人。”


    他懶得與顏恪多說,再次探手,一把將這個受了傷的文官撈起來,向屋外走去。


    才出了院子,卻見迎麵一個娘裏娘氣的小兵帶著個長得糊裏糊塗的小孩往這邊走來。


    肩上的顏恪便嚷道“有刺客,胡蘆快救我!”


    高彥士心中便有些好笑。前麵這兩個小兵,四條胳膊加起來怕都沒有自己一條胳膊粗,救你?


    下一刻,隻見那個眼睛小小的孩子已衝到了眼前,緊接著,一個拳頭重重摔在臉上。


    嘶,好痛……


    河北西路經略使張仲嗣最近的日子並不好過。


    先是遼將蕭當領了兩萬騎兵占了瓦橋關,對真定府虎視眈眈。


    張仲嗣自認為打不過蕭當。


    楊複大軍的糧草和消息早就斷了,這一個罪責肯定是自己背。


    偏偏接著又得到消息,反了的晉王蕭銑領軍向東而來,直撲趙州。


    張仲嗣簡止欲哭無淚,心中也不知道罵了蕭銑多少遍。


    “你造反就造反,從太原攻汴京多近,非要繞到老子的地盤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張仲嗣沒有多做考慮,點齊兵馬便要去堵蕭銑。


    對於他這個決定,麾下各將都紛紛勸阻道“大帥若追蕭銑,必被遼軍前後夾擊,實非良策。”


    張仲嗣冷笑道“若敗於遼軍之手,不過是丟官棄爵,但若放反賊過境,身死族滅。諸君自選罷。”


    眾人咀嚼著這句話的含義,不由對張仲嗣歎服不已。


    大帥打仗不行,為官之道卻很是精通。


    這一戰,可以敗,但不能不戰。萬一遇到遼人,想要活命,趁早逃便是。


    真定府的軍隊畢竟是邊軍,雖然怕遼人,卻也沒把晉王的人馬放在眼裏。


    於是張仲嗣定下速戰速決的方略,決意在遼人趕到之前平定晉王之亂。


    終於,在連夜急行軍之後,十萬真定軍在天亮時將晉軍追上,雙方在真定府與趙州之間的神岩山下擺開戰仗,準備廝殺。


    天色灰蒙蒙一片。


    張仲嗣決意要打贏這一仗,隻要贏了,接下來再怎麽輸給遼人都不要緊,朝庭隻會論功。


    如此想著,他喝令大軍直直向晉軍撲去。


    “殺!”


    真定軍戰心高昂,向晉軍撲去。


    晉軍卻顯得有些沉默。


    排在最前麵的是不到兩千人的武定新軍,以前不到三萬的保義軍,他們身後,卻是蕭銑的中軍,由古銘統領。


    兩軍間的距離在不停的縮短。


    三百步。


    兩百步。


    真定軍還在衝鋒,灰蒙蒙的天色中,他們能看到晉軍如雕像一般。


    一百步。


    “放箭!”


    箭雨落下紛紛落在真定軍陣中,帶起一片慘叫。


    拋下了一地的傷亡,真定軍終於衝入到了晉軍的前麵。


    迎麵而來的是齊整落下的長刀。


    “必勝!”


    長刀齊落,氣勢如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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