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之後,衛昭就在荒野上找到了那匹驚馬的屍體,他讓人驅散了上麵的鷹鷲,在附近搜尋了一番之後,卻依舊一無所獲。


    直到一個多時辰之後,蠍子哥在十多裏之外的一株大樹下,發現了狼屍和打鬥的痕跡,急派人去通知衛昭。


    衛昭策馬狂奔來,一翻身下了馬背,盯著地上的痕跡皺眉思索起來。


    這個十四歲的少年唇上剛剛長出細茸茸的胡子,臉上帶著疲倦與豎定的神色,看著已經像個小大人了。


    他命途多舛,自幼失怙,本比別的孩子更心智成熟。加上顏懷常跟他講霍去病的故事,什麽十七歲獲封驃姚校尉、一戰封候的事跡聽得衛昭熱血沸騰,讓他常有些時不待我的緊迫感,有機會讀書習武,比旁人更要刻苦的多。


    這幾個月來,他跟著林啟學了很多,又隨南靈衣習武,身子骨竄得飛快,氣質也慢慢沉穩幹練起來。


    林啟失蹤之後的這兩日功夫,他獨當一麵,更是迅速地成長著。


    學著調動人馬,上陣殺敵,在困境中尋找蛛絲馬跡,這對他而言,其實都並不輕鬆。


    但在蠍子哥、皮秋這些大漢有些手足無措的時候,他願意站出來承擔起更多的東西。


    不知不覺中,蠍子哥與皮秋已將他當作主心骨,全然沒想到僅僅在數月之前,這還隻是個偷偷摸摸跟著他們想看熱鬧的孩子。


    “確實是林大哥幹的。”此時衛昭觀察了現場的痕跡,還是做出了推斷。


    “他打死了這隻狼,爬到樹上躲避狼群……”衛昭沉吟著,試著還原現場的情形,“若是這樣,林大哥他們應該會呆到天亮。”


    “派人沿著這棵樹,細細搜索方圓二十裏之內的地方。”


    蠍子哥吩咐下去,數十匹馬,便四散逛奔而去。


    衛昭思索了一會,又道:“天亮之後,林大哥離開這裏,為什麽呢……看到火光了?”


    “是這樣了!蠍子哥,我們走,再去那個營帳找找。”


    幾個再次上馬,向那營帳疾馳而去。他們俱是一夜未眠,隻胡亂吃了些東西,此時皆有些疲倦。


    但策馬迎風,他們想著很快就能找到林啟,也各自精神振奮。


    到了營帳之後,衛昭直接踏馬入營。


    “林大哥!”


    他興奮地喊了一聲之後,卻見那營帳裏空空如也,不由再次失望。


    四下一顧,他看到地上那堆篝火,眉毛再次深深的皺起。


    若是林啟在這裏,大概會玩笑地說一句“下次若與人走散,最好的辦法還是要留在原地等”之類的,可惜他雖明白這道裏,但這荒野上猛獸蒼鷹太多,隻好又一次與衛昭擦肩而過。


    衛昭對著那火堆、食物的痕跡觀察了一會之後,又在後麵發現大批人馬活動的蹤跡。


    看馬蹄印,這支隊伍估計有五十餘人。


    “召迴人手,我們沿途去追……”


    沿著馬蹄印又追了大半時辰之後,衛昭路遇兩個在這附近搜尋的保安隊員。


    兩人迴報道:“一個時辰前,我們遇到一隊人,有五十餘人,馬上帶著幾個麻袋,我們問過話,他們說並未看到盟主。”


    衛昭皺眉道:“麻袋?”


    至此,林啟的行蹤終於明確起來。


    “魏黑崽!我問你,這條路通向哪裏?”


    魏黑崽一個激靈,道:“沿著這條路再走五裏,往南是石戰溝,往北是連刃山……對了,連刃山有一股山賊,名叫連山寨,大當家的叫韓垠先,人稱‘劈天刀’,但兩年前已經被官府剿了,韓劈天都死了,據說隻剩一些婦孺逃了。”


    “連山寨?”衛昭點點頭,對蠍子哥道:“還是得派人迴文水縣,讓馬大哥再派些人手來。還得派人去壽陽縣,讓程大哥帶人過來。”


    ******


    山西自古被稱為“表裏山河”之地,外有九曲黃河為憑,內有太行山脈縱橫。


    太行山脈首始於河內,北至幽州,穿代、冀、豫三省,延袤千裏、百嶺互連,千峰聳立,形勢險峻。


    連刃山便是其中一座小山峰。


    說小,也隻是相當於武當山、王屋山、雲台山而言,但亦是崇山峻嶺,地勢高聳。


    既名“連刃”,一峰一刃,險峻非凡。其中山穀勾連,北接牛王頭山、燒火坡,東連擔山、翠楓山……都是土匪豪俠縱橫之地。


    連山寨依險峰而建,上山下山隻有一條徒峭的山路,亦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當然,一般也沒有人會攻打上來,平時都是山寨的人下去打劫。


    這兩年年景不好,大當家韓劈天和大半壯漢又死了,連山寨日子就很不好過,新任的首領又是個小女娃,寨中事務主要還是靠二當家何衝支撐。


    而一般來說,寨中主要的事務還是——種田。


    林啟此刻便坐在石頭上,看外麵幾個男男女女勞作。、


    這種高山之上,土地貧脊,一群人忙裏忙外一年下來,也收不了幾石糧食。


    那些人累的汗流浹背,他作為俘虜反而頗為清閑。


    “你說他們幹什麽不好,累死累活,種這麽一點粗黍。”林啟看得頗有些鬱悶,向徐瑤說道。


    徐瑤歎了口氣,道:“不然還能怎麽辦,至少在這裏不用被收租子,也沒有課稅,未必比外麵難過活。”


    “也是,他們偶爾還能下山劫上一劫,打打牙祭。”


    徐瑤低著頭,細細看了他背上的傷口,小心地包紮好,隨口道:“是,是,劫了你,還能換兩車糧食。”


    林啟頗有些不爽道:“這大當家的也忒沒眼界,我們倆才值兩車糧食?哼。”


    徐瑤捊了捊被山風吹亂的頭發,莞爾道:“是啊,也太小瞧我們的盟主大人了。”


    林啟擺擺手道:“不是我值錢,主要是徐先生你,才高八鬥,又傾國傾城,換一個太原府都是可以的。”


    話一出口,徐瑤一愣。


    林啟也覺得這種玩笑不適合在這個時代開,便指著那邊隻裝了一半的筐子,道:“若是我,就不種這黍麥,這種高山,應該種核桃之類的幹果,本木之類的藥材。”


    “核桃藥材又不管飽。”


    “不管飽,可以賣錢嘛。”


    “怎麽賣?人家是山賊,又不是你德雲社一樣的商社。”


    “嘿,那怎麽了,俗話說得好,想當官,殺人放火受招安。不過這寨子太小了些,應該連橫附近幾個寨子一起招安,那小女娃說不能還能被封個五品承宣使,好笑不好笑?”


    “你說什麽!”突然一聲喝罵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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