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誰出的餿主意,於三與紫蘇成親當天,林啟和方芷柔被安排著一起坐在高堂上,如一對老夫老妻般。


    在受了許多人的行禮之後,林啟轉頭看了眼旁邊的方芷柔,見她低眉順目的,側頸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線,眼底卻還有一絲羞意。


    林啟抿了口茶,又看了眼喜滋滋的於三,還是不忍壞了他的喜意,隻好耐著性子坐著。


    今天的婚禮頗為熱鬧,於三笑得滿臉都是褶子,對紫蘇更是小心翼翼,舉止輕柔,像是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被抽了一樣。


    看起來很是有些賤兮兮的。


    爆竹聲裏,滿院的喜氣。


    於三與紫蘇拜過天地,牽著紅繩站起身來。


    看著披著大紅蓋頭的紫蘇,於三咧著嘴正喜不自勝。


    突然一聲大喊從大門外傳來。


    “於三……”


    於三轉頭一看,卻見門外站著一人,衣著襤褸,散著頭發,一臉風塵仆仆,卻是胡蘆。


    “他……他……他怎麽跑迴來了?不會……是想搶親吧?”


    於三唬了一跳,一把攔在紫蘇身前,一臉警惕。


    “你……你想幹嘛……我告訴你,我們已經拜過堂了。”


    胡蘆往前走了幾步,一把推開於三。


    於三急得不行,趕忙撲上去抱住胡蘆。


    “你小子,還想跟我搶媳婦,我揍死你。”


    胡蘆任由於三抱著,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目光卻是看著林啟。


    突然“哇”的一聲,他大哭起來。


    “懂事長,我少爺又丟了!”


    “你不是來搶我媳婦的?什麽?顏公子又丟了?”


    林啟哭笑不得,隻好上前,一把拉過胡蘆,道:“有什麽事你先與我說。”


    他沒好氣的又看了看於三,道:“你們繼續,我與胡蘆到偏廳裏談吧。”


    偏廳裏,胡蘆捧著一碗麵條吃著,嘴裏鼓鼓囔囔地說道:“這一日,我們到了平定縣境內,因官道被軍官堵了,我們便繞小路而行……”


    “你等等,這都多久了,你們才到平定縣?”


    “我家少爺每過一地,都要呆上幾天,說是組建寒盟分社。一路上也不知建了多少個牙行……”


    “好吧,你接著說。”


    “我們正在山道上走著,突然就衝來一夥賊人,一開始,我們都沒太當迴事,徐大哥一人就解決了。但後來,這股山賊竟然聚起來好幾百人,還有好幾個高手。其中有一個好壯的母老虎,使得一手長鉞,我……我沒打過她。”


    胡蘆說著,將碗裏的湯汁喝了,又指著桌上的糕點,頗些澀然地問道:“這個,也可以吃嗎?”


    “你吃吧。”林啟隻好點點頭。


    “然後,他們就都被捉了,徐大哥擋住了好幾個人,讓我迴來求援。後來我偷摸地跟著他們過去探了探,聽說他們大當家要把我家少爺留下當女婿。”


    胡蘆打了個飽嗝,眯著眼,堅定地說道:“這事肯定是不成的,我家少爺是有婚約的。”


    他說著,像一隻倉鼠一樣,又不停地吃著桌上的東西。


    林啟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道:“總之他們是被人捉了,沒有性命之憂對吧。你且歇兩天,我整理一下情況。”


    “懂事長你可要快些,要是少爺被逼著娶了山賊,我可就慘了。”


    ……


    “翠楓山上這股強人,大當家叫洪順,匪號“紅獅”,曾是武德軍校尉,後來當了逃兵;二當家的葛紹,據說曾是平定縣的童生,殺人落草的……胡蘆說的那個使長鉞的女人,應該叫沈焉如,匪號“母神虎”,她父親是當年叱吒西北的馬匪沈明,母親是個蒙古人,手底下功夫了得,力大無窮,在太行山一帶很有些名氣。”


    徐瑤看著手裏的紙,提筆做了一個記號。又道:“這股山賊有千餘人,男女老少都有,盤據在翠楓山有些年頭了,幹些打家劫舍,盤剝過路商旅的勾當。翠楓山處陽泉、平定、壽陽三縣交界,山險石怪,易守難攻,又有大量的老林。官府曾派兵剿了兩次,皆是大敗而歸。”


    林啟點點頭,問道:“有地圖嗎?”


    徐瑤遞了一張地圖給他。


    林啟低頭看了看,嫌棄道:“這都畫的什麽鬼。”


    徐瑤湊過來,指著圖道:“上山隻有這一條道,路上皆是巨石,山峰陡峭……這邊……還有這邊,都是老林,猛獸頗多……”


    林啟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往身仰了仰,歎道:“將就著看吧,具體情況我到了再說。”


    他將地圖收好,又道:“這邊諸事,我已經交待了於三。但他新婚燕爾的,我走了之後,你也要多擔待些。”


    “我也要去。”徐瑤突然說道。


    林啟轉頭,對視著她的眼睛。


    “一點小事,我過去順手就辦了。”


    徐瑤搖了搖頭:“沒那麽簡單,你手下都是些粗漢,出了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林啟淡淡笑了笑:“但這邊諸事紛繁,沒了徐先生坐陣怎麽行?”


    “你若嫌我累贅,直說也無妨。但我兄長身陷囫圇,作為唯一的親人,我不出麵,卻事勞煩你,這說不過去。”


    少女的一雙眼黑白分明,帶著些純淨的光。


    林啟看了她一會,笑道:“不能這麽說,徐兄是我的救命恩人……對了,你也是。”


    “你什麽事都把這理由擺出來,一句‘救命恩人’要用到幾時?”


    林啟摸了摸鼻子,笑道:“那大家都是好朋友嘛,義不容辭。”


    過了好一會,徐瑤才低聲道:“你上次去太原,一走就是兩個多月,迴來才幾天?這次,若你與大哥都不迴來,我一個殘廢……”


    “好了好了,要去就去。”


    “真的?”


    林啟無奈地擺出一個誠惶誠恐的表情,拱手道:“有徐先生坐陣,運籌帷幕,吾心甚慰。”


    *******


    院落中,衛昭使完一套劍招,大喝一聲,長劍刺入樹幹,震得落葉繽紛。


    旁邊南靈衣見了,微微搖頭。


    “南姐姐,我使得不好嗎?”


    南靈衣道:“你習武用功,使得亦是不差,但你心念太急,不適合我這門劍法。”


    衛昭低著頭,輕聲道:“我一定再好好練。”


    “不是這個問題……你且等一會。”


    過了一會,南靈衣從房中拿出一條被布包裹著的長棍,放在石桌上,發出叮的一聲響,似乎頗重。


    “這是什麽?”


    南靈衣隨手將那布解開。


    衛昭眼裏立刻泛出光來,臉上又讚又喜。


    “這柄槊,送你的。”


    “真的?南姐姐,你哪來的?”


    “找那穆薑師傅訂做的。”


    “啊!他……”衛昭突然想到林啟的自行車和那把廢掉的弩,心中頓時打了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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