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淵也不思量,直接看向林啟,撫須問道:“林公子可記得你我初見之時,老夫問你的‘潛龍在淵’一句?”


    林啟笑道:“自然記得。”


    “易經雲‘潛龍在淵,無咎”,你就字‘無咎’吧。”


    林啟心道,這麽草率的嗎?你們兩個問都沒問過我啊,不是還應該有冠禮什麽的嗎。好歹剛還誇我是讀書人。


    而且這個字,怎麽聽起來跟“五舅”似的。


    唉,他大舅他二舅他五舅,都是他舅。隨你們去吧。


    顏懷聽了,卻大叫一聲:“好!萬先生果然率性。如此,稱唿起來就方便了。”


    嗬嗬,就為了讓你稱唿起來方便,林啟心中吐槽,問道:“這……卻不知萬先生你字什麽?”


    你說自己潛龍在淵,一迴頭卻把這個字解按我頭上。


    卻見萬淵撚須含笑,嘴裏輕吐道:“老夫,字靈均。”


    顏懷一呆,終究還是忍不住指著萬淵說道:“這……你,你好厚的臉皮。”


    萬淵笑道:“小友你昨天不還說了,‘當今世上狂生,唯你我二人’。”


    顏懷嘴裏喃喃道:“離騷詩雲‘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你……你……你如何敢起字靈均?”


    萬淵笑道:“因為我臉皮厚啊。”


    他臉上一副你有本事你來打我的表情,看著甚是討厭。


    顏懷頗有些不岔:“那你我議一議,狂到到這等地步,是否有些過了……”


    萬淵拂袖正言道:“正該如此,今日你我定要談出個道理來。”


    說著又像想起什麽事似的,他又說道:“你且等我一會,我有東西落在縣衙了,得先迴去拿一趟。”


    ……


    良久之後。


    日漸西垂,遠處有炊煙嫋嫋升起。


    縣衙前的兩個少年等了大半個時辰,始終不見萬淵出來。


    顏懷伸了個懶腰,嘟囔道:“他為何還不出來?”


    林啟笑道:“我們走吧。”


    “難道不等萬淵了?”


    林啟打了一個哈欠,說道:“那老小子早跑了……”


    “呃……好吧,無咎,我們去吃飯吧,我也餓了。”顏懷也泄了氣。


    林啟默默斟酌著‘無咎’這兩個字,心中突然有些惆悵。他一生遺憾太多,愧疚太多。尤其是對江茹……


    如果以後再次將死的時候,迴首過往一生,真的能做到此生無咎嗎?


    “你在想什麽?”顏懷問道。


    “在想晚上吃什麽。”


    顏懷“哦”了一聲,說道:“我想吃蜜麻酥……”


    “走吧,子哉。”


    “走吧,無咎。”


    *************************


    月照廳堂。


    李府,書房。


    “因此,那些賴漢被林啟的人打了一頓,還將是我們在背後指使的事抖落了出來……”


    說話的是周來福,此時他說著話,也不敢再抬頭看李平鬆。


    李平鬆卻不發怒,沉吟道:“林啟?他為何要管這個閑事?”


    “這,這我卻不知……”


    李平鬆皺眉冷哼道:“不知好歹,我李家待他以禮,贈金宴請,卻是引來一個白眼狼。如此反複小人,卑鄙無恥。”


    他說著,惹有所思地抬頭看向李茂之,問道:“總不至於是我們有哪裏得罪了他?”


    李茂之心中一顫,喏喏不答。


    李平鬆心下了然,不由怒罵道:“蠢貨,老子與你說了多少次,小心駛得萬年船,為何平白去得罪人?”


    李茂之頗有些委屈,又不敢將自己那私房銀子的事說出來,隻好顫聲道:“實在是那林啟欺人太甚,我就想稍微教訓一下。”


    偏偏李平鬆卻又罵道:“一個小人物而已,教訓了就教訓了。你是李府長子,這樣畏畏縮縮的,成何體統!”


    李茂之心中酸楚,暗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我還能怎麽辦?


    他心下委屈至極,隻覺得自己怎麽做都是錯的,滿腔憤鬱湧上心頭,偏偏不敢頂嘴。轉頭看李慕之一派雲淡風清的樣子站在那邊,不由暗恨道:“都是這個庶子害的,必是他向父親饞言,才引得父親對我不滿如斯。”


    “對了,爹,顏懷是不是也來了文水縣?我今天見到一個人,口稱自己是顏懷。”麵對李平鬆的怒火,李茂之一時也別無他法,隻好岔開話題。


    沒想到李平鬆怒氣更甚,拍案喝道:“老子叫你不要再提顏懷!沒聽到嗎!”


    李茂之心下一凜。


    噤若寒蟬。


    良久,李平鬆平複心情,沉聲道:“今天德雲牙行的事你們都聽說了吧,此子氣侯已有小成啊。我本想著,既然有些交情,打壓他這件事,就未曾參與。沒想到這小子轉頭就壞我們的事。你明天再去找他一趟,讓他來見我。若再不識好歹,休怪老夫無情。”


    這事,卻又是吩咐李茂之去做的。


    李茂之臉色一變,實在不願去接這樁差使。


    正心下為難,卻聽李慕之淡淡說道:“父親,林啟此人,交給我來處理吧。”


    李平鬆問道:“你想怎麽做?”


    李慕之嘴角揚起一個冷笑,運掌如刀,在空中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動作幹淨利落。


    李茂之眼皮一跳,暗道:這庶子好狠的心。


    想著,李大公子背上泛起一涼寒意。


    李平鬆沉吟道:“有必要?遼方的人近日就要到了,還是不要節外生技的好。”


    李慕之道:“不僅僅是今天這件事,還有別的理由,這個人一定要處理掉了。至於為什麽,暫時還不方便說。”


    他話一說完,周來福轉過頭,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不方便說?嗬嗬。李茂之心中好笑,這庶子,敢這麽跟父親說話,既無禮數也無分寸,欠教訓了是吧。


    李大公子期待地轉頭看去,準備聽父親也罵一罵這個庶子。


    沒想到李平鬆卻隻是淡淡道:“隨你吧,既然如此,方家那兩倉糧食也交給你去做。”


    好失望啊,李茂之心中微歎。


    “遼方的人就要來了,礦上怎麽樣?”


    “礦上還好。”李慕之沉吟了一會,還是說道:“但今年的情勢,怕是很不好……”


    “你的意思是,朝庭可能會對遼國動兵?”


    李慕之輕踱了兩步,沉聲道:“如今遼國內亂,聖上年邁,很有可能要借此良機收複雲燕,在史筆上留一個英主之名。那樣的話,我們李家,也將麵臨這些年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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