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又對林啟道:“你先安心在我這裏住一陣子,養好身子,等記憶恢複了再說吧。”


    “謝過徐,徐兄。”林啟躬身道了謝,環顧了四周一眼,又問道:“請問一下,今年是哪一年?”


    “隆昌二十九年啊。”


    “隆昌?我們這是哪個朝代?”


    “朝代?哦,我們國號大梁。”


    “梁?”林啟心中推算了一遍,總不是春秋戰國吧,看著也不像啊。於是又問道:“那個,當今天子貴姓?”


    “蕭。”


    蕭?梁國?南北朝?


    林啟又問:“那這裏是?”


    “山西太原府,文水縣。”


    林啟愕然,脫口而出又問道:“梁國疆域這麽大嗎?”


    “噓!不要亂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那啥。”聲音漸輕。


    林啟有些發懵,李水衡研究的莫非不是時間,而是平行世界?還是這個半吊子沒搞好。他不得其解,隻好再問道:“徐兄能否和我詳敘一下曆史,我醒來之後什麽事都記不起來……”


    “這……我知道的也不多,主要也不知如何講,”徐峰撓了撓腦門,又說道:“讓我妹妹與你說吧,她說的比我清楚。”


    門外是一個院子,倒也不小,三四百平方,四四方方的,南邊是一幢三層樓高的木製建築應該就是所謂的客棧,兩人剛才呆的是北邊,有三間單層小屋,以及一個開放式廚房。


    西邊有一口井,一口磨,一棵槐樹,樹下有一張石桌,兩個石墩和一些柴禾,東邊是一個馬槽和一扇小門。


    林啟特意迴頭看了一眼,所有的門檻都被鋸掉了,在門的下沿又裝了新的木板檔風。看來徐峰的那個妹妹也不是天生有腿疾,應是後天造成的。


    兩人穿過院子,便進到客棧的大堂。一樓是小飯店的構造擺設,一個櫃台,一個往二樓的樓梯,樓梯旁是兩個偏廳,大堂裏擺著五張大方桌。一個大酒缸,旁邊的小桌子上擺著一些酒壺。


    “林小兄弟,你看我這朔風客棧怎樣?”


    “呃,真是,真是古色古香。”林啟一時也找不到什麽詞讚美,總之這時代的一切對他而言都古色古香。


    “哈哈,來,這位就是我妹妹,徐瑤。”徐峰將他帶到櫃台邊,介紹道,“妹妹,你看,前天我帶迴來的小兄弟醒了,他叫林啟……”


    櫃台後的女子正坐在一張木製輪椅上,手裏拿著一本書。


    她裝著一身深青色的男裝,臉上戴著一條麵紗,遮住了下臉,但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個女子,散發著一種女子柔和清冷的氣質。


    柔和,卻不柔弱。


    她說話卻不柔和,輕輕“嗯”了一聲,便冷冷說道:“既然醒了就走吧。”


    林啟還沒說話,徐峰就趕緊說道:“那個啊,妹子啊,是這樣的,這個小兄弟怕是得了失魂症了,什麽事也記不得了。你看他年紀這麽小,離開這裏能去哪呢?不如,不如讓他留一陣子吧?


    “留幾天?”徐瑤翻著書,漫不經心的問。


    林啟笑了笑,向兄妹兩人抱拳笑道:“確實不好再叨擾恩人,救命之恩來日定當報答。”


    徐瑤偏過頭,看著他不倫不類的動作,有些錯愕。


    “要不這樣,我們店裏不正缺一個跑堂嘛?林小兄弟你要不留下來幫我,如何?”徐峰說道。


    林啟有些哭笑不得,向徐峰擺手說道:“徐大哥不用……”


    “妹子,你說呢?”徐峰幹緊打斷他,轉而問徐瑤。


    “他身中刀傷,來曆不明,不能留。”徐瑤說完,又偏過頭去看書。


    徐峰搓著手,頗有些為難起來。


    林啟對他點頭笑笑,道:“無妨的,來日再來看徐大哥。”


    他轉身正要走,卻見從二樓下來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人,行商打扮,腦袋上頂著一塊淤青,氣咻咻地跑到櫃前,嚷道:“你們這什麽破客棧,房裏連個夜壺也沒有,走廊上連燭火也不備。害老子起夜摔了一個大跟頭。”


    他叫嚷的聲音頗大,一時店內所有人都看向他。


    山羊胡漢子見眾人看來,更加叫囂起來:“大家看我頭上這傷,這店是不是該賠我?”


    徐峰正想說話,徐瑤擺了擺手攔住,朗聲道:“這位客官,你昨日住店時,雖戴著帽子,但頭上已有淤青,如何能說是在我店裏摔的?”


    “喲,你這是不認啊。”山羊胡走到店門口,拉長聲音道:“大家夥過來看喲,這黑店就是這樣做生意的,夜壺也沒有,燭也不備,地上有水也不拖……”


    徐峰大怒,握著如碗大的拳頭,便要上前。


    徐瑤叱了聲“大哥”,接著說道:“這種事,遇到的還少嗎?賠他便是了。”


    說著,她低下頭,要在屜中拿錢。


    下一刻,卻聽林啟朗聲道:“哎喲,店家,要賠也是先賠我呀。”


    徐峰愣了愣,一臉茫然地看向他。


    卻聽林啟接著嚷道:“你們自己說,我那麽名貴的瓷瓶放在你們堂中,給你砸壞了,不該賠嗎?要不是你們這樓梯太窄,我昨夜就搬上去了。”


    說著,他對徐峰眨了眨眼。


    徐峰卻還是一臉茫然。


    林啟隻好嚷道:“你們不賠也行,是誰砸的?找出來,讓他賠我。”


    “剛才那位客官,說自己昨晚起夜了,不如問問他?”卻是徐瑤應道。


    林啟聽了微微一笑,那山羊胡迴過頭來,臉上還有些愕然的表情。


    林啟似第一次看到他頭上的淤青,用手一指,急道:“不用問了,就是他,你看他頭上,分明就是在我那瓷器上磕出來的。”


    “你胡說什麽!”山羊胡急道:“我這是昨夜從他家樓梯上摔的。”


    “嗬,我胡說?”林啟道:“你從樓梯上摔下來,為何是側額著地?我自幼常從樓梯上摔下來,每次都是鼻子先著地。”


    他不等那山羊胡說話,又道:“你看你這淤青,又大又圓,色澤均勻,絕然是在我那瓷瓶上磕的。”


    “你……”


    “你什麽你,快賠我。”林啟打斷道,“我那瓷瓶,半人高,是我從景德鎮帶過來的,那花紋,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價格不菲,你快賠我。”


    “你胡說!”


    “我胡說?大家夥都來看看啊。你們看,這家夥,獐頭鼠目,一臉奸滑,一看就不是好人,誰是誰非,一目了然。”


    “你……”


    “你們再看我,我長得這麽老實,年紀又小,他就想欺負我,但你們看看我這衣服,像是訛人錢的人嗎?”


    林啟說完,店內客人與店外來的圍觀群眾,紛紛指著那山羊胡道:“是啊,是啊。這小兄弟說的對。”


    “這家夥摔了人家的東西不賠……”


    議論紛紛的聲音響起,林啟微微一笑,又道:“看,人間自有公道在。”


    “你小子,信口雌黃,老子這淤青,不是昨夜摔的!”山羊胡急道。


    下一秒,他卻見林啟臉上笑容更甚。


    王八蛋,中了這小子的奸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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