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自個兒不理睬你的話,你再怎麽勸也沒用。」席珞牽著她的手往迴走,不讓她繼續留在這兒。


    兩人正準備迴府,忽然有人叫住文靈菲——


    「靈菲小姐。」


    她看向對麵走下轎子迎麵而來的一名陌生男子。「你是……」


    見她似是不認得他了,尚雨陽眸裏閃過一抹失望,但溫雅的臉上仍帶著抹微笑,開口道:「一年多不見,靈菲小姐風采依舊。」她仍一如他印象中那般粉嫩豐美。


    鑫國與大智國相鄰,兩國素來友好,但兩國對女子的看法卻截然不同,大鑫人喜愛體態豐腴之女子,因此大鑫泰半女子豐滿圓潤,不像大智人崇尚纖瘦為美。


    「噫,我與公子見過嗎?」文靈菲不記得自個兒見過此人。


    尚雨陽簡單地解釋,「一年多前尚某因故落難到玉樞城,所帶盤纏遭竊,又不幸身染重疾、身無分文被客棧趕了出來,幸得遇見小姐,施以援手,這才得以度過難關。」


    他前幾日便曾前去吏部尚書府拜訪,但因她不在,故而未能見到麵,今日準備再次登門拜訪,不想在這裏半途巧遇。


    文靈菲仔細望著眼前這一身華服玉冠、溫文爾雅的男子,半晌後,終於認出他來,「啊,你是那位窮書生。」


    大約是在一年多前,她聽說新開了家酒肆,裏頭的菜十分可口,遂帶著席珞去嚐鮮。


    途中見到一人走在街上,他氣質文雅,卻麵帶病容十分消瘦,彷佛隨時都要昏厥過去。她好心地上前將他扶到客棧裏暫歇,他說自己是因盤纏遭竊,又不幸染病,才會如此落魄。


    因同情他的遭遇,她將手上的錢全送給他當盤纏,並托了一處相熟的寺院暫時收留他住下,不過當時他隻住了三、四日,便悄悄離開不知所蹤。


    那時的他瘦得形銷骨立,樵悴不堪,哪裏像眼前這般俊秀文雅,氣度不凡,她才會一時沒認出他來。


    「尚某乃大鑫國安靖侯,因遭惡人誣陷,流落大智國,當時不得已向小姐隱瞞身分,情非得已,還請小姐見諒。」尚雨陽向她吐露自個兒的真實身分。


    那段時日是他此生最落魄狼狽的時候,他因遭人陷害,不得不出逃大鑫,當時的他就宛若喪家之犬,隻身一人逃到大智國。幸得她相助,他才得以活下去,保住性命重返大鑫,奪迴他失去的所有。


    患難援手,令他對她惦念不忘,此番前來大智國,他本有意娶她為妻。因兩國皇族與臣子通婚,須求得兩國聖上同意,大鑫國皇帝已允了這樁婚事,故而他一抵達大智國,翌日便進宮覲見大智國皇帝,想求他賜婚,不料卻遲了一步,她已被太後指為瑾王妃,令他扼腕不已。


    聽完他解釋,她才知原來他竟是位侯爺,「不打緊,看侯爺如今似乎過得很好,應是洗清冤屈了。」


    尚雨陽苦笑道:「冤屈是澄清了,可惜我福分不如瑾親王,來遲了一步,無緣與靈菲小姐結為夫妻。」


    聞言,文靈菲驚訝地望著他。


    他解釋道:「那日承蒙小姐相助,返迴大鑫後,尚某便對小姐思念不已,趁著這次前來大智國,原想與小姐結為秦晉之好,不想來遲一步。」說到這裏,他拿出一隻荷包遞給她,「這是當日向靈菲小姐所借的盤纏,今日如數奉還,請靈菲小姐收下。」


    沒想到當初她隻是薄施援手,竟會讓他對自己惦念不忘,還特地前來求親,文靈菲愣了愣,低頭看著被塞進手裏的荷包,再抬頭望著他,先前她乏人問津,沒人要娶她,沒想到突然之間,太後將她指給瑾親王,接著連這位大鑫國侯爺都來向她求親。


    覺得不可思議之餘,她朝他綻開一抹暖笑,「侯爺日後定會娶到比我更好的姑娘。」


    「在尚某心中,沒有人可以比得上靈菲姑娘。」他定定望著她。


    文靈菲隻當他是感念自己先前曾幫助過他才這麽說,絲毫沒察覺到他話裏流露出的情意。


    「事情查得如何?」閻玖央詢問走進書齋的樓昭。


    何記爆竹作坊爆炸共計死傷二十一人,六死十五傷,因他是其中一人,皇兄聞知此事大為震怒,下令徹查此事是無心之過,抑或是有心人意圖想謀害他。


    當時他因文靈菲的糾纏而延遲了前往何記爆竹作坊的時間,那時他正要踏進何記爆竹作坊時,裏頭便傳來轟然爆炸聲,緊接著便屋毀牆塌,火光濃煙四竄。


    他隻受了輕傷,手臂被炸得四散的屋瓦砸到流了些血,當時樓昭擔憂有人意圖對他不利,急忙護著他先行離開。


    樓昭稟道:「薑大人審問後,分析是作坊少東和他三叔在製作火藥時不慎引燃,才會引發爆炸,那少東和他的三叔也全都死在那場爆炸中。」遲疑了會兒,他再說道:「王爺,前日靈菲小姐曾一再阻止您,還說您若再前往會有危險,屬下懷疑,這靈菲小姐是不是知道些什麽?」雖經刑部薑大人調查,此事應屬意外而非是有人蓄意想謀害王爺,但前日文靈菲的話卻令他有所疑慮。


    閻玖央沉吟道:「此事確實透著古怪,但前日到何記爆竹作坊乃是本王突然決定,除了你,並未告訴任何人。」


    他當時正在擬寫治水的細則及施工之法,突然思及那日雖詢問了爆竹鋪子使用火藥炸山的可行性,但關於火藥劑量等細節問題還要再商議,這才又再次前去爆竹作坊,因是臨時起意,連隨行的侍衛也沒多帶。


    瞅見樓昭似是想說什麽,閻玖央說道:「我自是相信你不會出賣本王。」樓昭打小跟著他,這些年來幾次危急之際,都是他保護了自己,他信得過樓昭。


    聽見主子充滿信任的話,樓昭舒開微攢的眉頭,「那靈菲小姐為何會事先得知王爺會遇到危險?」


    「今日下午我要前去丞相府議事,待明日我再親自到文大人府上查問個清楚。」當時若非文靈菲一再阻止他,拖延了時間,隻怕他已在那場爆炸中同那少東一樣被炸得粉身碎骨,因此說起來她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吏部尚書府裏的下人這幾日來進進出出忙著籌辦大小姐將要出閣之事,唯獨當事人文靈菲很清閑,沒什麽事可忙。今日閑著無事,文靈菲取出娘親留給她的那五箱十分貴重精致的頭麵首飾,看著那些首飾,她想起已逝的娘親,心頭酸澀,喃喃說道:「娘,女兒終於要出嫁了,是太後親自指的婚,嫁的是瑾親王,以後女兒就是王妃了。」


    外祖父曾在朝為官幾年,後因不喜官場的那些是是非非,是以很早便辭官退隱,大舅和二舅皆未入仕,轉而從商去了,積累了不少財富,因此當年給娘的陪嫁很是豐厚,也因此繼母才會在娘過世後,覬覦娘的那些嫁妝,意圖據為己有,幸得被她及時發現,才保住了娘留給她的這些嫁妝。


    見她睹物思親,席珞隻是在旁默默陪著,並未出聲安慰。這些年來每當她思念她娘親時,就會搬出這些她娘親留給她的嫁妝一一細看,然後一邊同她娘訴說近來發生的事情。


    這會兒文靈菲已同娘提到了前日爆炸的事,「……娘,那天那個王爺也不知是生是死,珞珞打聽到前日在作坊爆炸時死去的那六人裏,似乎並沒有什麽王爺,反倒有個王爺在那時受了傷,珞珞猜那個王爺也許就是瑾親王,他生得倒也符合爹所說的豐神俊朗,可他對女兒一點也不好,每次見了女兒就沒好臉色……」


    席珞心忖,你上迴撞倒人家,前日又突然攔住他的去路,雖說是想救他,但人家哪裏知道這些,自然沒好臉色給你。「要是那人真是瑾親王,日後成了親,他會不會仍對女兒橫眉冷目?」文靈菲有些憂心。


    這時,外頭有名侍婢進來稟道:「大小姐,四小姐派人過來問,今兒個是張丞相三小姐生辰,問您要不要一塊過去向她祝壽?丞相府裏準備了不少可口的茶點菜肴。」


    聽見可口的茶點菜肴這幾個字,文靈菲眼睛一亮,她與那丞相三千金雖算不上是知心好友,但也有幾分交情,覺得她為人還算溫婉和善,因此沒有多想便答應道:「好,我去。」


    席珞卻皺起眉,這四小姐以前時常欺負文靈菲,忽然邀她一塊去祝壽,總覺得她似乎沒安好心眼。


    本想勸她不要去,但見她已收起那五箱嫁妝,興匆匆開始換衣裳,明白嗜吃的她定是衝著那些茶點菜肴而去,縱使勸阻,隻怕她也聽不下去,遂沒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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