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暗衛將幾個婆子打暈,抬迴到床榻上,恢複如初。一群人再次消失在黑暗中,不留一點痕跡。


    第二日中午,是樾衡來送飯。


    沈翊寧淡定自若地吃著飯菜,朗聲問道:“考慮得如何?”


    樾衡盯著她,沒有說話。


    “齊王待我如何,你是清楚的。如果你想逃離這個地方,想解開身上的毒,就得先幫我做一件事……”沈翊寧自顧自地說著,也不管他是否答應。


    她取下發髻上的銀簪子,劃破了自己的手指,在空碟子裏滴了很多血,隨後取下脖子上的玄武吊墜,沾上碟子裏的血跡,口中念念有詞。


    樾衡依舊盯著她,眼中多了幾分探究和思索。


    片刻後,沈翊寧將吊墜擦拭幹淨,複又綁迴到自己的脖子上,收在衣領下。


    “待會若是疼得難以忍受,就把它服下,信不信由你。”沈翊寧目光敞亮,似乎有種不容質疑的神奇魔力。


    樾衡將小碟收入袖中,沉默著離開了。


    入夜,岑媽媽和岑歡進了屋,打扮依舊花枝招展。想來該是時候了。


    岑歡扶起她坐到鏡前,重新為她梳了個風塵萬千的墮馬髻,後腦勺還綁上了兩坨厚重的木頭假發。發髻上插上了更多的發簪、金釵和流蘇。膚白如玉,唇紅如血,最後在她的額間花了朵鈿花。


    沈翊寧隻覺得臉上的鉛粉有點卡粉,頭皮發麻,脖子都伸不直了。唉,果然人要美,就必定要吃些苦頭。


    沈翊寧轉了轉手腕上的銀鐲子,深唿了口氣,安心下來。


    兩人攙扶著她出了門,因為頭很重,身子無力,三人走得很慢。


    岑媽媽在她耳邊不停念叨,聲音尖銳刺耳:“沈娘子,高公可是聖人麵前的紅人,你若能討得他歡心,日後吃喝不愁,一生富貴哈哈哈哈……”


    沈翊寧嬌羞地低下頭。


    岑歡發現沈娘子沒有暗示自己幫她做其它事情,有些納悶。


    雍和樓,某一處的暖閣。


    兩人迎著沈翊寧進了暖閣,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暖閣很是空曠,地榻微微發熱,隻剩下在外間蹲跪著的小娘子,以及裏側妙幔薄紗擋簾裏坐著的陌生男人。


    沈翊寧抬起頭,隱約看見有一個男人斜靠在暖榻上,盤腿而坐,身材均勻,可惜看不清他的麵容,他的手中好像握著一個酒杯,小酌了幾口,悠閑自得。


    男人很快坐了起來,起身朝她走來。


    她立馬低下頭,緊緊握住手腕上的銀手鐲,準備動作。


    眼前出現男人的白色絲綢長襪,他的手掌輕輕撫上了她的肩膀,往前一帶,她便落在他的懷裏。她心下一淩!


    咦,奇怪!怎麽會是熟悉的鬆木香氣息!


    沈翊寧猛得抬頭,眼前之人竟然是他。


    “王、王爺!”


    李鈺戲謔地笑了笑,抹了把她的香臉,還當真有幾分像那些沉溺美色的紈絝子弟:“怎麽?不是位高權重的老爺,而是本王,沈娘子莫不是失望了?”


    沈翊寧原本想感謝他的話頓時卡在喉間,如鯁在喉。正想起身,可惜蹲跪了許久,雙腿又麻又酸,一時沒了力氣重心不穩,情急之下緊緊扯住他的寬大衣袖,他伸出手護住她,兩人便一同摔倒在柔軟的地榻上。


    她的唇無意間劃過他的唇角,接著劃過他的臉頰,她的耳後頓時緋紅一片。她的衣裙本就薄透,雪白膚色一覽無遺。


    他感受到有柔軟豐盈掠過心間,一陣酥軟發麻。


    兩人目光交匯,明眸如星如幻,此時彼此都有些尷尬。


    門外突然響起岑媽媽嬌滴滴的聲音:“高公,一切可還安好?”


    李鈺拂過她的細腰一把橫抱起她,轉身走迴到簾帳之後,壓著聲音喊道:“滾!不要壞了老子的好事!”


    岑媽媽立刻退出到走廊外,以免壞了高誼的興致。


    她忍住驚唿聲,雙手無措,不敢抬頭看他,低聲說道:“王爺,我、快、快放我下來。”


    李鈺隻覺得她的聲音很是嬌嗔甜美。


    他把她放在地榻上,輕手輕腳,從袖中取出一個藥瓶子遞給她:“本王找沈洛拿來的,你應該用的上。”


    “二師兄?”沈翊寧打開瓶子,聞了聞,會心一笑:“多謝王爺。”


    瓶子裏是舒經活絡丸,服下它便能盡快恢複力氣。


    沈翊寧才注意到角落上躺著一個中年男人,雙手被綁,虎背熊腰,滿臉橫肉,都可以做她爺爺的年紀了。


    “王爺,此人......”


    “高誼,當今兵部尚書。”李鈺頓了頓,複又拿起酒杯,小酌了兩口:“你的恩客。”


    聽到恩客兩字,她霎時氣湧上頭,狠狠地踹了地上之人幾腳才稍微解氣。


    沈翊寧在案幾前坐下來,取過一個空杯子,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又吃完一碟櫻桃酥,心情才略微好轉。聽說櫻桃稀少,是專供長安的名貴之物,長安的榮昌樓還有獨家特製的櫻桃奶酪,下次若有機會一定要去嚐嚐。


    “如若我來不及救你,你該如何?”李鈺看著她,突然問起。


    沈翊寧往他麵前晃了晃手腕的銀鐲子,笑嘻嘻地說道:“這個手鐲是個三節機關,可以放下三種藥粉,互不幹擾。其中一節早已備好了毒粉,隻要有人沾染上一點點毒粉,便會皮膚潰瘍、瘙癢難耐。這高誼隻能跪著求我救他呢!”


    李鈺笑意盈盈,眼裏滿是欽佩和讚許。


    她雙手撐起下巴,伏在案幾上,好奇問道:“王爺,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他笑了笑,朗聲說道:“等著看好戲。”


    片刻之後,門外的騷動越來越大。


    李鈺用藥將高誼喚醒。


    高誼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眼前之人,嚇得口齒不清:“李、李鈺、齊、齊王、王爺......”


    “高公,許久不見,別來無恙?”李鈺冷聲說道。


    高誼驚慌失措地看著眼前兩人,後悔莫及。如若不是自己貪戀小娘子的美色,如若早早就把人送到胡應維的地牢裏,也不會有此一遭。自己落到了李鈺的手裏,恐怕不能順順利利安然無恙地活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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