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霍奇押著南朝的兩個探子進宮,永德帝即刻把包括李淩峰在內的幾位官員喊上,召見了南朝的三皇子蕭祁雲與左將軍韓震淵還在禦書房論事。


    這邊的文武百官已經開始慢慢走進了金鑾殿,等待即將開始的覲見儀式。


    大汶六皇子劉燮在大夏鴻臚寺官員安排的大殿中睡了一個午覺,剛起身由著宮人替他整理好衣襟,就見殿外急衝衝的走進來一個隨從。


    瞧著對方張皇失措的模樣,劉燮忍不住皺了皺眉,他冷聲開口道,“何事如此慌張,如此失態,若被他人瞧見,豈不笑我朝無禮?”


    那隨從被他冷聲斥責,腳下動作一頓,當即向前幾步單膝跪地,抱拳開口道,“殿下,南朝皇子剛剛突然被大夏皇帝提前召進禦書房覲見了。”


    什麽?


    聽完隨從的話,劉燮愣了一下,這些日子大汶都比較安生,可大夏派來監視的禁軍人數卻隻多不少,大夏現在不都在擔心大汶朝會借著大朝會的機會搞事嗎?


    怎麽南朝的蕭祁雲會突然被永德帝召見???


    劉燮一頭霧水,看著跪倒在自己麵前的隨從,他當即想起了那日去找蕭祁雲談合作的事,莫不是與此事有關???


    他心中一時驚疑不定,但卻再也坐不住,飛快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去見大將軍!”


    隨從連忙起身跟在他身後,兩人到達司馬彥與大汶官員休息所在的偏殿時,正看見司馬彥正帶領著官員一起清點一會兒要呈遞給大夏天子的禮物。


    看見劉燮眼底的陰翳,司馬彥皺了皺眉,當即將手頭的事交由下麵的人去做,三兩步走到了劉燮身邊,開口詢問道,“六殿下,可是出了什麽事???”


    “大夏國君剛才單獨召見了蕭祁雲,本殿擔心事情有變……”


    劉燮壓低聲音在司馬彥耳邊說了這一句,司馬彥的神色就再無剛剛的雲淡風輕,他跟著劉燮走到了一塊空曠處,屏退左右,確定兩人的說話聲不會被看守在宮殿門口的禁軍察覺後才放心開口。


    “殿下,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劉燮薄唇緊抿,目光幽幽,“就在剛才,韓震淵也一同前去了。”


    他們想借南朝的手趁機打探大夏攫取地下水方法的事並沒有對蕭祁雲如實相告,可此事也的確是他們主使的,這種探聽別國機密的事,若是蕭祁雲供出他們,對大汶不僅沒有半點好處,還要惹上一身騷。


    劉燮深知如此,才火急火燎的趕過來找司馬彥商議,但當時去找蕭祁雲的時候,兩人為了保密都避開了外人的視線,除了蕭祁雲本人與那個為他們斟茶的南朝隨從看見過他們,就再也沒有旁人。


    大汶與大夏和親幾十載,若因為他的操作不當讓兩國生出嫌隙,他迴去以後定要被父皇訓斥。


    如今大汶雖然強盛,卻還不到可以殲滅大夏的地步,不論如何,他萬萬不能讓此事發生。


    想到這裏,他眼裏閃過一抹狠厲,司馬彥與他對視一眼,兩人當即看懂了對方眼裏的意思。


    司馬彥默了默,“那倒茶隨從不過普通人,想必此刻正在蕭祁雲殿中打掃,其他使臣都在準備覲見,待會兒殿下隻需如常即可,本將軍親自去,再趕去與殿下一同覲見。”


    等他離開後,劉燮叫來宮人清點待會兒要在金鑾殿上送出的禮品,從外麵看,大汶使臣一切如常,與其他使團並無二致。


    禦書房內,永德帝的詰問出口以後,蕭祁雲與韓震淵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兩人臉上這會兒再沒有了之前的淡定,若真讓大夏天子去信南朝,讓陛下從別人口裏知道此事,韓震淵都不敢想,陛下會如何震怒。


    隻是這件事,在禦書房內,又有眾多的大夏官員在此,他雖然猜測出了一些東西,但到現在都沒有機會與自家殿下溝通一二……


    李淩峰看著兩人默不作聲,似乎是在思考對策,他也不開口,想著這件事如今的走向,隻怕不能讓大夏直接得罪大汶和南朝,如果能出點什麽事,將兩國離間就好了。


    麵對大夏朝臣與君主的一唱一和,韓震淵與蕭祁雲都顯得很吃力,特別是蕭祁雲此刻還需對大汶參與其中一事守口如瓶,他靜靜思忖了一會兒,才穩住了心神。


    “如今大夏禁軍已經扣押住了本殿的隨從,本殿不過是之前路過西郊時,見田裏莊稼長勢良好,這才遣了兩個隨從前去打聽原因,若此舉有冒犯,本殿先行向你們賠個不是,可若說本殿刺探大夏機密,本殿是萬萬不敢苟同的。”


    麵對永德帝的詰問,蕭祁雲身上此刻的確表現出了一國皇室的威儀和氣派,盡管他有錯在先,可若是對方想借機勒索南朝,他亦不會退讓半步。


    看著他此時臨危不懼的模樣,不光李淩峰驚訝,就連他身旁的韓震淵也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自家殿下。


    他迴過神,掩下心中那一絲讚賞,恢複成之前的冰塊臉,開口附和道,“我南朝與大夏乃是友好之邦,我朝又是尚禮之朝,雖底下人行為欠妥,冒犯了大夏,可也不至於被扣上刺探機密的帽子,若此事真與大夏機密有關,還請拿出真憑實據。”


    兩人的話聽起來像是有道理,但其實不過是想把事情往小了說,想減少承擔的責任和損失。


    這次李淩峰還沒開口,一旁的歐陽濂就嫉惡如仇的跳了出來。


    他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後狠狠地怒罵道,“放屁,汝之言論簡直無恥至極,若韓將軍覺得此事不過是下人行事欠妥加上貴國三殿下好奇之下的失禮,不若讓我大夏的人身著南朝服侍去你南朝都城閑逛幾日,我家太子殿下對南朝的風土人情也頗為好奇,將軍以為如何???”


    歐陽濂這番話說得禦書房裏一瞬間鴉雀無聲,剛剛聽了對方狡辯還麵色不善的永德帝這會兒眉頭也悄悄鬆了鬆。


    而與大夏官員鬆了口氣的表情不同,韓震淵與蕭祁雲則是被這番霸道的言論噎得一時失了語。


    讓大夏的人馬著南朝服侍在國都閑逛幾日,你那是閑逛嗎?我都不想拆穿你!


    沒有哪一個國家能忍受他國的密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亂躥,京都重地,國家經濟、軍事乃至文化的重心,這幾日能打聽出什麽事他都不敢相信,更不敢想那些機密被敵國知道以後對自己國家的影響會有多大。


    就比如這次劉燮利用蕭祁雲探聽西郊灌溉一事,若大夏真的掉以輕心,那耗費人力物力挖掘地下水的方法,亦或是研製出來的井車,就這麽被其他兩國剽竊迴去……


    這其中損失了多少先不談,若對方應用在自己的農業上,那他們國家每增加一鬥糧食,就增加了一分吞並大夏的勇氣,更增加了他們血濺大夏土地,屠戮大夏百姓的底氣!


    在這種時代,各國最發達的都是農業,民以食為天,糧食對一個國家的重要性不亞於頂級武器,各國打仗打的是兵器好壞,打的是軍士勇猛與否,更是後勤補給是否快速充足!


    飯都吃不飽,誰有力氣持刀劍殺敵?


    麵對歐陽濂突如其來的挑釁,韓震淵表情臉色鐵青,想到自己與蕭祁雲的處境,如今因此事困於大夏皇宮,他死了也死不足惜,可三殿下乃皇室血脈,若他二人死在此處,大夏與南朝必將開戰。


    到那時,兩國生靈塗炭,民不聊生,而鷸蚌相爭就隻有一個結果,那便是讓大汶王朝得利,兩國的國力削弱,也隻會加速大汶統一天下的野心和進程。


    他不願看南朝百姓流離失所,他相信陛下也不願意看見南朝與大夏開戰,而大夏天子此舉,也並不是要與南朝撕破臉皮。


    蕭祁雲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他麵色漲紅,心裏也有些怕死,怕死是人之常情,可他不願就這樣死在異國他鄉。


    他捏了捏拳頭,劉燮真是害他不慘!


    想到這裏,蕭祁雲梗著脖子問道,“本殿相信大夏也不願看見兩國戰火紛紛,讓他國撿了便宜,本殿做事欠妥,是該給大夏一個交待,大夏已經將本殿的人扣押,想要談什麽,不妨直說,又何必借勢壓人?”


    雖然蕭祁雲這話裏的意思符合了大夏眾人想要談談的心理預期,但這說話的語氣當真算不得客氣,搞得大夏像是趁機訛人一樣,真是癩蛤蟆跳腳麵,不咬人膈應人。


    南朝若真無私心,劉燮三言兩語的挑唆怎會讓對方甘為馬前卒?


    蕭祁雲身為南朝皇子,難道不知道此舉對別國意味著什麽,無非是聽信了劉燮的話,以為能躲過大夏禁軍的監視,抱著僥幸心理,想借此探聽一些有用的情報罷了。


    各國在別國派出探子刺探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隻不過這些密探多為死士,一朝被發現,自絕性命便死無對證。


    這次在大夏天子腳下,又有陳守義提前警覺,加上李淩峰提前調查警示,由彭尺豫帶人蹲守,出其不備才活捉了兩人。


    這尾巴都被人逮到了,說話也不知道客氣點。


    李淩峰隻覺得一時無語,他撇了撇嘴,漫不經意的開口反問道,“蕭三殿下以為我大夏以勢壓人?可這勢從何而來?三殿下入我大夏月餘,我大夏可有虧待?”


    若非南朝有心行不軌之事,何至於讓大夏握住把柄?


    錯了就要站好認罰,大夏雖不再是三國第一,但也不是什麽不入流好糊弄的小國,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


    李淩峰的反問讓蕭祁雲滯了片刻,臉上的怒色也染上了尷尬,一時被對方問得啞口無言。


    “嗬。”


    李淩峰冷笑了一聲,繼而開口道,“三殿下來我大夏做客,我聽聞南朝最是重禮節,不知南朝可有為客者在主人家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欲行不軌之事被主人家發現,卻還強詞奪理的道理?”


    “蕭三殿下好為人師,自問有理走遍天下,倒是可以好好與本官說道說道,隻不過……莫說是南朝沒有此等道理,若客人如此在主家行事,放眼天下,也是應該按律典邢的,三殿下與左將軍覺得呢?”


    李淩峰這番話扯開了兩人的遮羞布,言語間不留轉圜的餘地,話雖然沒有問題,可國與國之事並非是硬剛就能解決的。


    除了硬剛,那便是懷柔。


    畢竟永德帝弄出這場戲主要目的是借南朝之手充盈一下自己的錢袋子,要求對方賠償點好處,若真把關係鬧僵,對方倒戈大汶,大夏腹背受敵,那就得不償失了。


    因此,在看見蕭祁雲與韓震淵因為李淩峰這番嘲諷的話,眼底像噴火一般,卻隻能按捺不發時,永德帝輕咳了一聲,讓凝滯的空氣稍微得到緩解。


    他用眼神配合的示意李淩峰少說點,而李淩峰則是忿忿不平的閉了嘴。


    見狀,永德帝才繼續開口道,“左將軍方才有一句話,朕很認同,大夏與南朝是友邦,可大夏也是大國,朕身為一國之君,若任由別國在自己的天下探聽,未免有失我大夏顏麵,更是讓朕愧對於先祖……”


    既然對方搬出兩國情誼說情,永德帝隻好搬出自己去世不知多少年的先祖來斡旋一下了。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今日大夏不過是維護自己的利益,還請三殿下與左將軍見諒,既然事已至此,兩位不若好好想想如何解決方為上策。”


    永德帝這番話說得通情達理,與先前李淩峰和歐陽濂兩人咄咄相逼的氣勢截然不同,簡直通情達理的不成樣子,讓蕭祁雲與韓震淵兩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剛剛李淩峰與歐陽濂跳出來的時候,那話說的,讓他們以為這事兒過不去了,兩人今日就要血濺禦書房了呢。


    而永德帝這話一出,不就是還有的談了?


    韓震淵鬆了一口氣,躬身向永德帝抱拳一禮,“既然如此,本將軍願替殿下向大夏致歉,隻是這賠禮之事,還需去信迴朝稟明我朝陛下,待兩國談判後才有答複,還請大夏君主寬限時日。”


    韓震淵這話一出,永德帝眼底當即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消息,他麵色不改,依舊淡淡開口道,“自然,隻是原本大朝會後各國使臣返迴各自國家,但因著此事,朕也剛好有機會多招待三殿下與將軍幾日,還請不要見外。”


    “……”


    韓震淵嘴角抽了抽,人話鬼話全讓大夏說了,剛好多招待他們兩日?確定意思不是把他們軟禁在宮裏,等事情解決才能離開嗎?


    神特娘的不要見外!


    不過這事暫時有了應對方法,他倒也放下了提著的心,眼見著大朝會即將開始,待兩人見禮後,永德帝揮了揮手讓他們迴去準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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