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德喜看著懷裏的木盒,打開蓋子看了一眼,心裏的擔憂就少了一半。


    要不說李淩峰年紀輕輕就能走到今天這位置,這木盒一打開,隻見四四方方的盒子裏,一尊晶瑩剔透,浮翠流丹的珊瑚擺件就這麽安靜的躺在正中。


    上次永德帝早朝順手用自己心愛的珊瑚擺件砸李淩峰的時候砸碎了,崔德喜隻是這麽提一嘴,李淩峰就把東西弄來了。


    看這成色,絲毫不差之前那一尊。


    崔德喜笑嗬嗬的捧著東西,讚賞的看了李淩峰一眼,笑眯眯的開口道,“原來侯爺早就想好了,倒是老奴自己個兒多嘴了。”


    李淩峰聞言連忙朝他拱了拱手,崔公公這是好意,若非上次有他的提點,李淩峰也不會特意去尋這尊珊瑚擺件,自然在朝堂上開口建議讓二皇子與三皇子參與接待使臣時,也會多有顧慮。


    今日開口之前,他約莫就猜到,散朝之後永德帝肯定是要召見自己的。


    太子楚慎是永德帝最看重的兒子,他這提議說小了隻是讓其他兩位皇子達成所願,入朝議事,說大了,有關大夏儲君的地位,以永德帝對楚慎的偏愛,必定要召他過去好好敲打一番。


    若非他是最不受寵的五皇子的侍將,隻怕今日這個提議很大程度會被永德帝否決。


    但這事到底是給楚慎帶來了威脅,即便以李淩峰的立場,不是為了儲位之爭,永德帝心中也是有不悅的。


    但李淩峰送這個珊瑚擺件,一來珊瑚擺件是為了砸他而碎,他送這個是為了表忠心,別以為他不知道永德帝心眼小,表麵沒什麽,心裏因為這擺件肉疼得緊。


    二來李淩峰尋了新的送過去,既能讓永德帝消消氣,又表明了立場,不管他在朝中提出什麽樣的建議,他身後的人都是永德帝。


    李淩峰跟在崔德喜身後,到禦書房門外,崔德喜捧著盒子進去迴話,剩李淩峰在門外候著。


    如今正是春日,早晨的太陽剛剛好從天際升起,沒過多久,崔德喜就從禦書房裏退了出來,給了李淩峰一個安心的眼神。


    他躬身道開口道,“小李大人,您先進去吧,陛下還等著呢。”


    李淩峰接收到他的眼神,心中也舒了一口氣,低著頭走了進去。


    直到看見不遠桌案上垂下來的明黃色桌布的流蘇下擺,他才站定,恭敬的開口道,“微臣李淩峰,參見陛下。”


    永德帝坐在桌案前,手裏拿著的正是崔德喜剛剛送進來的紅珊瑚擺件,正愛不釋手的拿在手裏把玩著。


    看著低頭進來的李淩峰,永德帝收斂起眸中的神色,將珊瑚擺件放進了盒子裏,才慢悠悠的開口問道,“李淩峰,你可知朕叫你過來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


    李淩峰心中一陣無語,早朝的時候給他兒子找了不快,這會兒叫他來敲打他,還要裝模作樣。


    但心中是這麽想的,他麵上卻是一本正經的開口道,“啟稟陛下,微臣不知。”


    永德帝目不轉睛的看著現在不遠處的李淩峰,這小子最喜歡在他麵前裝傻充愣,又愛搞扮豬吃老虎那套,心裏門清兒這會兒在他麵前也麵不改色的張口說瞎話。


    永德帝冷哼一聲,他自然不是覺得李淩峰的提議是為了替五皇子楚謀劃,畢竟他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了,五皇子也沒有那個資本能讓李淩峰謀劃。


    但看見這小王八蛋這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他就覺得有些不爽。


    他拉下臉來,冷冷開口道,“哼,不知?朕看你是清楚得很!”


    永德帝本想裝模作樣的發發火,但看著麵前擺的紅珊瑚擺件,又覺得有點‘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意思。


    李淩峰扯了扯嘴角,心道這老東西收了自己送的東西還要為難自己,臉皮真不是一般厚,但他明白,永德帝這番雷聲大,雨點小的教訓也不過是走個流程而已。


    李淩峰麵上一愣,佯裝出一副驚詫的模樣,旋即略顯慌亂的掀袍跪在了地上,他言辭懇切的開口道,“微臣有罪,還請陛下示下。”


    見他直接下跪認罪,永德帝當即愣住了。


    本來隻想口頭點兩句,這小子說跪就跪,還直接果斷開口認罪,反而顯得他多不近人情似的。


    說到底,李淩峰早朝的諫言也是為了大夏,而且老二和老三也是自己的兒子,他如此咄咄相逼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永德帝眉頭微微皺起,神色也遲疑起來,完全忘了一開始是想斥責李淩峰一頓,後來想著教訓他幾句,這會兒才說了兩句卻已經開始反思自己了。


    算了,念在這小子也沒有什麽私心,又為大夏盡心盡力的份上,他還是收著些吧。


    朝廷如今正需要的是李淩峰這種既能建言獻策,又能實幹的官員,要是把這小子得罪狠了,下次他還真不一定願意繼續開口。


    想到這裏,他麵上的神色也緩和了兩分,言語也不似剛才冷硬,他開口道,“李淩峰,太子乃一國儲君,先前朕本欲將你指給太子做侍講,希望你能明白朕的意思……”


    不要有不該有的心思,也不要試圖染指撼動太子的地位,否則不要怪他不留情麵!


    後麵這兩句話,永德帝沒有說出口,但意思卻很明顯。


    李淩峰若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


    都說永德帝寵愛太子,以往李淩峰還有些嗤之以鼻,畢竟天家父子,又有幾分真情?


    隻是他如今不過是借機順水推舟,圓了二皇子與三皇子想入朝議事的想法,永德帝卻特意召他過來警告他,李淩峰一時之間都有些分不清這父子情的真真假假了。


    二皇子與三皇子入朝議事是遲早的事,永德帝能阻一時,卻也不能枉顧祖宗禮法,實在是沒這個必要。


    盡管如此,李淩峰還是覺得心頭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覺。


    平頭百姓家裏的孩子,父母也是愛之深,責之切,更況論是一國太子呢?這可不是地主家的傻兒子要繼承家產,這可是未來的一國儲君,作為皇帝,對儲君的要求應該更為嚴苛吧?


    永德帝對楚慎的感覺,讓李淩峰奇怪的是,明明永德帝對楚慎的君子六藝要求都很嚴格,可一旦有關國事,永德帝反而過於縱容,如此矛盾的態度,讓李淩峰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看不透龍椅上的這位一國之君。


    李淩峰收斂思緒,隻是恭敬道,“是臣無能,得不到太子殿下青睞。”


    永德帝輕哼了一聲,這事不怪李淩峰,是太子,還有皇後……


    罷了,多說無益,好在自己將他指給了老五,想來也威脅不到慎兒。


    想到這裏,他淡聲道,“算了,你起來吧,你有分寸就好,剛剛陳義行給朕求見朕,讓朕派你去一同參與處理朝會的事宜,朕已經允了,你去著手準備一下吧。”


    “好的,臣這就……啊???”


    李淩峰懵逼了,剛剛陛下是讓他去處理朝會接待使臣的事嗎???


    他不是通政太常嗎?鴻臚寺的事不歸他管啊!


    等會兒,陳義行,鴻臚寺卿???


    李淩峰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為何那會兒陳義行這廝那會兒在朝堂上看著他時一副激動到難以抑製的表情了,感情是打算把自己的工作甩給他啊?!


    特娘的!


    李淩峰嘴角抽了抽,他諫個言沒好處就算了,這又是警告又是加班的,生產隊的驢都沒有像他這樣用的。


    看見他一副憋屈的模樣,永德帝卻是挑了挑眉,不緊不慢道,“怎麽?愛卿有話要說?”


    呃……


    我無話可說。


    李淩峰一臉憂桑,最後卻隻能一邊咬著後槽牙一邊行禮道,“臣領旨,能為朝廷辦事是微臣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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