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家眾人進京後,李府的仆從增添了不少,有些是新買進來的,有些是從黔洲帶過來的。


    這麽多人,主家一亂,下人們也沒了主心骨。


    蘇芮作為京中名門閨秀,這種事她自幼便見得多了,如今除了要照顧張氏,李思玉也得拿出當家主子的氣派來,好好敲打一番這些下人,免得他們趁亂生了異心,做出有損李家的事來。


    本來這些事都該由張氏亦或是李淩峰的正頭娘子來做,但李淩峰尚未娶妻,張氏又病倒了,這重擔隻能交給李思玉來扛。


    經蘇芮這一提醒,李思玉腦子才轉過彎來,雖然以前在黔洲,府上也是有下人的,但都是婆母執掌中饋,她管著自己院裏那三四個下人,哪裏知道宅院裏的彎彎繞繞。


    再加上,李淩峰如今是正五品東閣學士的官身,與林家的商賈之身又有不同,她沒學過管家,就算聽了勸將下人召過來訓話,到底是沒有那種威儀和氣勢,鎮不住下麵的四十多個下人。


    見有人神色不耐,交頭接耳,不將李思玉的話放在眼裏,可見李家的幾位主子平時都是怎樣的良善之人,如今李淩峰一出事,竟生了刁奴欺主的膽子。


    李思玉麵色難看,弟弟才出了事,若非蘇芮提醒,她都想不到這一茬,此時見了這一幕,氣得怒目圓睜,怒斥了一句“大膽”,卻瞬間被淹沒在嘈雜的人聲中。


    蘇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見狀揉了揉眉心,她給夢蝶遞了一個眼神,夢蝶先去搬了一張椅子放在了蘇芮旁邊,又去把被氣得胸腔起伏的李思玉扶過來坐下。


    李思玉氣得不行,平日裏她家裏人對這幫仆從和顏悅色,從未說過重話,也未因犯錯重罰,如今家中出事,這些人霎時沒了恭順的嘴臉,一瞬間化身豺狼虎豹,那模樣好似他們才是主子。


    果真應了那句老話,人善被人欺。


    其實但也不是人人不識規矩,像陳伯,倚翠、荷香還有胡大嬸這樣的老人都是幫著主家說話的,李家從黔洲帶來的人也都閉口不言等著吩咐,隻是那些新招來的卻是對李思玉的話充耳不聞。


    主家立不住,同樣是下人,即便是忠仆想幫也幫不了。


    蘇芮見李思玉麵色難看,連忙給她倒了一碗蜂蜜茶潤潤嗓子,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李淩峰對她有恩,她到底不願看著李家人受這等委屈,雖然逾矩了些,但宅院裏的事隻要藏得密不透風,又會有誰知曉。


    李思玉眼眶一紅,有些感動,開口想要說些什麽,便見蘇芮身邊的另一個小丫鬟不知何時帶著幾個蘇府的下人走了進來。


    蘇芮迴側過頭看了李思玉一眼,征求她的意見,見對方輕輕點頭,她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剛剛這些人吵了這許久,她也看得明白,她閑庭信步般走了過去,眼神冷漠倨傲,身上裹挾著寧靜前的風暴。


    她來過李府幾次,這些下人自然認得她是誰,她剛走到眾人麵前,還未開口,那些下人便自動噤了聲。


    這一幕把李思玉看得一愣,突然覺得,自己哪怕年長蘇芮這許多歲,不愁吃穿,但到底還是不如那些真正用金山銀山養出來的京城貴女,至少這通身的氣派,她是模仿不出來的。


    蘇芮冷冷看了眾人一眼,手裏還拿著那湯婆子,衣著華貴,氣質冷冽,她輕笑了一聲,有些好奇的開口道,“怎麽剛剛說不完的話,現在是說完了嗎?”


    下麵一片死寂,沒人敢輕易開口答話,平日裏蘇芮對自己家仆的管束如何嚴格,他們都看在心裏,還常常慶幸遇到的李家人都是通情達理,心善如菩薩的好人。


    如今這小祖宗站在前麵一開口,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有一絲輕視之心。


    可這些人不知道的是,蘇芮雖然治下嚴格,卻也賞罰分明,再加上她手裏握著的巨額財富,她手底下的人既懂規矩,又拿的是尋常下人幾倍或者十倍的月例,供著還來不及,哪會對他們的主子生起不滿之心?


    見他們啞了聲,蘇芮也沒了廢話,她將湯婆子放到身後的夢蝶手裏,潔白如玉的手指輕輕在人群裏指了幾個人,蘇府的下人便直接欺身上前將她指過的人全都按下。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卻不敢開口說話,那些被按下的挑事之人還有不滿,直接被蘇府的人上手胖揍之後,才老實了。


    “倚翠。”蘇芮看了看人群裏的這個小丫頭,是李淩峰身邊服侍人,平時也穩重,她將人叫了出來,薄唇輕啟,“我記得李府買的下人都是握著死契的,這些新來的也是嗎?”


    倚翠有些憤憤的瞪了那些人一眼,聞言則是乖巧的點了點頭,開口迴話道,“公子原先本不欲要太多仆從,但老爺夫人他們進京後,人手倒是不大夠用,陳伯說買了死契穩妥些,也能更盡心服侍主子……”


    死契價格高出雇傭幾倍,但公子不在,添下人自然不敢隨意,買了死契的,主家也更好管控。


    隻是她也沒想到,一聽公子出了事,這些人就無所畏懼了,竟然欺負大小姐脾氣好,實在是太過分了。


    倚翠與荷香雙眼都紅紅的,一看就是掉過眼淚,此刻見那些人被蘇府的下人製住,氣鼓鼓的樣子,好像恨不能上去一人踩兩腳也才解氣。


    “哦,這樣啊。”


    蘇芮聞言點了點頭,心道李淩峰安排在府裏的這些確實都是好的,但既然是買了死契,她也沒有什麽顧慮了,直接抬了抬手,“既然這些狗東西不知道怎麽伺候主子,就拖到後院的暗巷裏杖斃吧。”


    什麽?


    杖斃!


    眾人被駭得睜大了眼睛,一瞬間抖如篩糠,眼裏都是畏懼和害怕,看著蘇芮,明明唇邊噙著笑,但卻讓他們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就連李思玉手中的茶盞都差點沒拿穩,看著一身紫色貂裘,雲髻峨峨,修眉聯娟,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的小姑娘,笑意吟吟的說出杖斃二字,她心中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這便是京城嗎?


    她嚇了一跳,但到底沒有開口阻止,她知道蘇芮此番立規矩都是為了李家,不會好心當做驢肝肺,得了好處還要拆別人的台。


    這些人賣的是死契,還敢如此狂浪放肆,輕慢主人,可見本性劣質,留著以後也是禍害,不如直接解決了,對其餘人也能起到震懾的作用。


    那幾人似乎沒想到,自己隻是放肆了一些,便被一句話定了生死,被拖出去之時才反應過來,瞬間涕泗橫流,滿口求饒。


    蘇芮冷冷瞥了蘇府的下人一眼,當即有人識趣的扯了布巾把他們的嘴一瞬間堵了個嚴嚴實實,連哭泣悲咽都難以發出。


    蘇芮這才蓮步輕移,緩緩坐迴了椅子上,“你們都是李府的人,原先本小姐不欲插手,但你們不是第一次見我,也知道我的脾氣,今日一次,下不為例,若膽敢再起異心,我的手段自己掂量。”


    眾人噤若寒蟬,哆嗦著不敢開口,但腦袋卻是點得極其爽快,連一絲猶豫也不曾看見。


    見此情形,夢蝶站了出去,又給剩下的人一一發了二兩銀子的賞錢,才開口訓話道,“你們不是第一次做下人,規矩都該清楚,有過該罰,忠心該賞……”


    眾人拿了銀子,心中的害怕少了不少。


    不是因為有賞錢拿,而是這番舉動證明,主人家是賞罰分明的,如果沒有生出異心,盡心伺候,他們不僅不會死,還有賞錢可以拿。


    夢蝶看眾人乖覺了不少,又繼續開口道“我家小姐良善,有些不妥之處暫且給你們將功折罪的機會,但你們也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該爛在肚子裏,在李大人迴來之前,若是因你們之中誰的言行對李府造成不好的影響,你們暫且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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