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淩峰幾人改了道,一路風塵仆仆,午時便趕到了寧德縣城外。


    秋老虎辣得人心惶惶,城門口進出的人三三兩兩,這些人大多都是男子,把毛巾搭在肩上,光著膀子,露出黝黑結實的上身,汗如雨滴。


    寧德縣城離榕城比較近,但是由於倭寇的原因,城門劣跡斑斑,城牆底下還有大火燒過的痕跡,修修補補還屹立在不遠處。


    與周寧縣不同,寧德是真正的靠海縣城,幾人換了便裝,分散進城,非常低調,怕打草驚蛇,引起那幫倭匪的注意。


    顧眉衣和青黛兩人是女子,她的容貌又太招搖,李淩峰故意讓她扮醜,用不知道哪裏找來的毛筆,再加上漿糊,給她做了個假胡子。


    青黛也不例外,姐妹兩人看見對方的時候都愣住了。


    “李淩峰,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拖你後腿,故意的?!”青黛咬牙切齒,把姑奶奶的盛世美顏弄醜就算了,還醜得這麽猥瑣。


    徐秋和趙英四兄弟看著她發飆的樣子,一副要笑又不敢笑的樣子,要是顧眉衣真有這麽醜,他也不會替公子感到惋惜。


    “咳……”


    李淩峰有些尷尬,他是那樣的人嗎?


    “你和顧小姐容色出眾,如果不扮醜點,難道不怕倭人將你倆捉過去做暖床姬妾嗎?”


    李淩峰一本正經,還是醜點好,不然顧眉衣那張臉,總是讓人看了想要犯罪,到時候肯定成了活靶子。


    “我這是為了你們好,不然你和她就自己打道迴府,我們出來辦公,豈能容你們胡鬧?!”


    看著李淩峰板著臉警告,顧眉衣連忙拉了拉青黛的手,李淩峰其實就是故意嚇嚇她倆,不然真不知道這兩尊大佛會搞出什麽意外來。


    一行人就這樣進了城,寧德縣靠海吃海,縣城裏大部分人都是一副漁民扮相,偶爾還見到兩個漁家女提著籮筐,賣新鮮的海貨。


    “這位公子,瞧一瞧看一看這海魚,都是今晨才下的網,保證新鮮。”漁女看見李淩峰幾人走過來,忙高聲吆喝,將籮筐裏的海魚露了出來。


    李淩峰看了一眼,確實很新鮮。


    他上前一步,撿起筐裏的魚看了看,開口道,“姑娘,這魚怎麽賣?”


    顧眉衣幾人見李淩峰過去挑魚,皆是一愣,停在了一旁看著,就連後麵不遠處跟著的戚威遠等人都皺了皺眉。


    漁女一愣,頓時喜笑顏開,“三十文一斤,保證新鮮,您買些迴去嚐嚐鮮吧。”


    李淩峰放下手裏的雨,淡聲開口道,“我們是剛從浙洲過來的商隊,這寧德縣海岸附近不都是倭寇嗎,你這魚怕不是淡水魚,也敢收我三十文?”


    李淩峰像是一個普通的商人,對著魚挑挑揀揀,一副想趁機壓價的樣子。


    漁女一愣,旋即陪著笑臉道,“公子才到寧德有所不知,那些倭人也不是每天都去沿海搶掠的……”


    她歎了一口氣,開口道:“即便日日搶掠,老百姓也要生計,被殺死還是被餓死,左右都不過一個死。”


    李淩峰默了一下,想來這些人已經對倭寇的燒殺搶掠習以為常了,所以才會哀莫大於心死。


    “哦?”李淩峰皺了皺眉,“這麽多倭人,朝廷不剿嗎?”


    “鎮海衛的大人管著福州幾個縣的邊防,倒是打過好幾次倭寇,隻是這些倭寇太狡猾了,每每見勢不妙就退守東南一隅,很難徹底剿滅,等鎮海衛的大人一走,他們又出來燒殺搶掠泄憤,沿海有個無活村,以前叫活源村,一個村子,老少婦孺男子女子,無一幸免,全都被殺了……”


    這是屠村啊!


    這幫倭人太特麽沒有人性了。


    李淩峰心中怒火滔天,恐怕如果不能一次剿滅倭寇,這些老百姓更希望官府的人不出現,否則但凡有漏網之魚,隻怕無辜的他們就會被牽連,接受倭寇喪心病狂的反撲。


    他一時間隻覺得恨得牙癢癢,果然倭國不論是什麽朝代什麽時候,都不是個好東西!


    “公子,公子?”


    李淩峰一愣神,連漁女喚他他都沒聽見,還是顧眉衣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反應過來。


    見李淩峰迴神看了過來,漁女有些忐忑,“公子,這個魚你還要嗎?”


    這是阿爹冒著生命危險去打撈上來的魚獲,就是為了賣了這些魚換銅錢買米,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


    李淩峰看了看魚簍裏的魚,還剩下六條,“全要了吧,看著確實新鮮。”


    漁女本來還以為李淩峰隻是問問,沒想到他一開口,竟然把自己的魚都買了下來,連忙點頭,“誒,誒,謝謝公子,我這就給您稱魚。”


    等漁女稱完,徐秋付了八百文錢,李淩峰便讓牛二幾人將魚簍掛在了馬背上。


    漁女開開心心的迴家了,李淩峰則是和眾人找了一個酒樓吃飯,點了一些菜,又加了手工費,讓酒樓後廚把魚給做出來吃了。


    眾人各自坐下以後,戚威遠才走到了李淩峰這桌,“李大人,可打聽到了什麽?”


    他不信李淩峰真的是為了買魚而買魚。


    李淩峰將漁女說的內容和他重複了一遍,這間酒樓這個點沒有外人,兩隊人馬也不必裝作互不相識。


    “那李大人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戚威遠皺著眉。


    若是按漁女所說,孫大人極有可能被倭寇抓迴了老窩,他們下一步應該往寧德縣城東南沿海打聽。


    李淩峰想到戚威遠說過,崗仁建次是岡崎五郎的舊識,莫非這股倭匪勢力與之前海上遇到的那幫海賊聯手了?


    想到岡崎五郎,如今應該已經被梟首示眾了,李淩峰就沒來由的覺得,這事可能還真是自己連累了孫大人。


    當初為了從海賊手裏逃脫,李淩峰和對方談條件,對方也相信李淩峰最後會放岡崎五郎迴去,還派了一艘小船跟著。但對方想破腦袋也想不通,自詡大國誠信的夏人竟然出爾反爾,不僅沒放岡崎五郎,連他們派出去跟著的人也不知所蹤。


    李淩峰猜得不錯,岡崎五郎不僅被砍頭了,他的頭顱現在還被沈壽昌掛在寧遠艦的桅杆上四處招搖。


    叔能忍嬸都忍不了。


    那些海賊自然氣得跳腳,發誓要殺了李淩峰,砍下他的腦袋祭海旗。


    原本的海精接管了那夥海賊,本來不想摻和這事,李淩峰幫他殺了岡崎五郎他感謝李淩峰都來不及,現在當了老大,就隻想一心擺爛,帶著弟兄們隨便搶搶漁民,玩玩女人,逍遙又快活。


    但是海賊裏的倭人不幹了,麵上對他沒有好臉色,私底下還鬧著要分化。


    海精這頭把交椅還沒坐穩呢,作案團夥就要瓦解了,一麵心裏對這些人厭煩至極,一麵又不得不采取懷柔政策,先把要替岡崎五郎報仇的事答應了下來。


    這些人一路南下,不知道哪裏得了消息,知道李淩峰到了浙洲,又接到密信說他要去往閩洲調糧,早就在閩浙邊界守株待兔多時了。


    他們也隻有一張李淩峰的畫像,好巧不巧,孫大人去如廁,正好被他們碰見。


    幾個倭寇一愣,還有這好事兒?


    當即就把孫大人綁走了,畢竟一看他就像個當官的,反正夏人不都長得一個樣嗎?


    直到跑路的時候會合了海精的人,他們才知道抓錯了,還在馬車裏大吵了一架,把孫大人氣得半死不活。


    說到底,這事也賴不到李淩峰頭上,隻能說,孫大人自己拉屎拉得不是時候。


    這會兒戚威遠問李淩峰的打算,李淩峰皺了皺眉,“等填飽肚子,我們就到沿海去看看,那些人今早沒動靜,能讓漁夫打魚,說不定晚上會有動作。”


    “我可要傳信鎮海衛,若是李大人有計策將這股倭寇一舉殲滅,也是造福百姓了。”


    一舉殲滅?


    李淩峰聞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們加上顧眉衣和青黛兩名女子也才19個人,即便傳信鎮海衛圍剿,隻怕也隻能打個有來有往,想一舉殲滅是不是有點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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